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
自持沉稳,工于心计的苏易鸣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如此粗口!
男人的胸脯上下起伏,气得连鼻孔都张大了,起码从苏念珠的角度是这样看到的。其实她真的看不太清楚男人的脸,最清楚的就是那两个尔康鼻孔。
不是,难道这人真是她爷爷?
“娘娘……”听到外头声响的周玳赶紧疾奔出来,看到一脸迷茫表情的苏念珠,立时贴住她的耳朵道:“这是苏首辅。”
苏念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她的便宜大哥啊。
苏易鸣显然是被苏念珠气得不行了,那副咬牙切齿马上就要把她生吞活剥的表情是那么的鲜明和生动,比现在的小鲜肉演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苏易鸣看起来身板挺结实,打起来估计还是她吃亏,苏念珠决定示弱。
她柔柔弱弱道:“吃了吗?”
正在气头上的苏易鸣:……
别说,苏易鸣处理了一晚上公务,埋头苦干到刚才,听说苏嫣初病了的消息,请太医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到现在气冲冲的来找苏念珠,整整一天一夜都没进食,甚至可以说是连水都没喝一口。
苏念珠不说吃,他尚不觉得,苏念初一说吃,苏易鸣直觉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的饿,然后应景的“咕咕”了两声。
苏念珠:……真诚实,可惜她什么都没准备。
苏念珠侧身把身后的奶茶和梅花糕挡住。
清楚注意到苏念珠动作的苏易鸣:……觉得又气又饿。
“苏首辅。”突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苏念珠寻声望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男主陆从嘉。
男人穿着上好的缎面料子,打扮的儒雅又风华,优雅又不失贵气,跟阴沉的苏易鸣一比完全就是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男人。
自从上次“牡丹狗屎”事件后,陆从嘉就再没出现后,苏念珠以为这位男主已经被自己气跑,没想到人家的肚量异常宏大,仿佛已经完全不记得“牡丹狗屎”事件,又对着她做出了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
“我相信不是珠珠做的。”陆从嘉径直走到苏念珠面前,一脸深情地望着她。
苏念珠眨了眨眼,没动。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
苏易鸣本来就跟陆从嘉不对付,哪里肯买他的账,立时嗤笑道:“贤王爷还真是位仁王,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恶人。”
苏念珠又往陆从嘉的方向看过去。
陆从嘉双手负于后,站到苏念珠身前,一副替她独挡千军万马的气势,“苏首辅若不信,可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一定会抓住真凶。”
苏念珠试探性地躺了回去,靠在自己的躺椅上搭起二郎腿,然后摸到一块梅花糕咬一口,甚至还嘬了一口自己做的奶茶。
她对面,苏易鸣赤红着一双眼已经跟陆从嘉杠上了。
“贤王爷,人证物证具在,您还想包庇吗?”
“珠珠生性善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啧啧啧,狗咬狗啊。
两个大男人阴冷着一张脸,互相争辩。
苏念珠吃完了梅花糕,喝完了奶茶,两个人还没吵完。
啧啧啧,一看就是南方人,这都脸贴脸的吵了,还没打起来。
苏念珠忍不住了,她站起来一脸无辜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易鸣像是逮住她了一般恶狠狠道:“你送给初初的梅花糕里夹了松子磨成的粉。”
苏念珠皱眉,“我自己亲手做的梅花糕,里面除了豆沙什么都没有。”
“你还想狡辩?”苏易鸣将手里一直捏着的油纸包扔到苏念珠面前。
那油纸包一路被风吹过来,变得又冷又硬,砸在身上是有些疼的,幸好陆从嘉正挡在苏念珠身前,那油纸包就砸在他身上,然后从他袍踞上落下来,掉到地上。
油纸包散落,露出里面的梅花糕,苏念珠蹲下来,用手捏起一点豆沙。
豆沙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地方是梅花糕表面被撒上去的松子粉。松子被磨成很细的粉,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察觉。
苏念珠想,是有人要陷害她,还是要害苏嫣初?这个人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一石二鸟?
“初初与你不同,她从小身子就不好,性子更是软弱,你已经贵为一国之后,为什么还要害她?”
哦豁?因为她身体好,性格强势,所以她就活该被忽略,被欺负,被压榨,不管什么事都是她的错,一定要给苏嫣初让路?
这位大哥,你莫不是有病?
苏念珠站起来拍了拍袖口,声音冷淡道:“不是我做的。”
“呵,”苏易鸣冷笑一声,“除了你还会有谁?”
