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总点名要了阮蓓今晚陪他。”
消息如丸走坂,庞贝在张媛嘴巴里听到的时候,几乎整个剧组都快知道了。
庞贝吃着盒饭,脑子里还在揣摩《丝萝》女二该有的心理状态。
虽然是替身,但“云萝”这个角色其实很具有悲剧性,她还挺喜欢,打算先拿这个角色练手。
张媛和庞贝在长桌前对坐,慢慢吞吞地吃着饭,意外地问:“你是这个圈儿里的人吗?怎么感觉你对什么都不关心?”
庞贝:“谁说的,你跟我聊聊剧本试试。”
张媛觉得不可思议:“喻总诶!喻总的八卦你都不感兴趣?”
庞贝:……和喻幸有关的各种私事,她能写出一本书。
没有什么和他有关的八卦再能让她感兴趣。
除非他怀孕。
张媛吃了个七分饱,有些食不下咽,歪头托腮:“可是阮蓓也不是那么漂亮,你说喻总为什么会喜欢阮蓓?”
庞贝:“……眼瞎?审美畸形?恋爱使人降智?”
张媛嗤笑:“这都什么奇葩理由!”她回忆了半天今天霸总登场的画面,琢磨着说:“小姐姐,我总觉得喻总今天看阮蓓的方向不太对,好像有十五度角的偏差,你说他是在看阮蓓吗?”
庞贝攥着筷子,含糊地应:“肯定是,不然还能看谁?”
张媛骤然凑近,盯着庞贝漂亮的眸子,开玩笑地说:“小姐姐,不会是在看你吧?”
庞贝心脏停下半拍,伸手推开她的圆脸,低下眼眸说:“你想多了。”
张媛退回去,继续托腮:“我开玩笑呢,你都还是个新人,哪里有机会认识喻总,他怎么可能会看你。”
庞贝一点头:“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心里却松了口气。
两人吃完饭,天色都黑了。
庞贝想回酒店休息。
张媛说:“你还没拍过大夜戏吧?今晚有三个剧组拍夜戏,要不要去看看?白天人多,现在人少,说不定导演一眼看中你,让你出镜,这不就刷脸了吗。”
庞贝:“行。”
张媛高兴地分享:“这要是被选上了,我告诉你怎么抢镜,独门方法,不外传的。”
庞贝笑,群演抢镜头还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吗?
她们还没到剧组,一辆奔驰高调从影视基地驶出,庞贝的衣角都被带飞起来。
张媛眼尖,一眼看到人,惊呼道:“是我们剧组的女主演和阮蓓,还有副导演他们!估计是下了戏,直接过去陪喻总。”
庞贝表情淡漠:“像狗皇帝翻了牌子,妃子坐凤鸾春恩车赶着去承宠。”
张媛捧腹:“小姐姐,你说的好形象啊。”
阮蓓一行人,坐的是彭东易的车。
司机把人带到酒店楼顶的娱乐区。
彭东易包场三天,一整层楼,整个娱乐区的大厅没有一个顾客,只有各种牌桌、球桌等娱乐设施静静陈放。
阮蓓和其他五个女艺人,以及一个副导演被带进包间的时候,喻幸和高予诺正在牌桌上,跟彭东易聊天。高予诺听见开门的动静,及时打住正在谈论的项目,扭头看门口。
喻幸也侧头朝门口看去,浅棕色的眼睛里泄出异样的光。
待看清人,光也黯淡了,仍旧慢条斯理地出牌。
彭东易作为东道主,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主要人员:“喻总,高秘书,这是《丝萝》剧组的女主演和女二,这位是副导演。”
高予诺好奇:“导演没来?”
