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当即就想追过去, 却被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先生,他已经离开了。”
“好。”秦昭顿住脚步,若无其事应了一声。
阿七又道:“邓天佑当真能站在我们这边?可要派人继续去他府上盯着?”
“让顾长洲去办吧。”秦昭道, “毕竟我与他已经多年不见,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 那么……”
“阿七。”秦昭忍无可忍打断他。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该怎么行事你应该很清楚, 不需要事事来寻求我的意见。而且……”
他按了按眉心, 竭力让自己声音保持平静:“我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处理。”
阿七:“?”
阿七方才站在秦昭身后, 只顾着回禀消息, 这时听了他的话,才发觉自家主子的情绪隐隐有些不对劲。他抬眼看去, 秦昭脚边的沟渠旁平白出现一道水痕, 一路延伸至后院方向。
阿七:“……”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生怕受到波及, 阿七连忙行礼告退:“属下告辞。”
说完, 一阵微风刮过, 秦昭身后已经没有青年的身影。
……跑得越来越快了。
秦昭无声地叹了口气, 缓缓走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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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黎回到卧房, 沉默地变回人形,换了衣服, 抬眼却见床榻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他走过去:“怎么醒啦?”
“想……想阿爹。”小鱼崽半张脸藏在被子里, 小声道。
小崽子知道自家阿爹今天还生着病, 也一直担心着。
景黎没好气道:“管他做什么, 人家忙着呢,顾不上我们。”
小鱼崽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爹爹方才还不是这个态度呀?
小鱼崽裹着被子打了个滚,滚进景黎怀里, 小动物似的蹭了蹭他:“爹爹……不生气。”
景黎再有气也不可能对着儿子发,他弯下腰来,拍了拍小鱼崽的背心:“爹爹不生气,快睡吧。”
这个时辰早就该是小鱼崽睡觉的时间,方才是因为一直担心秦昭,加上醒来后景黎不在身边,才一直勉强坚持着没睡。
这会儿被景黎一哄,马上又昏昏欲睡。
没过多久,门扉轻响,小鱼崽动了动脑袋:“阿爹……”
小家伙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还在惦记他阿爹回没回来。景黎动作只是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小声哄道:“嗯,是阿爹回来了。”
“讲故事……”
“明天给你补回来。”淡淡的药香从身后传来,秦昭俯身环住景黎,又摸了摸小鱼崽的脑袋,“睡吧。”
小鱼崽对秦昭的承诺很是满意,乖乖在景黎怀里缩成一团睡着了。
确认怀里的小崽子彻底睡着后,景黎才将他放回床上,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景黎轻轻从秦昭怀里挣脱出来,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内室,又被秦昭抱住了。
“小鱼?”秦昭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不理我?”
景黎没回头,闷闷道:“你快去躺下吧,方才又折腾这么久,当心又病了。”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
景黎沉默片刻,道:“邓天佑和你以前就相识,他不是自己找来,而是你故意引他来的,对不对?”
他方才听见秦昭这么说了。
秦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令景黎不悦的缘由,承认道:“的确,但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把自己弄生病也是不得不这么做的吗?”
景黎声音稍大了些,险些惊动了在屋内熟睡的儿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憋闷又生气:“秦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你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收到鹿鸣宴请帖后忽然就病倒了。我本来已经觉得奇怪,但没敢往那样去想,可偏偏今晚巡抚还来府上找你……”
秦昭与邓天佑相识,他怕被人认出来,借故不想去参加鹿鸣宴。
这个逻辑不难想到。
景黎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我担心了你一整天,你就是这样糟蹋自己身体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昭在心底叹息。
在看见小夫郎因为他这么难过后,秦昭已经决定要把真相告诉他。可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坦白,他家小鱼就已经猜出了真相。
这下不好哄了。
秦昭轻声道:“你冷静一点,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事情,待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不用了。”景黎打断他,“你今天还在生病,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先休息吧。”
秦昭:“那你……”
没等秦昭说完话,景黎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身进了内室。
片刻后,他抱着鱼缸走出来,将其放在了外间的桌上。
“在我消气以前,我要睡这里面。”景黎气鼓鼓道,“和你分房睡。”
秦昭:“……”
秦昭还想再哄,可景黎没有给他机会,只见屋内红光一闪,小锦鲤扑通一声跃进鱼缸里,两侧的鱼鳍扒拉扒拉茂密的水草,游进水草丛里把自己藏起来,只留给他一串泡泡。
分房睡的决心异常坚定。
秦昭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内室。
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秦昭难得看见景黎态度这么坚决,如果他执意继续纠缠,恐怕得不偿失。
况且,这件事根源就是他生病,他现在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得先把身体养好才是。
秦昭回到床边,自家崽子倒是没心没肺睡得正香。他又回头望了眼外间的方向,无奈地在儿子身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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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黎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景黎身旁有东西碰了碰他。
景黎正半梦半醒,鱼鳍不耐烦地一拍,却碰到了一个光滑小巧的事物。
那小东西被他拍得在原地打了个转,又游回来,在他腹部拱来拱去。
“别闹……”景黎认出那是什么,鱼鳍一捞,把那不安分的小家伙搂过来稳稳压住了。
小鱼崽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却不生气,软乎乎道:“爹爹起床。”
“你怎么过来了?”景黎这一夜睡得很浅,很快清醒过来。
小鱼崽:“找爹爹玩。”
小崽子现在说话还只会一些简单的短句,但已经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
景黎松开他,从水草丛里浮上去。
正好看见秦昭端着早饭走进来。
见他终于冒出个头,秦昭忙朝他笑:“醒了?”
