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侧躺在床,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跟进。
一侧廊灯亮得昏昧,她面朝落地窗那侧,依着玻璃反射,瞧见男人向她的方向走来。
程宴北腰间只围一条浴巾,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双腿修长,腰身线条紧致。一周前与她初见时,前胸那片看不清的,纹样张扬的地裂纹身显山露水。
两人于玻璃,这么一前一后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暗地无声的。
谁好像都怀揣着满腹心事。
剪不清,理还乱。
很快,她身后的床垫深深起伏。
接着,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他将她朝他怀中揽过去,紧紧地抱住她,下颌埋在她后颈,呼吸沉沉炽热的,厮磨着她耳廓,问她:“真不来?”
“不来。”
“真的?”
“嗯。”
“嗯,好吧,”他沉吟着,去吻她的耳后与脖颈,灼意如羽毛飘拂,又似撩拨,惹得她在他怀中一阵的瑟缩。
他说:“你不来,我好失望。”
怀兮没说话,一出声,喉中就溢出破碎的低吟。她循着他捣乱的手跟随向下,周身又一次燥了起来。身上唯一一件浴巾也被扒了个干净,和他的不休不饶地痴缠在一起。
顾不上彼此多么狼藉,他抱着她肆意亲吻。她在他的挑弄下已然有了反应,忍不住轻轻颤了起来,终于破了功,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嗯……”
察觉到她的变化,他更是肆无忌惮,边咬着她耳朵,用膝盖顶开她的腿,支于中心有意厮磨,嗓音强压一丝强迫,哑声又问:“要不要来?”
怀兮深浅不一地呼吸,紧紧抓住身侧的床单,意识开始迷乱,嘴还是硬,“不要。”
“不要?”
“……嗯。”她囫囵地回应。
程宴北还在一遍遍地吻她,一遍遍地问她,嗓音嘶哑着,“来不来?”
“不。”
“你不听我话了。”
他和她都知道,答案已不在这个欲拒还迎的问题中。很快两人又缠.绵成一团,过程中,她还稍稍侧开头,迷蒙的眼直瞧着身后的他,唇边随着身躯律动一下一下地荡开笑意。
娇俏又勾人。
那个答案,也并非漫不经心,仿佛是悉心思考过的结果。
已快凌晨三点,入夜,巨大的落地窗如一面通明透亮的镜子。
如何相拥,如何在天地间沉浮,如何失控,如何地不由自主又欲拒还迎,如何地沦陷,全都展现得一清二楚。
期间,床头充好电的手机亮了好几下。程宴北从后覆下来,啄吻她肩头细嫩的皮肤。深深喘着气,拿过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还停留在那会儿给她看的照片上。
“是不是跟你很像?”提起了这个话题又是满腔怒意,他不禁又用了些力道,撞得她战栗频频。
照片上的女人脊背光洁,腰身纤细臀型挺翘,一株长刺玫瑰纹于身后,野蛮又热烈。而不偏不倚的,怀兮现在也维持这样的姿势跪趴在床,腰后也被身后男人掐出了五指痕。
她后腰那片只纹了三分之二的长刺玫瑰,与他下腹的荆棘纹身紧密相贴。合二为一。
多年后,他们谁也没洗。
怀兮以为他是要玩什么情.趣,闷沉沉地笑了笑,接过他手机伸出两指,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
仔细端详起来,还是能看出PS过的痕迹。
她尝试左右滑了一下,刚想问他到底是谁发给他的,然后,就滑到了一条视频。
开始自动播放。
视频中,男人与女人亲密地纠缠在一起。明显拼接过,前半部分是男人在拍,并看不清脸,后半部分是女人对着镜子拍,在男人的怀中尽情绽放妩媚。
她以为这是什么他手机里保存的小视频,紧接着,就对上了视频中女人的眼睛。
通过屏幕对视。
女人是尖俏的瓜子脸,长发遮面,五官很精致。
模样熟悉,她认得。
是立夏。
怀兮一愣,接着又顺着女人的镜头,看到了男人的脸。
“……”
她还没反应,拿手机的手就被程宴北按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她的思绪都跟着滞在半空中。
接着,手腕儿被他紧紧抓住了,按回了床上。避免她重新拿起手机似的。
“别看了。”他说着,一巴掌打在她臀上,她便是一颤。
“专心点。”
他又命令道,覆下来亲吻她。
怀兮思绪被那力道拉回,手机屏幕倒扣在深蓝色的床单上莹莹亮着光,长达三分多钟的视频没有暂停。反而男人和女人交绕在一起粗重的喘息与呻.吟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怀兮后背刚还发着僵,慢慢在身后男人越来越粗狂的亲吻与冲顶中软得不成样子,跟随着手机视频里的声音,他们交绕在一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终于息事,她靠在他怀中,两人累瘫了,相拥着开始尝试入眠。
但好像谁都没有睡意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抚着她头发良久,她才问了一句。
他沉沉一呼吸,“前几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就会跟他分手和我在一起吗?”
