按照皮埃尔的教养, 原本是不会做夺人手机这种事的, 但皮埃尔之前喝了很多酒,此刻开始酒劲上头, 加上醋意爆发,夺过手机便随手丢到旁边的花坛上, 同时将唐浩初拉进怀里。
唐浩初没反应过来就被搂住, 还来不及挣扎,先感觉到了皮埃尔身上的酒味,不由微皱起眉,还像小猫般嗅了嗅鼻子。
“别嫌弃我,”皮埃尔见状, 语气竟隐隐带着一丝委屈:“我本来没想喝酒,都怪你, 我才会喝那么多酒的。”
唐浩初不明白皮埃尔喝不喝酒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只管抬手将对方推开。可对方无赖似的紧紧抓着他不肯放,力气还出奇的大, 神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对,有点像是醉了。
“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人发信息,我不高兴。”
皮埃尔一边把脑袋搭在唐浩初肩上一边用嘴巴咕哝, 又拿欧洲人特有的高挺鼻尖轻蹭唐浩初的脸颊,继续咕哝:“你和凯瑟琳一起跳探戈, 我也不高兴。”
不止神色,他的举止显然也和平常不太一样,蹭完了, 再次咕哝:“你和那些女人谈笑风生,我还是不高兴。”
唐浩初觉得有些无语,而皮埃尔还在咕哝:“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特别不高兴。你觉得我不是真心喜欢你,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最不高兴。”
咕哝完最后这句,眨着深邃的绿眼睛看着唐浩初,瞧着竟是非常委屈。
皮埃尔的确有点醉了,唐浩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甩不开对方,感觉对方抓着他的样子就像小孩抓着新得到的玩具,连吃饭睡觉都要紧紧抱着。也许思维没有那么清楚,但皮埃尔说话很清楚:“快说你答应给我追求的机会了,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唐浩初始终不曾出声,皮埃尔气得一双眼睛都要转红了,甚至提高了音量,凶凶的道:“你再不答应,我就吻你了。”
他们正处于花园深处,周围布满了花木,只有两盏路灯透过高大的枝桠照出零星的光,昏黄的光晕和细碎的繁星让人心旌摇曳,皮埃尔望着唐浩初的唇,当真吻了上去。
这次不像上次那样只碰了嘴唇,而是压住唇不由分说地长驱直入。接吻大概是所有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第一次尝试深吻的皮埃尔无师自通,仿佛要将唐浩初一口吞下去一般凶猛。舌尖扫荡的时候碰到他的舌尖,温软的舌头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缩起来,让皮埃尔越发想要捕捉和追逐。
唐浩初被亲的舌头发麻,呼吸不畅,隐隐感觉有股电流从身体里窜至头顶。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觉得陌生又无措,一时间失去挣扎的力气,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接吻本就会刺激身体分泌荷尔蒙,让大脑变得更加混沌,只想进一步占有,皮埃尔甚至忍不住将手从衣摆探了进去,而唐浩初终于找回神智和声音,“……唔,放开我……”
声音有些发颤,鸦羽般的睫毛也在颤,始终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似乎也颤了颤,但真正在全身剧颤的是霍彪。
因为音量太低,皮埃尔之前咕哝的那些话并没有传到手机那头,所以霍彪一开始没听到什么,只在最后听到了那句提高了音量的‘再不答应就吻你了’。然后便隐约听到了亲吻声,——皮埃尔吻住唐浩初的时候,正好把他整个人抵在了手机所在的花坛上,周围的环境又非常安静,声音不可避免地落进手机中。
霍彪彻底变了脸,连声喊唐浩初的名字,神色异常骇人,尤其在听到唐浩初说‘放开我’的时候,心里更是涌起来一波又一波戾气,完全无法自控。
隐约听见霍彪喊他名字的声音,唐浩初微微一顿,皮埃尔同样听到了,皱起眉,空出一只手拿起手机按断了扰人的音讯。唐浩初趁机用尽所有力气挣开皮埃尔,并抬起手一拳直接揍在了皮埃尔脸上。
皮埃尔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倒在地,摔得不轻。唐浩初也不管皮埃尔究竟摔得怎么样了,捡起手机转身就走。
他甚至没有再去宴会厅,而是直接出了花园穿过走廊绕过庭院,一路走到大门。门口的安保人员见到他出来,立即恭恭敬敬地上前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或者是要司机送他回去。
这座庄园的位置并不偏僻,但占地面积比较大,出了大门还要再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抵达有的士经过的城市干道,所以停车场一直有司机待命,等着接送宾客或处理什么其他急事。
于是唐浩初让保安联系了司机,司机很快开着车来到门口。刚准备上车,前方路口突然车灯大亮,——只见一辆车以飞一般的速度来势汹汹地疾驰过来,灯光像穿透黑暗的利剑。
车开得实在太快,刹车片和轮胎均发出了异常刺耳的摩擦声,随后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唐浩初完全意想不到的人,甚至让他惊讶到愣了愣。
霍彪已在他愣神间走到他身前,冷峻的脸上带着焦灼和担忧,头发有些散乱,眼里还有血丝。唐浩初回过神,开口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霍彪没有答,只抬起手轻轻抚过他有些红肿的唇瓣。上位者的杀气和威严已不自觉地显露出来,那是真正经过历练和鲜血沉淀出来的,不动声色便足以震慑众人,然后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才尽量以柔和的语气道:“谁弄的?”
