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兮下午收到封邮件。
她这几日在《JL》拍摄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前经纪公司ESSE之前一个与她关系不错的HR问她,要不要考虑重新签回ESSE。上面正好有这个意思。
现今国内模特市场几乎被ESSE之一的几家大公司垄断,怀兮要是想在这一行混得长久,不签公司做独行侠肯定是不行的。
现在市场基本是资本捧人,没有公司就没有资源。
怀兮猫眼绿的指尖儿在平板电脑上敲了敲,没回复。
她抬了抬头。
这里是车场旁的二层休息厅,与方才她所处的赛车场看台差不多一般高。拔地三四十米。
她面朝着窗,望下去,偌大的场地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刚在蒋燃的带领下,在场地中反飞骋的Neptune全员不见了踪影。唯有Hunter的队员们五五六六地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地在摄影师的安排下,进行最后一组拍摄。
他们清一色红白相间的赛车服。
却没有程宴北。
“蒋燃今天比过了程宴北,三天后正式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中场休息,Neptune的申创几人在这里稍作休息,喝喝下午茶。
四点还要训练。
他们也瞧着怀兮望的那个方向,议论纷纷的。
“燃哥今天争气啊!那会儿程宴北可是被他甩在后面好几圈,最后半圈怎么都没赶上去。头一次吧!”
“对对,我在后面跟着看的可清楚了——咱们这么辛苦地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你有个屁效果,是人家燃哥抢了程宴北的冠军,又不是你。”
“是是是。”
“再努把力,下次拍杂志燃哥也带咱们去啊——”
言笑晏晏的。
怀兮却像个局外人。相反的安静。她又将那封邮件浏览了一遍,却还是不知该怎么回复。
看了眼表,已过下午三点半。
蒋燃临时去办了点事回来,就见怀兮坐那儿安安静静的,一会儿看一看手下平板电脑,一会儿望一望窗外。
她侧颜娇妩明媚,今日妆容浓了些,着重了眉眼,唇彩换掉了她常用的色号。
天阴大半,她面朝窗,沉冷光线衬得她面容更是明艳。
蒋燃没直接过去,绕到沙发后。
他手刚洗过,冰冰凉的,倏然贴在她的额头上。
“——”
怀兮正在思绪中,被冰得不禁一颤,魂儿都飞了。
她抬起头,不悦地看他一眼。
“干什么。”
蒋燃一早察觉到她今天情绪不大好,这会儿更像愠怒似的。
他倒是不放在心上,仿佛胸有成竹能哄好她,从一侧绕过来坐她旁边,大喇喇地揽过她纤薄的肩,柔声说了句。
“昨天才感冒,今天怎么就穿这么少。”
怀兮往前坐了坐,去看桌子上的平板。像是想躲他似的。
“我不是很冷。”
“好点了?”
“嗯。”
“脚呢,还疼吗,”蒋燃低头看了看她右脚。昨晚在黎佳音家中,他和黎佳音轮番儿地给她热敷了好久。
看到她又穿着高跟鞋,他不悦,关切道:“怎么穿这么高的鞋子,再崴了怎么办。”
“今天早晨要拍摄的。”怀兮朝赛车场那边忙忙碌碌的一堆人点了点下巴,示意《JL》的摄影团队。
不知怎么,她莫名有些心烦。
蒋燃马上又要去训练了,于是她收拾手下的电脑,“我先回去了。”
“嫂子,走什么呀——”
Neptune的副队高谦宇见她要走,立刻拉拦,看了看蒋燃,笑道,“燃哥一会儿跟我们还有队内的训练赛呢,你又不常来,留下来过过眼瘾啊。”
“就是啊!一会儿训练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也不着急吧。”
“你走了燃哥再拿了冠军跟谁炫耀啊。”
蒋燃也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儿。力道有点紧。
