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晚局促地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想着想着, 突然灵光一现:“我知道了, 前辈!”
“那不如, 前辈你来教我修炼吧!”乔晚兴致勃勃地举手。
虽然这么说确实有点儿趁人之危的嫌疑。
乔晚不大好意思地想,但是距离第二场论法会开始还有十天时间,不赶在之前修炼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儿,乔晚躬身行礼,以表诚意:“请前辈教晚辈修炼。”
这个答案, 虽然有些出乎妙法的意料, 但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妙法看了眼乔晚,沉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乔晚点头:“是。”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前辈也不用介意男女之别,该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
“好。”妙法道:“我答应你。”
于是,在妙法答应下来之后, 乔晚再度投入了热火朝天的修炼之中。
在怎么指点乔晚训练方面,李判和妙法几乎达成了共识, 两个都不是怜香惜玉的那一类, 尤其是乔晚修炼用的还是小号,更是完美贯彻了什么叫把男人当骡子使。
李判替乔晚分析:“你已经扬名, 却不像谢行止、白珊湖一行背靠大门大派, 在没有后台和靠山的情况下,首先会针对的就是你。”
绿腰举手发问:“山长怎么没有靠山了!我们书院不是山长的靠山吗?”
李判不喜不怒地睨了绿腰一眼:“你当真这么认为?”
好吧。
绿腰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不平书院确实没什么卵用。
李判继续看向乔晚:“如果有机会,你不妨多留意修补闻斯行诸的材料。我这儿也会多打探打探。”
乔晚点头:“我会努力的。”
等绿腰带着一干弟子退出去之后,李判又看了眼乔晚:“他们都是凡人弟子, 绝大部分, 终其一生, 说不定都无法结丹。”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父母送过来的,”李判淡淡道:“家里养不了这么多张嘴,到这儿念书,好歹还能混口饭吃。”
乔晚:“前辈……”
“书院之前只有我一人。”李判道:“我时常带着这芥子空间到处走走,偶尔,会在哪个村里歇脚,挑几个有灵气的收归书院。”
不过,这世上有天赋的毕竟还在少数,大部分如谢行止之流,早就被各门派给提前预定了。
他走遍天下,走了多年,也没找着个天纵奇才的好苗子,大多数,都是资质粗劣没什么灵气的。
不过李判倒也不在意。
他带着他们一步一步往成仙的大道上爬,给他们一个改变自己人生和命运的机会,至于修不修得成另说。
凡人弟子没什么灵性,就算李判他耐心去教了,也教不出个所以然。
乔晚一愣,可以想象出青衣布履的法修,背着双剑,一寸寸踏过广阔的土地,偶尔在炊烟袅袅处,停下来,歇歇脚,碰上愿意来书院学习的,就收归书院。
这也是为什么,不平书院花名册上,放眼望去,全是练气,无比凄惨的原因。
这个世上,不是谁都能修炼成仙的,大多数人于仙途无望之后,都会选择收拾收拾包袱,回凡人界随便找个谋生,也比在修真界整天打打杀杀,一不小心丢了命强。
按理说,修士们随便儿找个谋生,都不至于缺钱,奈何什么法器啊、丹药啊,打完架之后的维修费啊,都贵啊!更何况,不平书院的弟子大多数都资质平平,资质越差,就越要丹药喂着。
没办法,李判只好削减了书院其他日常开支,能省则省,在这生活水准上稍微委屈一点儿,压缩压缩生活质量,紧巴紧巴地先过着。
听着听着,乔晚终于听出来了点儿不对劲。
说起这段往事,男人表情十分沉稳,语气也十分淡定。
乔晚迟疑:“前辈的意思是。”
“妙法尊。”李判丝毫没遮掩的意思,开门见山地坦荡回答。
乔晚嘴角一抽。
说白了还是要她挖墙角啊!
不过李判这个提议,乔晚不是没考虑过。
整个书院,实际上就李判这么一个“人民教师”在授课,每天忙死累活,这是何等一个呕心沥血,蜡炬成灰的高尚情操!