彭东易笑:“他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
导演杨睿是认真搞创作的人,刀架脖子也不参与应酬,彭东易就没强求,常常帮他敷衍过去,只让副导演来作陪。
阮蓓等人前来同喻幸和高予诺打招呼。
高予诺客气地点了个头,喻幸推倒一张牌弹走后,继续专注手里的牌,没分出去一星半点的余光。
彭东易小心打量着喻幸的表情,见他没有明确表态,琢磨不准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应该是喜欢。
不然刚刚有人进门,他绝不会特意看一眼,一定是在期待着什么。
彭东易让秘书下场,喊副导演上场陪着打牌。
副导演受宠若惊,他和彭东易一个桌子打过牌,但还没和喻总一起打过牌。
他小心谨慎地接手下一场牌。
运气不错,摸的都是好牌,但他不是很敢出,一圈下来,故意放冲,喻幸和高予诺各赢半圈儿。
喻幸不是爱闲聊的人,高予诺随主,偶尔也会出于礼貌应和,可也并不是非常喜欢说话,牌桌上只有彭东易和副导演你一言我一语的,多少有些没趣。
彭东易抬下巴示意:“你们过来讲一讲拍戏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几个长得好看,但咖位低的女艺人不敢说话。
《丝萝》女主演稍微有地位一些,坐到彭东易旁边笑着说:“昨天我头上贴了黑色发片,中午睡觉的时候被蹭掉了,粘在嘴巴上,结果我助理以为是假胡子,还给我拍了张照片发微博,评论里好多人都在笑。”
彭东易笑笑,时不时瞥喻幸一眼,却见那边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阮蓓接着开口道:“剧组有个老前辈,李治国老师,京剧武生出身,进组头一天扮丑角逗我们大家,还挺有意思的,要是喻总那天来的基地,指不定就看见了。”
一直没开口的喻幸说了话:“李老师的武生扮相挺好。”
喻总跟她说话了!
阮蓓紧张地握了握手,声音大了一点:“当时我跟着李老师学了两嗓子,可京剧调子忒难,只好放弃。”
彭东易接话:“国粹哪里是好学的。”又笑呵呵吩咐阮蓓:“还不给喻总添茶?”
阮蓓一喜,提了水壶过去,随口就接上话:“就是不好学。演我替身的那个小演员,打着学京剧名义找李老师套近乎,李老师都没搭理她呢。”
喻幸捏着一张“五万”,手腕稍稍顿住。
阮蓓弯着腰,正准备倒茶。
喻幸端起茶杯,避开阮蓓的动作,抛出冷淡一句:“不用。”
一时间,阮蓓弯着腰也不是,起也不是。
喻幸喝一口茶,随即轻轻搁下陶瓷茶杯,灿黄的茶汤几乎见底。
阮蓓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的人,大多像或浮或沉的茶叶,只有他是千年窑烧出来的干净瓷器,隐秘而内敛,让人捉摸不透,望而生敬。
阮蓓咬着唇,退后了一步,将茶壶放在了原地。
喻幸轻咳两声,推倒牌,说:“今天就到这里,这把算我的。”
彭东易迷糊了,不知道阮蓓说错了什么话。
难道不该提李治国?
高予诺跟着站起来,同彭东易解释:“这两天喻总不舒服,得早点休息,你们也早点休息。”
彭东易心里直犯嘀咕,真惹到喻总了?
他脸上却笑:“好。我送您和喻总。”
随后亲自将人送到了专用电梯上。
喻幸和高予诺乘电梯回到房间。
高予诺像往常一样,在喻幸睡觉之前,跟他讲明天的行程安排。
喻幸环臂靠在沙发上,双眼闭着,高予诺的声音像紫砂壶口出水一样平稳。
末了,喻幸睁开眼看着高予诺,语气不轻不重:“予诺,你平常做事都很谨慎稳重……”稍停一息,才说:“以后我的私事不要对外透露。”
否则不知详情的人,总有些奇怪操作。
高予诺愣住,他跟了喻幸三年,极少受到批评,当下羞愧,耳根发红,低着头说:“是。”
夜凉,喻幸咳嗽了两声,高予诺连忙说:“喻总,我还是帮您去买止咳药吧?”
喻幸点了点头,没再强撑。
高予诺离开喻幸房间去买药,刚出门就松开紧绷的领带,呼出一大口气,彭东易的电话也随之而来。
“高秘书,喻总休息了?”
“还没。怎么,有事?”
“喻总是不是和李治国老师有私交?”
