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会死吗?”
江糖有意识的第一秒,就听到小女儿这样嘟囔着。
她眉心狠狠一跳,半睁开眼朝声音看去。
浅浅的眼睛和黑葡萄一样,眼圈正泛着红,显然是哭过。
“醒了。”
林随州坐在另一侧,表情淡淡。
她手上插着输液管子,胃疼有所缓解。
没等江糖开口说话,浅浅突然爬上床,避开管子压在了她胸口处,小家伙低低啜泣,像是遭受到莫大的委屈一样。
江糖被压得出不上气,又没那么力气推开她,给了林随州一个眼神后,却被对方不动神色的错开。
“妈妈,请你不要死掉。”
“……”
这倒霉孩子。
刚醒来过的江糖声音微哑,无力异常:“胃炎是不会死人的,你就这么希望我死掉吗?”
“呜……”她一听,又哭了,“我、我没想让妈妈死掉。”
听着她的哭声,江糖不禁头皮发麻:“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是再开玩笑的。”
她抽搭两声,被林随州抱了起来。
他抽出纸巾擦拭着浅浅小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柔声道:“一会儿司机会来接你们,你们先回去好不好?”
“我要陪着妈妈。”
固执的模样活似江糖。
静默时,门被推开,进来的刘老师和另外俩个家长。
他口罩已经摘下,一张脸英俊夺目。
家长不太关注新闻,林随州也不常出现在电视节目上,他们自然也没认出来他的身份。倒是一边年轻的老师,盯着他迟迟没有回神。
“都是我们不好,让你妻子受惊晕倒了。”
受惊晕倒……?
江糖脸上大写的茫然。
她急忙解释:“我没受惊,我就是胃炎。”
女人给了江糖一个我懂的眼神,说;“看你身体就弱,今天是我们不好,情绪太激动了,不过你想想,谁家当妈的看到孩子被打成那样不激动,换你你也疯。”
身体弱的江糖:“……”
林随州侧头偷偷笑了下,又很快收敛笑意,轻咳声看向几人,“不好意思,我太太身体是比较弱。”
他声线低沉,颇有质感,江糖听出他语调中难以掩饰的促狭。
“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保重身体,你可不知道,刚你在里面做检查的时候,你女儿哭成什么样了。”
江糖挑眉,朝梁浅看了眼。
她小脸红红,可爱懵懂。
“不介意的话稍等一下,听说医疗费都是你们付的,我助理马上过来……”
“不用不用,是我们责任。”
女人坚信是自家儿子气晕了江糖,胃炎只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儿子还打坏了人家玩具,想也知道那玩具不便宜。女人脑仁一阵疼,准备回去好好收拾收拾那个混小子。
“那个、玩具的钱我们也会赔给你,你们可以给我一个单子,放心,该多少就多少,绝对不会跑的!”
倒是豪迈。
江糖忍不住笑了下,“一个玩具而已,你也帮我出了医疗费,就当抵消了。”
“那好。”女人看向梁浅,弯腰对她说,“要是鹏鹏再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会帮你揍他的。”
说完,转身离开。
少了两人的病房立马空荡不少,江糖环视圈,这才发现梁深不在这里,估计一早被林随州安排了回去,不在也好,省的闹得她心烦。
林随州垂眸看着江糖,她皮肤苍白,少了先前的红润,就连唇色都变成淡淡的粉白,身体弱柳扶风的半靠在枕头上,无端令人生出几分怜爱。
他张张嘴,正要开口时,耳边传来个清脆的声音,“请问您是梁深和梁浅的父亲吗?”
刘老师小心翼翼看着他的侧脸。
她刚来长青没多久,还没见过林随州,只听之前的女老师说他很英俊,英俊的男人那么多,她自然没有多想。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梁深梁浅的父亲会是华天娱乐的总裁,更没想到报纸上那个黄金单身汉已有妻室。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疏远感甚重。
刘老师不由哆嗦了下身子,急忙说:“我叫刘秋月,是梁深的老师。”
“嗯。”
林随州过分冷淡的回应让刘秋月又尴尬又受伤,她不由搅着衣角,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就是想说……之前每次的亲子活动,您都不到场,这对小朋友不好的……”
“嗯。”他抬眸,“还有呢?”
