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秋此人虽然看着四六不着调, 但做事却极其稳妥,仅仅只是七天时间便将合籍大典准备得有模有样。
整个玉絮宗张灯结彩,四处都绑着红绸,燃着红灯笼, 相重镜在床上躺了三四天, 再次出来时瞧见满目红色,差点以为年节到了。
千年前, 相重镜十分期待宗门年节, 因为那时会来许多道贺新年之人, 整个宗门前所未有的热闹, 而他也会破例被准许出去玩上几个时辰。
这熟悉的场景让相重镜久违地想起来前世的感觉, 心中也莫名其妙雀跃起来。
他慢吞吞地在整个玉絮宗绕了一圈,发现偌大个空荡荡的宗门竟然有不着人正在帮忙布置。
他们瞧见相重镜皆眼前一亮,恭敬朝他行礼。
相重镜冷淡点了一下头,面不改色地走过去。
他修为极高,离得远了隐约听到后面有两个修士在咬耳朵。
“那便是相剑尊?!果真是天人之姿!”
“之前我瞧见话本还不相信,没想到剑尊竟然真的要和真龙合籍,那可真是……”
“满大人果然诚不欺我!”
“你说我若是上去问剑尊要墨宝, 我这项上人头还能保住吗?”
“难。”
叽叽咕咕, 咕咕唧唧。
相重镜:“……”
相重镜差点没忍住回去砍人, 脸上飞起一抹薄红,怒气冲冲地回去不想再闲逛了。
——怪不得方才他一路走过来, 那些布置宗门的修士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敢情全都是因为那什么御龙话本而非欣赏他的风采吗?!
相剑尊闷闷不乐地回去了玲珑墟。
今日一早, 他醒得比顾从絮早,下榻时顾从絮还在迷迷瞪瞪地睡觉,相重镜都在玉絮宗逛了一圈, 那色龙才堪堪起床。
玲珑墟院子当中是灵树,上面悬挂着无数明灯,相重镜快步走过去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抬头看向树上——顾从絮正坐在树上不知在鼓捣什么。
一看到他,相重镜那本来就没多少的怒气瞬间消散了,他抬起手去触碰灯下垂着的穗子,发现那一旁小枝上竟然还挂着零零散散的转运符。
顾从絮袖子里盛满了一兜的转运符,正在挨个往灵树的小枝上挂。
相重镜瞧见满树转运符,心间更软了:“这种事何必自己亲手做?”
顾从絮将一个红色的转运符和明灯挨着挂在一起,随口道:“这种事才要亲手做才对。”
相重镜坐在灵树下的椅子上,眸子含笑看着顾从絮忙活。
片刻后,顾从絮终于将转运符挂好,小指上勾着最后一个,轻巧地从树上跃下来,俯下身将那带着龙纹的转运符往相重镜的腰封上挂。
明明只是挂个符,相重镜却像是有什么心理阴影似的,一把扣住顾从絮的手腕,警惕地看着他。
顾从絮满脸无辜:“怎么啦?我不撕你衣服了。”
相重镜:“……”
相重镜仔细观察顾从絮的神色,确定他没有要“可以”,这才迟疑着放下手,任由顾从絮在他腰间鼓捣。
恶龙这次很乖,规规矩矩将转运符挂好,将相重镜从椅子上抱起,自己坐下后从后面将相重镜环抱着,眯着眼睛将下巴枕在相重镜的颈窝,和他紧紧挨着看热闹火红的玉絮宗。
相重镜后颈处还有没消退的咬痕,顾从絮的墨发微微一扫他便是一抖,不太自然往旁边躲了躲。
顾从絮心情很好,含糊地嘟囔:“明日合籍,谁会来呀?”
相重镜靠在他怀里:“我所熟知的便是临江峰,满秋狭宋有秋,其他宗门八成也会派人来,不过都是走个过场,你不必在意他们。”
“怎么能走个过场?”顾从絮反倒不乐意了,“来都来了,得参加完合籍大礼才能走吧。”
相重镜笑着偏头看他:“我们三更不是最讨厌人类修士吗?”
顾从絮哼唧:“讨厌归讨厌,但我们合籍,排场一定要大。”
相重镜笑得不行:“人多并不一定代表排场大啊,哪怕只有两三好友,也依然能办得风风光光。”
顾从絮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搂着他不吭声了。
相重镜被真龙环抱着,恍惚间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落在眉心。
第一片雪落下。
初雪到了。
相重镜也没走,微微仰着头去看那逐渐变得纷纷扬扬的大雪。
雪花裹挟着灵树上的白絮,在灵树下飘扬,相重镜抬起手至接了一片雪花,见雪极其好看,便忙用灵力将其凝固,捏在指腹间去递给顾从絮。
哪怕只是雪花漂亮这样的小事,他也想分享给顾从絮看。
顾从絮盯着他如玉似的指尖,张开唇“啊呜”一口将雪花给吞了。
相重镜:“……”
相重镜瞥他:“那是给你吃的吗?”