恰好他电话响起,他眼角挑了挑,目光沉沉的,示意她先别走。
然后接起电话,与那边说了两句。
Hunter与Neptune平时私下里亲如一家的,都以兄弟相称,上了赛场却是丝毫情分不念的敌人和竞争对手。
最近赛事组在平衡两个车队之间的利益关系。
三天后正式比赛结束,要筛选出去Neptune的精兵良将加入Hunter重组车队,准备后半年的国际F1锦标赛。
同理,Hunter也会被剔除几位,为Neptune腾位置。
Neptune无法加入Hunter的城苑,与Hunter被剔除的一样,将被自动视为被MC赛车俱乐部放弃。
以后很难有机会再出现在国际大型比赛中,估计只能在国内或者国际不知名的小型赛事上露露脸。
好比高中时经过一场考试后划分重点班。
如果Neptune多争取一个名额,就能挤掉Hunter的个。原先都是赛事组定好的,昨天却临时改了主意,要多给Neptune1-2个名额。
一支车队最多11人,意味着Hunter要多牺牲1-2位现在的队员给Neptune腾位置。
程宴北那边自然不同意。
涉及到利益关系,蒋燃这边当然也不让步。
再加上最近大家私下盛传蒋燃与立夏,程宴北与怀兮他们四人的事儿。虽捕风捉影,猜测与八卦的成分居多,但人人都有数,这并非空穴来风。
这两天两边都暗潮汹涌的。
来电的人是任楠。
说是赛事组那边有个新来的经理人要加他的微信跟他谈,让他这边通过一下。
蒋燃摘了手机,随意在屏幕点了两下。
两条好友申请。
一条是新弹出的陌生人。
一条是立夏。
只有微信名,没有备注。微信名就叫做立夏。
清爽简洁。
昨天的消息,他还没有通过。
蒋燃垂着眼,沉思一下。
通过第一条时,拇指一颤,附带着,也把下面那条通过了。
他点得轻快利落且随意。仿佛只是不经意不小心点到了一样。
然后迅速收了手机。放入口袋。
怀兮注意到他的动作,总觉得古怪。
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这时,外面有队员进来喊了一声:“燃哥——训练了!高谦宇邹鸣你们几个也快点儿!”
“来了来了。”
大家都起来,拿起扔在一边的头盔,往外走。
怀兮也收拾好电脑,拎着包从沙发里站起。
蒋燃怕她伤了脚站不稳,起身的同时,还顺带着扶了一把她腰身,扶稳了她。将她向自己怀中揽了揽,继而温和地笑道:
“真要走?不等我训练完一起?”
他的手置于她右侧腰,稍稍地,刻意避开了她后腰的那一处纹身。
从前与她缠缠.绵绵的时候,他就万分着迷,也万分回避她后腰的那株长刺玫瑰。他总隐隐觉得,这纹身的背后或许有故事,可竭尽全力不愿去想,那故事是否与程宴北有关。
直到今天听到了赵行他们几个议论她与程宴北的纹身。
怀兮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她今日时时心乱,着实不像她自己。
“我有点累了。”
怀兮笑了笑,一抬头,见蒋燃竟也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撞上她眸光,才稍稍地回神,笑着重复:“累了吗?”
“嗯。”
彼此都有些各怀鬼胎的。
“也是,你这几天生病受伤,还要工作,太辛苦了,”蒋燃紧了紧她纤腰,用下巴去试她额头的温度,“退烧了,好多了。”
只是这么一个瞬间。
这么一个,用下巴简单地试她额头温度的动作。
怀兮睫毛颤了颤,心跟着跳。不禁阖了下眸。
以为他是另一人。
一抬头,却又不是。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蒋燃笑得如沐春风的,宠溺地对她说,“最好睡一觉,晚点我训练结束你醒了的话,我带你去吃饭,咱们顺便去外滩那边转转。这几天来上海都没机会一去出去走走。”
怀兮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她对上他柔软的视线,想作出个温顺的笑容,却只勾了勾唇,有些公式化似地笑笑:“那我先走了。”
“要我找人送你吗?”