怀兮咬了下唇,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以为他又会用“我怕伤害到你”这样低劣的理由借口来搪塞。
如此回答,反而坦荡。
“难过吗?”
过了会儿,他问她。
她想了一会儿,只摇了摇头,“不。”
“那就睡觉吧。”
他最后说了一句,就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大家都这么自私又热情,虚伪又浪漫。
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可难过的。
怀兮做了噩梦。
梦见高三那年,学校提前开学正好撞上那年的七夕,隔壁班那个很受欢迎,据说是他们班班草的男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表了白。
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存心不给她台阶下,她平时在学校还算低调,妈妈是数学老师,舅舅是年级主任,还是难免招致了关注。
那一刻,所有人就像平时在课堂上下暗自观察她一样,全都在等她的反应。
怀兮从小到大就不喜欢表面文绉绉的男孩子,当然,她也不敢在巩眉这个班主任眼皮底下谈恋爱。
巩眉还教着隔壁班的数学,知道了回家有她好受的。
于是她拒绝了。
她也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拿什么“我们这个时候学习重要”文绉绉地搪塞对方,而是直言直语地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接下来迎接她的,就是长达三四月之久的校园暴力。
隔壁班有个很喜欢那个男生却一直没机会在一起的女孩子,带领三四个同僚,每天从校门口见到她开始,就是一路的谩骂与霸凌。
水房故意向她身上泼热水。
溜进老师办公室撕她的作业和卷子。
上学放学的路上骑车呼啸而过,高声喊她名字,骂她婊/子。
社交空间P她的照片,在学校贴吧发人身攻击的帖子,对她明码标价,说她一晚多少钱,配合各种污言秽语。
带领三三两两校外的社会哥恐吓她,在校门口或者放学路上堵她不让她回家。
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将她反锁在学校卫生间,听她疯狂地拍门喊人,她们在外面高声大笑着一哄而散。
她的妈妈是数学老师,舅舅是年级主任,在南城七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和不近人情,学生们对妈妈和舅舅也颇有意见,于是对老师的愤恨,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被霸凌的那段时间,看热闹的,沉默的,顺带着随波逐流搭一手的人不在少数。
第一次被反锁到卫生间那天,学校人都走光了,她通过拼命砸门的声音引来了巡楼的保安才出来。
天都黑了。黑得阴森。
她一个人边走,边抹眼泪,路上还要注意那群人有没有跟上来。
回家后,巩眉还骂她怎么那么晚才回家,是不是跟哪个男孩子出去鬼混了——显然也听说了她被当众表白的事。
巩眉从小到大就严令禁止她上学谈恋爱。
她关上房间门在卧室里偷偷地哭,巩眉还将她房门拍的震天响,一声比一声高地警告她高三不许谈恋爱。
如果她要谈恋爱不要前途的话那就别上学了,高考也别参加了。
还问她为什么今早的物理作业没交,作业本和卷子都没见到,物理老师都去她那里告状了。
半天好像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才放低了语气。说。
怀兮,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得听点话。
从巩眉和怀兴炜离婚瞒着她那件事她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伤痛。何况家长与孩子。
家长一句“我是为你好”就能堵住你所有想为自己辩驳的话。
人与人之间也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很快,怀兮在她所在的班级也被同学孤立了。
别人害怕和她走得近了受到牵连,上下学,体育课,大课间,她经常是一个人,以前的朋友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能和她一起回家,渐行渐远。
偶尔能碰见个同行的同学,但他们一看到门前堵她的满身纹身的社会混混就吓得屁滚尿流,匆匆告别了。
那段时间的她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上学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她多希望一个周末下去接着的还是周末,就不用去学校面对不想见到的人。
她反抗过,但她孤立无援。
她也跟巩眉暗示过,但一开口就是,“人家为什么针对你?肯定是你得罪了人家。”
“大家都在抓学习,你高三了,心思得放到学习上,别去在意他们。”
“你不搭理不就行了?”