但只有李判,毕竟分身乏术,但这有能力修为高的,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一拔一个准。
要是能先请几个客座教授,教教书,必要时还能撑撑场子……
乔晚心里默默盘算,什么时候把这个想法给提上议程。
……
禅门也重体修和战技。
和前几次在识海幻境里不一样,这一次乔晚站到了妙法面前,这也意味着,受伤是真受伤。
看了眼面前的佛者,乔晚也有点儿紧张了,开打前上前行礼:“前辈开始吧。”
妙法看了眼面前的恭敬有礼的乔晚,颌首冷声道:“说好,只要你打破了我身上护体金刚罩,这一场就算你过关。”
战局一拉开。
佛者目光转厉,第一招,就冲到了乔晚面前。
现实里过招和识海梦境里过招,带给人的体验完全不一样。
留意着妙法的动作,乔晚鼻尖立刻冒出了点儿冷汗。
前几次过招,正好是她入魔丧失神智的时候,这回灵台清明,刚一交手,乔晚就能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威压。
修为越高的修士,威压就越强。
威压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震慑敌人的一种手段。
在认识伽婴之后,乔晚她就已经很少体会过这种威压了。
或者说,不打架的时候,伽婴有意收拢了自己身上的威压。
就算是个奔波在打架路上的战斗狂,也不会整天闲着没事儿释放自己的威压四处转悠,一般来说,除了要去段场子,伽婴都不会特地放出自己的威压。
但现在不一样。
乔晚咽了口唾沫,才发现喉咙又干又涩,呼吸间都是沙砾的味道儿。
面前,妙法有意地释放出了自己的威压。
而且没有收拢的意思,蕴含了沛然佛光的威压,越来越强,带给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在眼前晕开。
乔晚喘了口粗气,当初被伽婴打碎全身骨骼的惨痛回忆,突然喷涌而出。
还有岑清猷,山道上落下的冷雨。
一阵隐隐的恐惧,油然而生。
好强。
乔晚冷汗涔涔,拄着剑,擦了把鼻血,咬紧了牙。
想出手,却发现胳膊抖得厉害,就像有人一直在心底说,打不过。
你打不过。
你的资质本来就打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误打误撞得来的。你看看谢行止,看看白珊湖、孟沧浪,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这才是真正的天才。这世上天赋决定一切,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勤能补拙的道理,尤其是在修炼这一条路上,仙缘浅薄,资质平庸,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多大出息。
连善道书院的叶锡元你都打不过。
还记得李判说过的话吗?“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终其一生,说不定都无法结丹。”
不对!
乔晚身心一凛,喘了口粗气,迅速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
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成仙而修炼。
她只是想变强,变强一向就不是一个结果,只是一个过程,只要你是弱,你就能变强,越弱,就意味着进步空间越大。
她不畏惧这个后果,因为她只追求这个过程、
想到这儿,乔晚立刻感到一阵后怕。
是个人都会趋利避害,人懦弱只是因为恐惧,她害怕的是她和妙法之间这恍若天堑的差距。不过既然决定走上了这条道儿,这也是她往后必须要对上的。
因为越往后,她碰上的敌手就越强,她就要真正的直面谢行止、孟沧浪和白珊湖之流。
这也是为什么妙法要释放出这么凶悍的威压的原因。
乔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袖子里冰冰凉凉的菩提子。
岑清猷也是一样。
他看见了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垂死挣扎的她,乔晚能看出来,他不想成为她,所以他才会选择成为碧眼邪佛,是她,直接导致了岑清猷成为碧眼邪佛。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想要变强,就算是妙法,也不例外。
“不是要我教你修炼吗?!“
“不是说,不介意男女之别吗?”
“你在害怕什么?!”妙法眉眼冷厉怒喝。
乔晚往后急退了几步,一跃而起——
剑一·速杀!
剑光刚至,立刻被妙法给一掌轰碎。
掌立余波掀起的罡风吹来,乔晚勉强站稳了,一道金色的佛光直冲自己心口而来,一掌打在心口,乔晚气血翻涌,肋骨一痛。
胸胸胸!胸要被踹瘪了!!
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的胸,乔晚赶紧调整身形,半空中一个后空翻,刚一落地。
立刻——另一道劲风横扫下盘!
迅疾刚猛的气流中,妙法眉眼冷厉,一招一式,毫不留情地直往乔晚身上轰!