“证据呢?”苏念珠歪头,看向苏易鸣的眼神中带上了明显的冷漠之色。
这人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诬蔑她,这心眼都偏到肚脐眼上面去了吧?
“这梅花糕就是证据。”苏易鸣指着地上那坨梅花糕,眼神凌厉。
苏念珠眯眼,尚未说完,一旁的陆从嘉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陆从嘉的手修长白净,轻轻圈住她的腕子,语气温柔的保证道:“珠珠,你放心,我是相信你的,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苏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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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被苏易鸣诬陷这件事,苏念珠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毕竟她现在每天都要做三顿饭,那么累,哪里有时间去管这种事。比起这些,每日睡到三竿醒,吃喝不愁,保证生命安全才是她最应该关注的。
苏念珠抬头看一眼日头,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等会儿日头落下来就冷了。
她端着奶茶空碗往寝殿去,突然想起刚才苏易鸣说的话。
苏念珠跨入殿,将空碗递给周玳,然后趴在龙床边询问陆棠桦,“是苏易鸣让我嫁给你做皇后的?”
陆棠桦正在午睡,迷迷糊糊被苏念珠摇醒,他恍惚着点头道:“嗯,苏易鸣。”
真的是他?那也就是说,苏念珠之所以会给陆棠桦冲喜,完全就是苏易鸣做的手脚。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怕她这个恶毒女配伤害清纯无辜又可怜的小女主苏嫣初,所以想要把她远远的送走。
提到苏易鸣,又难免想到孙天琊。
嗯,她还真是要感谢苏易鸣没有杀她全家呢。
不过面对苏易鸣这种明明平时精明的不行,一碰到女主就化身智障的男二,就连苏念珠都不得不感叹,女主光环还真是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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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落了一些雪,天气较冷,苏念珠又躲到了陆棠桦的龙床上。
龙床很大,两个人又是两条被子,苏念珠倒是适应的挺好,每次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陆棠桦睁着一双眼,能清楚看到面前女子根根分明的眼睫。
这个女人半点没有矜持,每天晚上都要爬他的床。
陆棠桦想着想着,耳尖就红了。
女人晚间睡着了,总喜欢往他身边挤,她身上的肌肤很凉,像冰块似得阴寒,贴上来时陆棠桦总会有一种自己被冻得一哆嗦感觉,也或许是爽的,可其实他并不会动。
女人蜷缩着坨成一圈,他的手,跟女人的脸很近。
床畔的琉璃灯还亮着,加上外面的日头,寝殿内亮堂极了。女人蜷缩着酣睡,面颊微红,青丝贴面,脸蛋跟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陆棠桦看着,不自觉心头一热。
如果,如果能摸一下就好了……陆棠桦的指尖颤了颤,他长久放松屈起的手指缓慢而僵硬地伸直,像一根刚刚经历过残酷冬日,缓慢焕发生机的枯木,抽出西能柳条。
柔软,坚韧。
伸直的手指触到了女人的脸。
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细腻光滑到了极致,甚至比陆棠桦身下躺着的绸缎还要再滑溜上几分。
等一下,他的手,动了?
陆棠桦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像冲破了堤岸的潮水,“哗啦”一下浇上来。
他能动了,他真的能动了。
陆棠桦使劲动着自己的手指,甚至于想挪动整个手掌,可惜,他只有一根手指能动,还是一根最长的中指,现在正直戳戳的抵在苏念珠柔软的面颊上。
苏念珠觉得脸上痒痒的,像是有人拿了根东西在往她面颊上戳,让她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喜欢拿筷子戳酒窝的囧事。
“筷子”在她肌肤上滑,戳戳弄弄,她忍不住睁眼,正对上陆棠桦那双眼。
在灯色下,男人原本漆黑的眸中透出一种奇异的琥珀琉璃色,中间稍浅,印出她纤瘦的身型。外圈稍弄,像蕴了一团墨。
男人的面色有些红,像是激动的,甚至还在微微喘着气。
苏念珠垂眸,眼睫下落,看到了陆棠桦覆在自己面颊上的手。
陆棠桦不会动,这只手肯定是她自己抱着捧脸上去的。而且她贴什么不好,贴了个中指。
场面有些许尴尬,苏念珠想了想,率先开口,“对不住,睡迷糊了。”
男人的脸更红了,像是气得。
苏念珠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太要脸,下次还是不能一起睡了。
虽然男人瘫痪了,但她没有瘫痪。身为女人,有点欲望没关系,有关系的是她怎么能觊觎一个瘫痪呢?再说了,人家有没有这个功能还另说呢。
“陛下放心,我对您没有想法的。”苏念珠一脸认真。
话罢,她施施然起身,拉起下滑的衣肩,遮住一片香肩美景,微露出可以养鱼的漂亮锁骨和纤瘦莹白的脖颈线条。
女人拨了拨长发,青丝落到陆棠桦脸上,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陆棠桦脸上有些懵,心尖却酥麻麻的透出一股痒意。
陆棠桦冷笑一声,还说没有想法,都这么勾引他了!对,没错,是她先勾引他的!