唐浩初显然不想多谈,只简单的说:“一个醉鬼。”
怕霍彪不愿罢休,还要追问,唐浩初又道:“我们快走吧,我觉得又冷又困,想回家泡个热水澡。”
霍彪的确不会善罢甘休,更饶不过那个人,但他已经从当年和唐浩初的那次吵架中懂得了控制情绪的重要性,并暗自发誓不会再对唐浩初说一句重话,会按照唐浩初的意愿为第一准则。所以霍彪忍了又忍,到底没有追问,只最后看了一眼庄园的大门,深深记住这个地址和名字用于之后详查,黑沉的眸底仿佛蛰伏着猛兽。
霍彪是来出差的,一行五个人,调了两辆车,所以车上还坐着没来得及下车的特助郑铎和秘书孙琳琳。他们两个刚刚感受了一把飞车惊魂,好容易才定下神来,郑铎已经自发自觉地坐上了驾驶座,孙琳琳则恭敬地为霍彪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坐进了副驾驶。
这里离唐浩初的高中很近,觉得高三的学业会比较紧,所以魏荣嫣给孩子在学校附近买了一栋公寓,唐浩初平时很少去,但今晚正好可以去那里休息。
唐浩初是真的困了,上车没多久就忍不住窝在座位里打起了盹。怕他撞到车窗,霍彪小心翼翼地把他揽入怀里,唐浩初随即自发自觉地在霍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睡,抵在霍彪胸口的姿态就像偎着人取暖的小猫。
霍彪轻轻拍唐浩初的后背,动作异常温柔,孙琳琳偶然从后视镜里瞥到他的眼神,竟因他眼底的深情而愣住,险些失神。
所幸目的地很快到了。
公寓每天都有钟点工打扫,就算没人住也很干净,但暖气没有开,供暖设备也比较陈旧,屋里一时半会暖不起来。这几天巴黎夜里的气温都在零下,怕冷的唐浩初果断地去泡澡了,水里又暖又舒适,一泡就泡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这过程中霍彪不放心地敲了好几次门,一会儿问他是否需要什么东西,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扰得唐浩初只能从浴缸里站起身,裹着浴袍出了门。
屋内的温度已经暖起来了,唐浩初一边擦头发一边道:“你知道你刚才像什么?”
他光着脚没穿鞋,于是所经之处的地毯上,印下了一串湿哒哒的小脚印。霍彪迅速在他身上扫了一眼,然后走过去给他拿拖鞋,“像什么?”