前辈是真没打算留情。
虽说锻过体,但境界毕竟摆在这儿,在这绵密而不留情的攻势之下,乔晚被打得几乎吐血,仰躺在地上,胸腔几乎爆炸一样地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要窒息。
疼疼疼。
乔晚大脑嗡嗡作响间,另一道金光后至。
乔晚翻身奋力抬剑抵挡。
当当当!
佛光落在剑刃上,荡开一阵激烈的火花。
乔晚趁机爬起,横剑再冲,朝着妙法身边儿的护体金刚罩,砍了下去。
砍不破!
乔晚愕然,眼前顿时浮现出当初还在昆山脚下的时候,那个莽僧济慈……之前她经常跟甘南,还有济慈一起自习来着。
拉开一步距离,乔晚一边儿周旋,一边儿问:“前辈……济慈是你的弟子?”
“嗯?”妙法一边反问,手下的动作却一点儿没放水,沉声道:“你认识他?”
乔晚被一拳打得侧过头去,半张脸顿时高高地肿了起来,咳出一口血,才勉强把话说利索:“之前交过手。”
虽说之前交过手。
乔晚擦了把血,紧紧盯着妙法身前的淡金色金刚罩,内心默默泪流满面。
妙法前辈这尼玛比济慈凶残多了啊!q口q
忍住不断往喉咙口翻涌的血气儿,乔晚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寻着妙法身上的疏漏之处。
没有。
佛者不怒自威,衣摆迎风而动,脸长得多华丽美艳,下手就有多狠,就像在识海梦境里看到的那样,额生三眼,身具六臂,没一处破绽,也没一处疏漏。
乔晚脚尖一转,虚晃一招,发足冲上去。
只要继续打,就一定能找到破绽和疏漏!
想象很美好,却还在半空中,被逮了个正着。
妙法手上一用力,快准狠地一把攥住了乔晚脚踝,往身前一拉,乔晚扭身立刻去踢,被妙法顺势接住,反手一并扣住少女的脚,往前一送。
感觉到脚踝处传来的异样,乔晚一个哆嗦,再次飞了出去。
就这么看着乔晚落在地上,砸出个人形大坑,妙法丝毫没怜香惜玉的意思,非但没,还皱眉怒喝:“这就是你学到的战技?”
“咳咳咳咳”。
眼前沙砾飞溅。
乔晚咳嗽了几声,血腥味儿夹杂着沙砾味儿一并涌了出来。
每一次过招,几乎都拳拳到肉。
肌肉相贴,拳脚相擦,滚烫的佛光落在身上,呼吸越来越沉重,目光交错间,就是死磕。
结果最终还是没打过。
认命地往地上大字型一躺,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这一番下来全散开了。
乔晚叹了口气。
还不够。
如果说打破了妙法尊者护体金刚罩算第一阶段的话,那什么时候破了妙法这金刚罩,什么时候特训才能迈进下一阶段。
于是,这几天时间里,抛开了之前那点儿尴尬和不好意思,乔晚天天都在琢磨着怎么破了妙法这金刚罩。
吃饭的时候,端着个碗琢磨,洗澡的时候琢磨,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往枕头上一倒,还在琢磨。
妙法这张美艳到锋锐的脸,在眼前日日夜夜挥之不去,耳朵边儿上似乎还在回响着佛者的清喝。
琢磨了半天,乔晚终于恍然大悟。
说白了这还是实力问题。
像之前对战济慈那样肯定不行,前辈没给她这个时间。
只要更快更强,一击必中,就肯定能砸破。
不能急不能急。
乔晚迅速爬起,盘腿打坐,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之前吞了力珠,得善于利用好这个资源。
还要更快!
让身体在一瞬间调动到最佳状态,锻炼自己的爆发力。
想到这儿,乔晚睁开眼,继续趴在床上,记笔记。
她锻过体,身体能可劲儿造,一般修士承受不了的压强,她都能承受得了。
窗外月上中天,洒下了一窗银辉。
乔晚对着小册子,咬着笔头,使劲儿琢磨。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要是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就能顺利升华了。
握紧了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儿,乔晚决定,用这二十九个字,作为自己训练的指导方针。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乔晚立刻往腿上,脚上,身体各部位背上负重,绕着芥子空间跑步去了。
刚起来的一干不平弟子们,捧着个碗,才走出“宿舍”,只见眼前呼啦一声,刮过了一道儿迅猛的粉色旋风。
“诶诶诶!!我的碗!”