景黎吐了个泡泡,抱起小鱼崽化作一道红光,直接从鱼缸里飞入卧房内。再出来的时候,父子俩都已经穿戴整齐。
秦昭给他添了碗粥推到面前,又对小鱼崽道:“我来喂你,让爹爹好好吃饭。”
小鱼崽看了看秦昭,又看了看景黎,似乎抉择了片刻,摇头:“不。”
“听话。”
家里三个大人都给小鱼崽喂过饭,这小崽子因为太贪吃,还从没有明显表示出抗拒任何人。可今天,他却紧紧抓着景黎衣襟不肯松手,甚至把脑袋都埋进景黎怀里。
“你别逼他了。”景黎道,“多半是一觉醒来没看见我,有点想我了。”
语气不冷不热,甚至连看都没看秦昭一眼。
……这是还在生气呢。
秦昭有些无奈,却也没再坚持。他本想着找机会单独哄哄自家夫郎,可小鱼崽今天仿佛偏要和他作对,整整一个上午都黏着景黎,秦昭想让阿七把他抱出去都不肯。
臭小子,就会坏事。
秦昭无可奈何,只能远远望着父子俩在院中玩乐,心里默默叹息。
一直到用过午饭后,小鱼崽才终于倦了,同意让阿七叔叔抱他去睡午觉。景黎原本还想跟过去,却被秦昭拦住。
“小鱼。”秦昭放软了声音,“我的病已经好了。”
秦昭这次身体难得争气,睡了一夜之后竟好得彻彻底底,秦昭没放过这个机会,连忙向景黎邀功。
景黎闷闷地“哦”了一声,还是不太想理他。
秦昭又道:“别管鱼崽了,昨晚没睡好吧,我陪你躺一会儿?”
根本没等景黎同意,半搂半抱着把人往床上带。
“我没消气呢。”景黎抗议道。
“知道。”秦昭道,“你先睡,睡完再继续生气,好不好?”
景黎:“……”
景黎昨晚一夜没睡着,今天和儿子玩了一上午,的确有些累了。可能也是因为太累,他将自己昨晚说过消气前要和秦昭分房睡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乖乖脱了鞋爬上床,背对秦昭躺下。
身后的床榻一沉,秦昭也上了床,从身后搂住他。
却没说话。
今天午后的阳光很好,和煦而温暖,让人也慵懒起来。景黎抿了抿唇,还是狠不下心把人推开,便随对方去了。
秦昭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待到景黎觉得自己就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对方在耳畔轻轻道:“我错了。”
“……不该让你这么担心,以后不会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根本就不明白。”景黎的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我气的不是这些。”
“什么?”
“我不明白,你明明只是想装病不去鹿鸣宴,为什么要连我一起瞒过去?”景黎越说越生气,翻身坐起来,“你如果提前告诉我,我不是可以帮你骗过知府吗?你不说我不说阿七也不说,还有谁能看出你的病是装的?”
“……你为什么要连我一起骗呢?”
他分明只需要和景黎说实话,景黎就可以和他演一场装病的戏,将这场鹿鸣宴避过去。
可秦昭根本没想过这个法子。
他从来没想过让景黎帮他。
甚至在这场装病的戏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瞒着景黎。
景黎:“我知道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我可以理解你的苦衷,可是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小鱼崽怎么办?”
秦昭沉默地望着景黎。
半晌,他轻声问:“小鱼,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的分房睡:我睡鱼缸你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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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回暖反而感冒,躺了两天,心累_(:з」∠)_
大家也注意身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