“像生怕主人发生什么意外而趴在浴室门口喵喵叫的小猫。”
但霍彪的形象和小猫实在不太像了,唐浩初忍不住补充道:“但你长得一点也不像小猫,像凶巴巴的大老虎。”
霍彪蹲下来,将拖鞋摆放到唐浩初脚边,然后站起身,在唐浩初耳边低低道:“不管我像什么,你都是我的主人。”
声线醇厚又动听,还带着说不出的磁性,唐浩初竟听得心头一动,甚至觉得脸颊有点儿发热。
一定是因为室温升高了的缘故。
时间已经是零点了,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换了睡衣,把自己裹进被窝里准备睡觉,霍彪拿着吹风机追上来,要给他吹头发。
唐浩初在宴会上喝了半杯酒,又受了点寒,现在开始觉得头疼,吹风机的噪音弄得他头更疼,哼哼唧唧地不愿意吹。于是霍彪一边吹一边帮他按摩,手法像学过按摩一样好,竟神奇般地缓解了他的头疼,睡意随之越来越浓。
“乖乖睡吧。”
唐浩初闭上眼睡了,霍彪简单地冲了个澡也睡了。
夜很深,四下悄无声息,不知睡了多久,霍彪在唐浩初的唤声中醒过来。睁开眼只见唐浩初正睁着漂亮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肚子饿了,想要吃烧烤。
G市一到晚上,小吃街上的各种海鲜大排档和烧烤摊多得如雨后春笋,唐浩初在G市的那段时间常常会在夜里嘴馋,让他陪他出去吃夜宵。明知道吃这些对身体不好,但霍彪总是架不住他的央求。
于是两人穿好衣服出门,只见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竟看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沿着有些空旷和安静的街道上一直往前走,当真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民超市旁边发现了一间烧肉店。
是美式烧肉店,并不像G市的烧烤摊那样品种繁多且气氛十足。但唐浩初已经被烤肉的香味吸引,让霍彪进去先帮他点菜,说自己再去隔壁的便民超市拿个热饮。
霍彪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什么不在烤肉店点喝的而要去超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继而进店找了个位置点了菜,坐在那里等唐浩初回来。
但一直没有等到。
霍彪忍不住开始心慌,猛然站起来,往隔壁的超市走。眼前的一切却在他抬脚的这一刻开始坍塌,转眼间整个烤肉店都坍塌在不见,隔壁的超市也化为虚无,再也看不到唐浩初的身影。
霍彪一瞬间心慌不已,大声地喊唐浩初的名字,最后在自己的喊声中再次睁开眼睛。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许久才平定下来,低头看唐浩初依然裹在被子里睡觉。睡颜很乖,似乎因他的喊声而动了动,但并没有被吵醒。
原来刚才只是在做梦。
但天色和梦里一样灰蒙蒙的,看不出是白天还是晚上。霍彪坐起身看了看时间,发现是当地时间13:06,——也许坐飞机太累加上时差的问题,他竟然睡到了中午才醒。
霍彪穿了衣服下床,拉开百叶窗,才看到外面竟下了大雪。随即走回床边喊唐浩初:“浩浩,醒醒,该起来了。”
唐浩初也是醒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了那么久,连中饭时间都错过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让霍彪蓦然一惊,而唐浩初已经开始想好吃的了。因为霍彪刚刚从G市过来,难免会想到G市的食物,“我想回G市吃海鲜烧烤。”
本来就没有退却的心慌重新涌上霍彪的心头,立刻道:“不能吃那个!”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急,霍彪深吸了一口气,补充说:“我最近这一年学了做饭,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外面的雪很大,不太方便出去,幸好冰箱里有钟点工之前放好的食材,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做一顿简餐肯定没问题。霍彪将所有食材都拿到厨房,开始分类处理,唐浩初则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旁边围观,却在这时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唐浩初有些奇怪地跑去开门,外面站的竟是皮埃尔。
想也不想便要把门重新关上,却被皮埃尔用腿抵住了关不起来。皮埃尔的脸色很差,完全见不到一点血色,眼角还带着被唐浩初那一拳打出的淤青,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我是来道歉的,我昨晚喝醉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黑色的大衣几乎快变成白的,“我来了很久都不敢敲门,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唐浩初下意识看了一眼皮埃尔身后的路,干干净净地没有一个脚印,可见对方的确如他说得那样来了很久,连眉毛也凝结着冰霜。唐浩初不由皱起眉,正准备说话,霍彪不知何时冲了过来。
他的表情带着明显的愤怒,二话不说便抬拳揍向皮埃尔,另一只手还拿着正在洗的蔬菜。也不知道是僵麻的四肢影响了反应力还是皮埃尔根本就没想过躲,他被打倒在地,并摔下台阶,额头甚至在台阶上磕出了血。
血开始不停地往外流,鲜红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尤其明显。唐浩初吓了一跳,顾不得思考便跑上前,查看皮埃尔的状况。血一时间止不住,唐浩初便把人带到客厅,找来医药箱帮他消毒和止血。
于是皮埃尔就这样凭借苦肉计登堂入室,霍彪不仅无法阻止,还反过来帮了对方一把,满心的火气无处宣泄,只能在厨房里把肉剁得啪啦作响,剁出了横扫千军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