“是有私交。”
得到答案的彭东易恍然大悟,难怪,一定是那句“李老师都没搭理她”惹得喻总不快,这句话细细解读下去,岂不是说李治国老师为人傲慢?有污蔑李治国之嫌。
彭东易还想再问:“那喻总情侣装——”
高予诺硬声打断:“不太清楚。”
和庞贝有关的事,他是一个字都不敢提了。
彭东易满腹疑问地收起电话。
喻总和阮蓓之间看起来没有深层次的关系,可中间肯定有猫腻。
不然高予诺不至于讳莫如深,喻总又怎么会单独搭理阮蓓,却没和《丝萝》女主演说话。
高予诺本来想让司机去买药,但今天心情有点郁闷,就亲自开车出去买药。
也是巧,他人还没下车,在药店外碰到了庞贝。
庞贝最近吃的粗糙,没机会补充水果,张媛晚上吹了风有点感冒,逛完片场,就约着一起过来买维生素和感冒药。
她们俩显然也看到了高予诺,张媛本不认识高予诺,但是认得车,推测出来是喻幸的秘书。
张媛悄悄扯了扯庞贝的袖子,“咦,这么晚了,喻总秘书还到药店来,你说他要买什么?”
庞贝:“到药店肯定是买药。”
张媛小声八卦:“晚上我们看到的那辆奔驰,里面好几个女的呢,你说会不会是买那个?”
庞贝疑惑:“伟哥?”
那可不用,喻幸白天看着斯斯文文,一到天黑上了床,就可是一匹野狼,能把人折腾死。
他还有个坏习惯,喜欢捏着她下巴,硬撬她的嘴,她的脸颊经常在床上被他捏出红印。
不是一点疼。
以前每次都是她主动引|诱,可骨头散架的却总是她。
也就三年过去,喻幸都没到三十岁,没这么快就……不行了吧。
张媛双颊爆红,纠正她:“不是,我是说避孕套。酒店避孕套也许不够用?”
庞贝:“噢!这倒是有可能。”
张媛手机响了,她男朋友打过来的,不出意外是要煲电话粥的,她拿着电话,讨好地笑:“你帮我带一下感冒药,一会儿我转账给你。”
庞贝“嗯”一声,就自己进了药店。
高予诺停好车,进了药店,主动打招呼:“庞小姐,好巧。”
庞贝点了个头,冷淡回:“好巧。”
高予诺看了一眼庞贝的脸色,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好,关心道:“庞小姐生病了?”
庞贝摇头,“没有,陪朋友来买药,顺便买点维生素。”
高予诺也拿了感冒药和止咳药。
不是避孕套。
庞贝抬头,看了看高予诺的脸色,不像生病的样子。
高予诺扬了扬手里的感冒药,解释说:“买给喻总。”
庞贝神色不变,不大关心喻幸的病情。
跟她又没关系,总不可能是那天晚上在她家楼下冻病的吧?高予诺都好好的没病,喻幸要是病了就怪他自己身体差。
高予诺让收银员一起算账。
庞贝连忙说:“不用,我自己来。”
高予诺抢着付了款,将分装好的药递给庞贝,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我买药的钱得找喻总报销,如果您一定要算清楚,还给喻总就行了。”又微笑告诉她:“那天喻总让我和司机先回去,他在您家楼下等到凌晨五点才回公司,当天就病了。”
庞贝怔住,接药的手,有点僵。
喻幸等她等到凌晨五点?
高予诺温和地笑:“庞小姐,我先走了。”
庞贝点了点头,提着药出去找张媛。
张媛见庞贝买完药,挂了电话问她感冒药多少钱。
庞贝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不在焉:“小钱,算了。”
张媛不肯,硬要把钱转过去,还说:“一顿早饭呢,跑龙套谁也不容易呀——咦,那不是奔驰吗?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辆吧?”
庞贝认得型号,一点头:“是。”
张媛一头雾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居然没过夜?”她才想起来问庞贝:“刚才喻总秘书在药店买的什么东西?”
庞贝微抿嘴角,告诉张媛:“感冒药和止咳药。”
张媛:“喻总秘书感冒了?”
庞贝:“不是,是喻幸。”
张媛纳闷:“喻总身体看着很结实,怎么会感冒?”
庞贝沉默着逆风而行。
身体结实有什么用。
他的病不在身体。
在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