“不用,这附近我还没转过,我自己走走坐地铁回去。”
“好。”蒋燃最后吻了吻她额头,不舍地,“有事给我打电话。”
然后在那边一声一声的催促下,他拎起头盔,匆匆去车场训练了。
怀兮看他背影远去,顿了顿脚步,转头,再次望窗外。那会儿在赛车场忙忙碌碌的一丛人已不见了踪影。
空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了。
刚才就什么也没有。
怀兮四处逛了逛,全当是散心了。
没想到这里的楼层结构居然设计这么复杂。
刚她和蒋燃在的那个休息厅,就四通八达地设置了好几个出口,连着旁边一栋综合楼,有个大出休息厅四五倍的餐厅。
她上次和蒋燃来过,可沿着曲里拐弯儿的玻璃走廊直往,到眼前了,才想起来。
今天思绪总是慢半拍,不知是否是昨夜失眠的缘故。
一路过来才想起,晚上黎佳音说买点儿食材她们在家打火锅吃。她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晚上和蒋燃一起出去。
四处走了走,她现在在这栋楼的三层,是从刚才那栋楼休息厅二层出口,沿着一条倾斜的玻璃长廊直直上来的。
蒋燃他们三天后正式比赛。怀兴炜恰好是四天后的生日。她在上海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该考虑买回港城的机票了。
ESSE的HR那边她也还没考虑好怎么回复。
怀兮陷入思绪,或许也是怕再伤了脚,一路行迹缓慢,走走停停的。
尹治听说她最近手头紧,中午就提前将这几天拍摄的薪酬结给了她。
不知是否是他垫付。她混了这么久模特圈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提前结薪的。也不知是不是他们《JL》的规矩比较特殊。
说起来,她还欠着程宴北医药费。
昨晚给他打电话……
怀兮正想着,不由地又是心烦。
不知不觉,已踱步到了这栋楼的三层。
前面好像是个健身房。
这家赛车场并非MC一家给Hunter与Neptune两支车队包揽,前来训练的大大小小的车队不少。
这里设施一应俱全,听说还有专门的休息区,酒店式管理。
蒋燃这几天就住在这边。
怀兮想问问任楠能不能把钱转给他,他代为转给程宴北;或者问问之前修车行的那个叫吴星纬的人。
她就要离开上海了。
此次一面,并不想欠他。
怀兮留神手里的手机,准备翻任楠的联系方式,经过个楼梯拐角,一没注意,就撞到了谁的身上。
她向后了趔趄一小步,高跟鞋在地面一阵凌乱的响。
差点没站稳。
接着,腰上被一个力道稳稳地托住了——或者说,被谁直逼着,向后退去。
她后腰直撞在楼梯拐角的栏杆,铁质栏杆坚硬,她下意识屏息吃痛,却并没有。
一只手垫在她的腰与栏杆之间。
沉稳,柔软。
一抬头,就对上了男人弧度狭长的单眼皮。
程宴北刚从楼上下来,准备去健身房。他穿一件黑色背心,应是才洗过澡,周身水汽腾腾未消,烘开一丝沐浴露的清冽薄荷味儿。
很清爽。
他宽肩窄腰,肌理紧致的,线条结实却不累赘。时常锻炼才能保持下来的好身材。
黑色背心领口不高,他胸前那一块儿地裂纹样的梵文纹身,半遮半掩,欲盖弥彰的。
几分嚣张的野性。
“……”
怀兮稳稳地落入他怀里,与他就此僵持在这里。
男人眼睫微垂,容色倦漠的,似乎也很意外在这里遇见她。他薄唇抿起,目光从那双清澈的眼,落在她饱满潋滟的唇。
他眸光沉下三分。
既然都遇见了,怀兮也不用费尽心神地找人给他钱,她直直对上他深沉的眼睛,开口,要说话——
右脸被一只微凉的手贴住。
然后他稍稍用了力,叩住她下巴,拇指落在她下唇,用力地——
晕开一道绯色痕迹。
斑驳又迷离。
“……”
搞什么?
怀兮轻拧眉心,又欲开口,却是他先冰冷地笑了笑,满眼的挑衅。
“感冒好了?”
“……”
他虚勾起唇,笑意斐然的,却隐隐能感觉到他的咬牙切齿,
“怎么,不怕传染给蒋燃?”
吃醋得这么明显。
怀兮心底哼笑了声,被他这语气搞得挺火大。倒是不卑不亢的,下巴轻扬起,直视他的眼睛。
“为什么怕?他身体素质比你好多了。”
“比我好?”
他偏头,低笑了一声,对这句话十分万分地不悦似的。
似乎在极力地,极力地,抑制自己的燥怒。再回头,他眉心舒展开,笑意轻佻的。
他垂眸,睨着她唇畔一片被他指腹晕开了的绯红,两指叩住了她下颌。
淡淡一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
怀兮还没来得及开口。
他一条手臂已横在她腰际,就像那晚一样,几乎是将她整个人腾空架了起来——
“程——”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她一声尖叫。
他大步迈开了,扛抱起她,直往三五米开外的一扇门走去。
一进门,就将她放到了木地板中央一个长条形的瑜伽垫上。
怀兮一屁股摔下去,有些痛,她半屈着腿还未躺平,就要挣扎起来。
程宴北直直站在她上方,活动一下肩臂与双手,接着,双臂撑在她身体上方——
整个人就覆了下来。
怀兮睫毛下意识一颤,闭了下眼睛。
感受到他接近她的同时,一道低沉气息落在她耳边。
“试试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好久没ghs(干好事)被锁了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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