顾从絮没做声,他吃完雪也没有松口,尖牙轻轻咬着相重镜的手指,舌尖在那微凉的指腹上舔了一圈,将本就敏感的相重镜激得手腕一阵酥麻。
相重镜差点弹起来——无论顾从絮接触他多少次,相重镜被真龙神魂浸透了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对他的触碰起了敏锐至极的反应。
顾从絮将他的手松开,扣着他的腰像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晃着,他越看那些鲜红的东西越觉得欢喜。
明日。
再过一日,整个九州的人都会知晓两人是道侣了。
顾从絮占有欲极强,想让世间所有人都看到他的主人是属于他的,夺也夺不走,而合籍证道便是最能安抚他患得患失的心的法子。
想到这里,顾从絮的竖瞳都微微一眯。
正靠在他怀里的相重镜突然一回头,冲他幽幽道:“不可以。”
顾从絮委屈地说:“我就‘可以’一下,什么也不做。
相重镜根本不信这条色龙的任何鬼话——上一次也是如此,顾从絮说自己只是变成小龙缠一缠他,什么也不做,可怜相重镜差点被折腾坏,迷迷瞪瞪竟然答应了,最后被哄得将身体彻底打开,腰腹中也灌满了三毒,好一会才被恶龙用灵力引出来。
最后他又在榻上躺了两日,恍惚间都觉得自己好像要立地成佛遁入空门了。
见相重镜满脸“你别想再骗我”的坚定表情,顾从絮也知道不能再糊弄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抱一抱你吧。”
这还差不多。
相重镜勉强满意。
一刻钟后,相重镜还是无法忽视身后的“可以”,忍无可忍:“你自己心中到底有没有数,明日就要合籍了,你想让我连路都走不了吗?”
修士的身体强悍,双修后修为更是有所精进,但不知是不是相重镜和龙的神魂交融得太过厉害,每次双修相重镜都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纯属是爽过了头。
相重镜贪恋这种双修的快乐,却又惧怕太过分的快感,所以每回恶龙求欢他都会本能拒绝,可是但凡顾从絮示软那么一丁点,相重镜又会心软地打开身体任他索取。
明日就是合籍,倒是三界九州各个大人物都会来——云砚里八成也会过来——相重镜也不想带着满是恶龙气息的身体,踉踉跄跄地去合籍。
他、还、要、脸。
顾从絮比他还委屈,蹭着他的后颈,像是心魔似的低声诱惑他:“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相重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喜欢得我快死了。”
顾从絮:“……”
龙本性淫这句话并不假,顾从絮索求无度,相重镜来不及运转灵力驱除身体里的三毒就沉睡过去是常有的事儿。
顾从絮不想坏明日的合籍大典,只好强迫自己将相重镜松开。
相重镜得到自由立刻往前一跳,红衣一甩转身面无表情瞪他。
顾从絮已经变成小龙,委委屈屈地盘在椅子当中,连龙尾巴都蔫蔫地垂在一旁。
相重镜可不吃苦肉计这一套,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溜了。
曲危弦在玉絮宗做客,根本不用相重镜招待自己就溜达着走遍了整个玉絮宗,且摸清楚了宗门中种植的所有草药。
相重镜过去陪着曲危弦种了一会草药,见他似乎对草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有时连自己在旁边都忘记了,无奈地笑了笑。
曲危弦没有彻底沉浸在宿蚕声之死上,相重镜稍稍放下心来,没有再打扰他,悄悄退出了院子。
玲珑墟是暂时不能回去,否则肯定又要被恶龙玩坏,相重镜正在犹豫着,突然察觉到脚下地脉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相重镜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应该是云中州有灵舫下来了,这才惊动了地脉。
这个时候下来的,应该就只有云砚里了。
相重镜忙出了玉絮宗,去落川之路新修建好的船港去接人。
果不其然,云砚里和小凤凰优哉游哉盛着画舫过来,沿路的修士见有人竟然从落川之路下来,全都惊得目瞪口呆,愕然看他。
云砚里瞪他们:“看什么看?!愚钝的蝼蚁——”
修士:“……”
离老远云砚里就瞧见了站立在岸边的红衣人,他眼睛一亮,足尖一点直接从灵舫上跃下,欢喜道:“玉舟!”
相重镜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哪能啊?”云砚里道,“父尊和娘亲要我带些东西给你,我收拾了半天,这才晚了些。”
相重镜:“嗯?什么东西?”
“合籍大礼。”
相重镜一愣,失笑道:“合籍大礼父尊不是已经送了?”
云砚里小声嘀咕:“那可不一样。”
他说着,将中一个芥子镯递了过去。
见到只有一个芥子镯,相重镜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送那么多就好。
相重镜将芥子镯收下来,随意往里面扫了一眼,脸色突然一僵。
那芥子镯里,竟然放了一堆小山似的……芥子镯。
云砚里在一旁嘚啵嘚啵:“这是父尊娘亲这几十年来攒着给你的东西,全都被我收拾好了分了类。还有父尊要给的一堆灵石,我也没细数多少,反正这玩意儿在云中州只能铺路,放在库房里也是碍事,就全都给你装来了。哦对,还有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灵器,你挑着用……”
相重镜:“……”
相重镜面无表情:“我不……”
还没拒绝完,天边就传来一阵惊雷,仿佛他只要一拒绝,那天雷就朝他脑袋上劈下来。
相重镜:“……”
相重镜诧异挑眉:“父尊还敢降天雷?他难道就不怕被天道噤声吗?”
说到这个,云砚里差点笑出声,努力憋住,保持着严肃的神情,道:“父尊不知又惹了什么事儿,已经被天道噤声半年,现在大概破罐子破摔到处劈人了,听说去意宗的牌匾都被他给劈成渣渣,你让那条龙可当心着点啊。”
相重镜:“……”
相重镜:“???”
半年?!
作者有话要说: 父尊的天雷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