不说也罢。
一夜下来,程宴北睡得并不好。
天蒙蒙亮时,于睡意朦胧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
他以为是梦中幻觉,直到紧贴在他身前的她开始发抖,一声一声恐惧的抽泣,萦绕在他的心跳上。
慢慢地,搅扰了他睡意。
他稍稍睁开眼,才发现,的确是她在哭。
怀兮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梦还是醒,勾住他肩颈的力道紧了又紧,贴在他身前,滚热的眼泪几乎要烫掉他一层皮。
做噩梦了么。
程宴北这样想着,心好像也被她的泪水浸得潮湿。他不由地揽了下她腰,她便依赖地贴了过来,抱他更紧。
一种由心而发的依赖。
像是天性。
她呼吸灼热又沉沉的,带来一股潮意。人好像没醒。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控制好力道,并不想扰醒她。只这么拥着她,安抚着,抚摸她的头发。
像是哄孩子。
半天,她抽泣声弱下,明显受到了安慰,也不发抖了。
抱着他的力道却没松。
他也紧紧地回拥住他。
却没了睡眠。
彼此相拥无言。
他察觉到,她也醒了。
他的下巴搁在她额顶,还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背安抚着。
然后,就听她略带哽咽地说。
“她们把我锁在厕所……好可怕。”
她离开高中上大学的那些年,偶尔也会做这样的梦。
童年与少年时代的有些伤痛会伴随人的一生,想起来,梦见了,就是长长久久的心悸与惊魂未定的后怕。
他拍着她肩背,温声安抚道。
“只是做梦。没事的,别怕。”
她心头惴惴的,抱住他,不自禁地靠在他肩窝,闭上眼睛,眼泪还是往下流。
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噩梦流眼泪。
她哭不出声,只时而抽泣着,似梦呢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不开心。很不好。跟高中的事情很像,我以前在ESSE那会儿,有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追我,我没答应他。后面这事儿传开了,别人却骂我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选择站在舆论那一方,说我明知道他结婚了,还跟他不清不楚地纠缠。没人相信我。”
他抚着她的发,继续拍了拍她,在她发际线附近烙下一个深深的,柔软的吻。
“我因为这个,和ESSE解约了。我赔了很多钱,那些年赚的钱几乎都赔光了。我没敢告诉我妈,没敢告诉我哥和我爸。我谁都没告诉,我怕他们为我担心,”
她靠在他怀中,低声地开始啜泣,几近哽咽,“但是……我特别想告诉你,特别想。想告诉你,我真的受了委屈,其实我很不开心,我过得很糟糕,我的前途我的事业几乎全被毁了,我真的很不开心。”
他拍她肩背的力道渐渐松缓,将她抱的又紧了一些,心里隐隐作痛。
“我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总能梦见你。总能。尤其是那段时间,总能梦见你。”她说,“我在梦里都想告诉你,我有多糟糕。我有多委屈。但是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越来越近,几乎揉一般要揉碎到自己怀中。
沉默须臾,然后说。
“如果我能听到就好了。”
“嗯?”
“我也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梦见你。我也总是这样。”他抚着她的发,沉声说,“那时我就总觉得,你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所以我才会梦见你——不是说,当你梦见谁,那个人肯定也在想你么。”
怀兮听他这般毫无根由的说法,不觉有些好笑,被噩梦包绕的糟糕心情慢慢地明朗了一些,她还没说话,却又听他说。
“要是我那时在你身边就好了。”
伴随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很无力。
“要是我在就好了。”他说着,鼻息微弱下去,一直重复着,“要是我在,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万更的第一更,下一更6k左右,12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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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子和兮纠缠这么久了,分手原因我写得也比较细碎,大家稍微在脑海里组织一下,两个人的角度都换一换,会发现他俩其实都有错。
比起所谓的误会,更多的其实是不够成熟,还有当年几乎与异地恋差不多,生活圈子失去交集,虽然还爱,却不知不觉地消耗了彼此。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分手时两个人把彼此伤得都非常深。
但他们又都知道,人生遗憾太多,我们不能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大好青春年华重要,所以在抱憾的同时,并没有停下生活的脚步。
讲个鬼故事,从开头到今天的剧情,故事只发生了7-8天。
这是我故意这么设定的。
当时开文没多久,突然冒出一个特别奇特的想法,要不要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让四个人的感情迅速错位,迅速地体会那种一触即燃的心动,与蠢蠢欲动又戛然而止的暧昧,最后覆水难收,彻底洗牌。
一开始没告诉大家我是故意这么设定,所以你们会发现中间有一部分,尤其是怀兮经历感情过渡,压抑对狗子的心动的那部分写得很慢热。你们追得很疲软。
这也是我在敲定这个想法时所考虑到的,但是一口气连下来看,其实还算连贯。
包括之前你们觉得怀兮粘粘乎乎,犹犹豫豫的不跟蒋燃分手。其实仔细想想,她也就犹豫了一两天而已啦。
我想表达的就是,我们对一个人的动心其实会很快,重新心动也许更快,重新爱上一个人,也非常快。
对于本质玩咖,平时换男女朋友速度都快的四个人来说,这个节奏其实是最正常的。
一周足以他们四个人的情感洗牌。
只不过四个人之间互有羁绊,互相栽给对方了罢了。
这的确是我想写的故事。
之前围脖也有说,我不希望大家陷入这样一种误区:
“分手后多年,一方对另一方必定念念不忘还心存浓烈爱意。分手后几年里做的一切都是所谓的我们‘重新在一起’。”
我觉得既然能在五年里过好彼此的人生了,过往的爱意,不甘,意难平,或多或少都会被冲淡一些。尤其对于一段年少时无疾而终的感情来说。遗憾就是遗憾啊,大好青春年华重要,没必要赖在一个人身上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谁也不是要等谁的。
顺便希望所有女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的生活不是少了谁就不行,大家都要向前看。
至于缘分,真的只能交给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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