苏念珠接着道:“因为像您这样挣扎都挣扎不了的,我是不感兴趣的。”
陆棠桦:……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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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孙天琊的说法,陆棠桦再扎几天应该就能勉强动个胳膊腿了。
苏念珠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准备好那个东西了。
夜已深,苏念珠伏在案上涂涂抹抹,纤细身形被灯影拉得老长。
陆棠桦侧眸看到苏念珠就着那一点细小油灯,眯着眼睛趴在那里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然后朝周玳努了努嘴。
周玳上前,纤细的身体微微倾斜,小声唤道:“陛下。”
“把这盏琉璃灯给她拿过去。”
周玳顺着陆棠桦的视线看到龙床旁的琉璃灯。
皇帝用的东西自然是好的,琉璃灯明亮又干净,将龙床周围照得一清二楚。自周玳来后,这盏琉璃灯就没挪动过位置,一直在龙床旁。
周玳也曾听说过一件传闻,说陛下有疾,晚间歇息必要在床畔点一盏灯,也必要是琉璃灯,因为亮堂,干净。
周玳下意识一愣,有些害怕地问,“真的要拿走吗?”
陆棠桦压着嗓子斜横他一眼,眼神凶戾极了,“拿。”
周玳浑身一哆嗦,赶紧把那盏琉璃灯拿到了苏念珠身边。
苏念珠正在专心致志涂鸦,没注意到周玳的动作,只觉得眼前清晰不少,连效率也高了。
等她弄完手上的东西,一抬眼,突兀发现面前的琉璃灯。
这是一盏琉璃绣球灯,镶金贴银却不显俗气,圆圆滚滚的肚子,上下瘦削的颈项,下头缀朱红色流苏,中间一点光色,照出一片明亮方寸。
苏念珠认得,这盏漂亮的小灯不就是一直挂在陆棠桦床头的那盏吗?怎么突然被放到她的案上了?
苏念珠朝陆棠桦那边看一眼,没了琉璃绣球灯,龙床周围黯淡不少,男人躺在那里,露出清晰的身体线条。黑暗笼罩而来,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绰绰瞧见他搭在床畔处的手。
这是苏念珠第一次注意到陆棠桦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不像他的脸那样锋芒毕露,反而透着股苍白的秀气,甚至连指尖都是漂亮的嫩粉色。像只剥开了外头的硬刺,露出内里柔软的肚皮的小刺猬。
苏念珠提起那盏琉璃灯,将其重新放回陆棠桦床畔。
男人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可苏念珠明明看到他自额头滑下的冷汗,浸湿了鬓角。
苏念珠想起一件事,原书里的暴君似乎极怕黑,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床畔放一盏灯的缘故。
没有灯,他是睡不着的。
苏念珠叹息一声,将灯挂好,正欲转身离开,却不想男人那只原本搭在床畔处的手猛地一动,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女人的腕子细腻绵软,两指便能全部圈住。很软,很细,脆弱到令人产生一股想狠狠捏下去的暴戾之感。
苏念珠以为男人醒了,可转头去看,他虽一脸冷汗,但闭着眼。
腕子有些疼,苏念珠抽了抽,没抽开。
她叹息一声,扬起另外一只手,“啪”的一声打到陆棠桦的手背上。男人原本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背立时生疼起一片红痕,还带着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陆棠桦猛地惊醒,他赤红着一双眼,先是看到苏念珠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美人脸,然后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立刻甩开,一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想干什么”的表情大怒道:“你想干什么?”
苏念珠:……
等一下,“陛下,你的手能动了?”
陆棠桦沉默了一会儿,道:“能挣扎了。”
苏念珠立刻想起了晨间的事。
苏念珠:……一只手而已,能做的事情不多,其实她真的没有太大的兴趣。
再等一下!“陛下您的手,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动的?”
陆棠桦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突兀升腾起两朵不明显的红晕。
苏念珠突然间就悟了。
今天早上陆棠桦的手不是她自己抱过去的,而是他自己伸过来的!他伸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苏念珠长长叹息一声。
他还是不相信她。
想要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