被风刮得在原地转了一圈儿,郑温良瞪大了眼,慌里慌张地接住了。
这碗可是有定额的,这要打碎了绿腰就不发了。
想要新碗,还得去绿腰那儿登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刚刚那是山长?”抱紧了碗,郑温良惊魂未定地问。
绿腰眨眨眼:“好像是吧……”
“山长这是干嘛呢?”
“修炼。”另一道儿男声突然响起。
郑温良循声一看,瞬间头皮发麻:“李……李师叔。”
李判丝毫没受影响,缓步走近,盯着那道儿粉色旋风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把目光落到了郑温良等一干不平弟子身上,“吃完饭,就赶快去修炼。”
男人锐利的目光一凝:“山长日日夜夜如此勤勉,你们就在这儿吃吃睡睡的?!”
这话说得面前少男少女纷纷低下了惭愧的头,把碗搁下,立正站好。
不吃了!李师叔说得有道理!山长都这么努力了,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也不能干看着!修炼,修炼去!
一干不平弟子咬牙切齿,握紧了拳,一脸激动地也跑去修炼了。
冲啊啊啊啊!跟着山长去跑步!
独留李判站在原地,挑了挑眉心想,这带头作用好想还真不错。
于是,第二天,乔晚再跑步的时候,身边儿还跟了一串不平弟子陪跑。
就这样,不平书院日后优良的跑操传统,就这么开启了。
每天早上,由山长带着一块儿跑操呐喊。
“不平书院!非同一般!拳打善道!脚踢昆山!”
“不平不平!我是不平!再说一遍!我是不平!”
远远看过去,宛如一道儿青春靓丽的风景线。
活了这么多年的,遍历世事沧桑的某中年法修:……失策了。
这一次,再站在妙法面前的时候,乔晚精神奕奕,黝黑的眼里清晰的倒映出妙法的身影:“前辈,再来!”
妙法不言不语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后辈。
简直像只小狗崽,就算被打飞出去,也能立马擦干净鼻子下面儿的血,一甩马尾,一个鲤鱼打挺又冲上来。
虽说如此,妙法的嗓音却没因此而软化半分,微蹙着眉,立刻赞出一掌!
她肯定能打破的!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收了剑,乔晚发足冲上!
佛者一早就察觉出了乔晚的意图,抬手抵挡。
刚跑完操,坐在地上围观的不平弟子们,惊疑不定地问:“山长这次能行吗?”
快一点,再快一点。
将灵力灌注脚下,妙微步法与无相诀合二为一。
妙法面色沉稳,不疾不徐地抬手结印,指尖爆发一团耀眼的佛光。
巨大的金色莲花佛印立刻从指尖升腾而起!
错身之间,乔晚已经跃上半空,调动全身的灵力往脚底板上涌,一脚蹬上那朵金色莲花,像支箭一样呼啸着冲了过来,冲到金刚罩前,速度不减,出拳。
这一拳,和之前都有点儿不一样。
妙法皱眉,略感愕然。
拳面燃烧着熊熊的,耀眼的,蓝色电光。
一拳砸在了金刚罩上,“咔啦”一声细微的轻响,从紧握的拳,到微微凸起的指节,再到胳膊,蓝色电光激荡,穿过金刚罩的佛光,金色的佛光和电光交织,沿着手臂一寸寸爆开,破裂。
乔晚一个侧身躲过了妙法抬手一击。
抬脚,一脚蹬在妙法的小腹上,顺势翻身跨坐了上去。
察觉出来点儿不对劲,妙法立刻上手去捉,手卡上了乔晚脖子。
剑一·速杀!
剑光飞旋,剑刃停留在男人脖颈前。
剑光来不及往回收,往前多移了半寸,在佛者白皙的脖颈前割开了一条红艳艳的血线。
乔晚跨坐在妙法尊者腰间,握紧了手上的剑,看着这被骑在身下的端庄威严的佛者。
藏蓝色的发丝铺散在地,一滴血珠顺着喉结缓缓留流了下来。
乔晚发梢扬起,不顾脖子还被人卡着,眼睛晶亮地咧嘴一笑,“前辈,你看这一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