“没有了……”
林随州说:“我太太需要休息,这些事情以后再谈吧。”
刘秋月牵强一笑,最后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转身离开。
林随州在娱乐圈摸打滚爬那么久,怎么会猜不透小女生的心思。无非看他有钱有貌,动了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刘老师好像看上你了……”江糖一眼发现那年轻老师的眸中有光,小声打趣,“什么想法?”
“喝水吗?”
“我在问你什么想法。”
“算了,还是不要喝水了。”林随州放下水杯,拉开椅子坐下,他长腿交叠,双手平放在腿上,一双眉眼这深邃,“你脑子里的水已经够多了。”
“你才脑子进水!”白了他一眼,江糖转而合上眼。
林随州眉梢弯了弯,眸中带笑,他不由伸手抚上她的头,他的手很大,衬着江糖的脸蛋更小。
他的目光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缓缓略过江糖那饱满的额头,细长的双眉,浓翘的睫毛和……诱人的双唇。
别人都说妻子好看。
上学时,男生多议论的就是足球和女生。
一个名字时常出现在这些人口中。
江糖。
林随州向来沉默冷淡,偶然一瞥,看到女生从楼下路过,模样是好看,就是寡淡不少。
美虽美,却没美到骨子里。
他指尖狠狠在她唇上按压一下,惹得江糖痛呼出声。
“你干嘛?”
他说:“你生气起来很好看。”
“……”
啥?
有病吧这个人?!
没等江糖发火,一双小手就强行拉开林随州乱动的胳膊,她冲林随州摇头,小脸写满认真,“爸爸不可以这样。”
“爸爸怎么了?”
“妈妈在生病病,你不能欺负妈妈。”梁浅趴下护住江糖,“浅浅不喜欢你欺负生病的妈妈。”
她的小脸蛋像是水气球一样,又棉又Q弹。
就是……有些热。
林随州低头笑了两下:“好,我不欺负妈妈。”
梁浅闻声,松了口气,又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窗外光影斑驳,蝉声久久盘旋。
江糖猛然想起;“初一……”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她一颗心放了下来。
“活该你吃这么多辣。”
“……”
“还疼吗?”
江糖:“你滚远点我就不疼了。”
林随州:“怕我心疼?”
江糖:“看见你我胃疼。”
林随州:“……”
江糖又说:“气的。”
林随州:“……”
他最后还是没走,等助理过来时,把梁浅交给了他。
将近暮色,万物隐于黄昏之中。
林随州下去买饭,医院周边也没什么好吃的,他随便买了些清淡的,拆开包装,熟练的喂着她,样子和给梁浅喂饭时一模一样。
江糖有些别扭,“我自己来……”
林随州避开她的手,说:“你没力气,撒了怎么办。”
“……端碗的力气还是有的。”
“乖。”哄了江糖一句后,强行把饭送到她嘴边。
江糖就着吃了几口,一小碗粥快见底时,她才意识到:“你干嘛把我当你女儿哄啊?!”
林随州:“浅浅现在不用人喂饭。”
“……”
成,她连浅浅都不如了。
夜色上升,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像是在和人商讨工作,一直低头用手机发着短信,眉头时不时蹙起,双唇紧抿,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对于他工作上的事,江糖也没心思过问。
病人的体质虚弱,她很容易就感受到困倦,江糖打了个哈欠,沉沉耷拉上眼皮。
林随州深吸口气,抬起头:“江……”
话音落下,她已熟睡。
明晃晃的灯光映照着她脸色更加苍白,她睡的安静,睡颜无端让林随州紧绷的神经放松。
视线下滑,眸光停留在江糖唇畔上。
他始终记得那晚,自己情不自禁,摸黑亲了她。
不知为什么,只是突然升起的冲动,也许是因为她看着舞台上的眼神太过明亮,太过令人悸动。
在结婚六年里,那是唯一一次的悸动。
他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屁孩一样,偷偷摸摸亲吻着自己心仪的对象,那种美妙,都好过她床上带给他的愉悦。
林随州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后,半支起身子,小心向江糖接近。
他垂下的睫毛遮挡住眸中深沉,支撑在床边的手不断缩紧。
林随州莫名紧张,耳边只有他浓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唇瓣,林随州喉结动动。
眼看要四唇相对时,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眼前江糖的睫毛颤了下,像是马上要睁开眼,林随州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惊醒,手忙脚乱跌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假装四处看着风景。
他后背僵硬,到熟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妈妈,我来看你了!”
“……”
是他的大儿子,初一。
林随州……心里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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