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路上, 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直到回了家, 重新吃了饭。
林冉坐在他对面，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啊。”
心情欠佳，胃口也不好。
柏程渊本就吃不下去, 这会也干脆放下了快递，看向她：“道什么歉？”
“你的生日, 到底被我搞砸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还以为……”
说到这，她收住了嘴边的话，抬头看他。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料想中的不耐, 忧郁，统统没有。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室内灯光通亮, 朦朦胧胧照射在两人视线之间。
像平静的湖水，无声映衬他的情绪。
片刻后，柏程渊淡淡道：“不是你搞砸的。”
林冉轻轻叹口气，“可如果不是我出馊主意, 偏叫你回家，今天这事儿也不会发生了。”
“不怪你。”
林冉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我很自责。”
“自责什么？”
“因为你心情不好啊, 其实我的初心是陪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来着。”
倒不像他心情不好。
她看起来可比他失落多了。
柏程渊轻笑一声，那双淡漠的眼中，顿失了往日的冰冷感。
“我没有心情不好。”
他在安慰她，她能感觉得到。
明明是需要被安慰的人, 竟然反过来安慰她。
一时间，她心里更愧疚了。
林冉这会也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逗他开心比自责有效得多。
两只胳膊撑在桌面，她调整了面部表情，重新看向他：“今天是我决策失误，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
柏程渊闻言，挽起胳膊，撩眼看她：“你想怎么弥补？”
“这样吧。”林冉提议：“等秀场结束，赶在圣诞节那天，我请你去泡温泉怎么样？”
罗灿灿早就送了她高级VIP票根，她一直没邀请。
一来是怕他拒绝，二来是他实在太忙了。
罗灿灿家的温泉会所，开车去怎么也要一个半小时。玩起来起码要两天一夜，她都很久没能偷闲了，更何况他？
没想到柏程渊这会答应的倒是痛快。
连犹豫都没犹豫，应了声：“好。”
林冉弯唇笑了笑，心情渐渐开朗：“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能爽约。”
“嗯。”
之后她又拉着他聊了几句。
从对话中能感受得出，他心情虽然不够好，但也不算差。
林冉提了一路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到了临睡前。
她不由得想起在柏家的事，到底还是不好受。
她原以为柏家二老只有对着林家人才表现得那样冷漠，是真没想到竟然连柏程渊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思前想后，林冉干脆下了床。
她记得出柏家前，他喝了一大杯红酒。
既然喝酒了，到半夜是免不了胃痛的。
于是找了几片胃药，又准备了杯热水。
推开卧室门才发现，他一直没回房休息。
似乎是刚洗完澡，穿着神色睡袍，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
林冉端着水走到他面前，递过去，同时开口：“还不睡？”
柏程渊接过，抬眸看她：“这是什么？”
“胃药啊，你不是喝酒了吗。担心某人半夜胃痛直打滚，特地来送温暖。”
柏程渊勾了下唇角，仰头吃了下去。
随手将水杯放到车茶几上，见林冉还站在原地。
林冉“哦”了一声，“那你记得早点睡喔。”
他点了下头，保存好文件后，合上电脑：“这就睡了。”
说着，他起身，走向房间。
林冉不知怎么的，也跟了上去。
柏程渊推开房门，她便站在门口，单手扒着门沿。
房间里没开灯，他挑挑眉梢看向她：“还有其他事？”
“那个……”
林冉犹豫了片刻 ，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柏程渊愣了愣。
他是没想到，她一脸试探，又是送药，又是跟到房门前，竟然还是因为担心他的情绪。
“就这么担心我？”
林冉眨眨眼，不置可否：“当然。”
柏程渊沉吟片刻，道：“那可能心情还是有点差。”
果然。
她就知道今天的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林冉垂下眼帘，又抬眼。反复了两次后，主动提议：“不然……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表针指向十一点五十，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出去散心，恐怕只有她想得出了。
“不必。”
说完，柏程渊抬手在她手腕上拉了一把。
直接将她拉进怀里，他一手搭在她的腰背上，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
他嗓音低沉：“让我抱一会就够了。”
林冉浑身僵直，在感受到他轻轻将下巴搁置在她头顶时，才渐渐放松下来。
最亲密的家人，却并不在意自己的感觉很孤独吧。
其实她很能理解的。
毕竟这么多年，她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所以才特别能共情，在看到他的反应后，也才格外心疼。
她总觉得，心里那个骄傲毒舌的狗男人，不该这样落寞的。
林冉轻轻叹口气，双手回抱他。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表示安慰。
沐浴过的清香萦绕在两人身上。
林冉发梢还湿着，胸前靠在他身上，也是拥抱了良久后才反应过来。
她知道，他抱她，多半心无杂念。
但她还是不争气地偷偷红了耳垂。
隔了会，他似乎终于沉淀好心情了。
松开了环住她的手，垂眸看向她。
林冉白皙的脸颊微红，秀气的鼻尖在灯光下光泽剔透。
此刻感受到他的目光后，也微微抬起头。
一双蒙了雾气一般的鹿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柏程渊喉结上下滚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问了句：“今晚，要一起睡觉吗？”
林冉似乎没听懂，一脸懵逼地杵在原地。
三秒之后。
嗯？？？
嗯嗯嗯？？？
是她出现幻觉了，还是听错了？
他刚刚是在主动邀请她吗？
林冉后知后觉，控制不住面无表情，咧开嘴，笑了。
哪有这样邀请的？
还问人家要不要一起睡觉，干脆再直白点，问问要不要doi好了。
什么虎狼之词哦。
笑着笑着，她又皱了皱眉。
不对，既然是虎狼之词，她笑得这么像个变.态痴汉是怎么回事？
林冉啊，你要矜持，矜持，好吗？！
她精彩的表情像个万花筒。
三秒在脸上一变幻。
一会笑，一会蹙眉陷入沉思，过一会又懊恼摇头。
内心戏十足。
柏程渊靠在墙边，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红润的唇，优越的肩颈线。
最终在她面部表情逐渐狰狞时，笑道：“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谁说我不愿意！”
林冉话一说出口，眼睛转了转，话锋一改：“就算不愿意，为了安慰你，就勉为其难。”
她弯下身子，从他身侧钻进房间里。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他床边，仰头看着他笑：“勉为其难陪陪你咯。”
—
夜深人静，无法入睡。
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主动提出来的，意义与任何一次都不同。
林冉搂着他床头摆着的布偶熊，再次僵直，平躺着一动不动。
她屏住呼吸，等待身边的人做出下一步。
可等了良久，等来的只是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不对啊。
又拿错剧本了吗？
按理说该发生点什么。
把她邀请进来，还真就老老实实睡觉。
这跟你到我被窝里看夜光手表有什么区别？
林冉想到这里，把熊放到一边，翻了个身，盯着他。
柏程渊也没睡，感受到她的视线后，低声问：“不睡？”
“睡不着。”
林冉握了握拳：“你能睡着？”
身边躺着她，他要是还能睡着。
明天她就绑他去男科医院。
柏程渊：“睡不着。”
说完，他也翻了个身。
黑暗中，两人视线相触。
林冉依稀能看得清他的五官，感受到他的鼻息。自然也能看得出他逐渐幽深的目光。
刚刚还在心里碎碎念的林冉，这一刻又有点怂。
她悄悄吞了口口水，问：“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柏程渊：“……”
兔子和蜗牛的故事大可不必。
她的冷笑话实在不敢恭维。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
林冉清了清嗓子，自顾自讲道：“从前有位美丽善良的公主，在成年后，被恶毒的后妈强迫着，要她嫁给了邻国的王子。
她起初很不愿意，因为王子毒舌又冷漠。但是后来，在相处过程中，她发现，诶，这个王子还是不错的嘛。
长得帅，事业有成，又肯替她收拾烂摊子。虽然傲娇点，但傲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有相似的地方，也有截然不同的地方。正在每天每天彼此接纳着对方。
有一天，王子忽然主动开口，邀请公主与她一起同住。
公主有点惊讶，有点不情愿。但是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到了午夜，两个人躺在床上，无法入眠。
然后公主忍不住戳了戳王子的肩膀，说——”
柏程渊唇边挂着笑，静静地看她表演完，问：“说什么？”
说你大半夜把老娘叫进来跟你一起过家家你可真是太离谱。
既然你不主动，老娘主动总行了吧！
林冉眨眨眼，始终与他在夜色中对视。
隔了会，她咬咬下嘴唇，狡黠地弯了弯眼。
几乎用气声小声说了句：“她说，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