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相重镜将曲危弦送回去,又让满秋狭将宿蚕声的灵脉封住关在无尽楼看管,等他清醒后再说。
忙完这些后, 已是下半夜了。
云砚里在相重镜的住处等着,翘着腿满脸不悦, 看着好像一张口就要问候别人祖宗十八辈,连眼神里都写着脏话。
相重镜慢悠悠地和顾从絮一起回来。
云砚里瞧见他, 立刻怒目而视, 张口就要说话。
相重镜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抬手制止他:“等等,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云砚里酝酿半天的话直接被噎了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好,那你解释。”
相重镜给他解释:“我不信你的话, 所以不想和你相认。”
云砚里:“……”
云砚里还以为相重镜会寻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他, 没想到他竟然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直接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实话。
云砚里回想起被相重镜耍了这么久,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怒道:“你……”
他的火气还没发出来,跟在相重镜身后的顾从絮突然凶狠地看他, 像是训练有素的灵兽,只等他说出半句诋毁相重镜的话就冲上来咬他。
云砚里又被噎了一下,别提多难受了。
相重镜十分无辜地看着他,道:“看在我说实话的份上, 原谅我吧。”
云砚里对上相重镜的眼神,回想起自己之前在相重镜面前说的那些愚蠢的话,恨不得掐死他后再把自己弄死。
云砚里咬牙切齿:“你是故意看我出丑的吧。”
相重镜无父无母这么多年, 一朝知晓自己身份尊贵,还有个在云中州做尊主的爹,难道不该是第一时间露出那张脸来,然后痛哭流涕和云砚里兄弟相认,然后前去云中州认祖归宗吗?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相重镜还是那副无辜的神情:“没有啊。”
“那你说什么不信我?!”云砚里怒道,“哪里不信我?我堂堂云中州少尊,难道还要来欺骗你一个九州人不成?我图什么?!”
相重镜道:“就是不知道你图什么,我才不敢表明身份。”
云砚里……云砚里要被相重镜的歪理气死了。
相重镜笑吟吟地朝他张开手:“来。”
云砚里瞪他,没好气道:“来什么?”
“兄弟相认啊。”相重镜理所应当道,“需不需要先痛哭一场?我还挺会哭的。”
云砚里:“……”
相重镜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也不知哪来的本事,只是眼睛轻轻一眨,那含着笑意的眸子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泪珠盈在眼眶要掉不掉,好像立刻就能因兄弟重逢而泪洒当场。
云砚里幽幽看着,宛如在看戏台上的老戏子。
顾从絮本来在凶狠地瞪云砚里,余光突然瞥见眸中含泪的相重镜,突然僵了一下,不着痕迹偏过头,眼睛直直盯着相重镜看。
云砚里知晓相重镜警惕的性子,隐约瞧出来他在九州似乎过得极苦,否则也不会对亲人也这般疏离忌惮。
相重镜还在带着促狭的笑,等着云砚里来抱他。
他知道,像云砚里这种锦衣玉食又心高气傲的少爷,根本不屑同自己玩那出尴尬的兄弟相认的戏码,他只是恶趣味发作,想要瞧一瞧云砚里被自己堵得说不出话又无可奈何的糗样子罢了。
相重镜正自顾自莫名开心着,却见方才还满脸菜色的云砚里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张开手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相重镜:“……”
相重镜浑身一僵,一时间没掩饰住脸上的愕然。
云砚里力道极大,死死环着他的背,咬牙道:“戏耍我很好玩吗?等回到了云中州,我便将此事告知父尊,等着看你被如何责罚。”
相重镜还是第一次被血脉相连的人这般紧紧相拥,他浑身僵得几乎成了一根柱子,方才还洋洋得意要抱云砚里的手仿佛被定住了似的,完全不知该放在哪里。
云砚里抱住他后,很快就察觉到相重镜的不对劲,他满脸古怪地松开手。
相重镜满脸通红,眼眶中的眼泪要掉不掉,眸底全是茫然,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装哭还是真的要落泪了。
云砚里看了他半晌,突然古怪开口:“你难道是那种喜欢满口撩拨人,但只要旁人做出一点亲密举动就会惊慌失措的性子?”
相重镜:“……”
相重镜乍一被看破本质,脸直接红到了耳根,他回过神猛地深吸一口气,还残留着些许红晕的眼圈瞥了云砚里一眼,故作淡然道:“这就是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
云砚里不可置信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胡话?我才是兄长!”
相重镜一见云砚里炸毛,终于平息了方才被骤然扰乱的情绪,他仿佛扳回一城,抬起手朝着一旁还在打嗝吐火的小凤凰道:“过来。”
小凤凰有些怕他,小心翼翼地飞了过来落在相重镜抬起的手指上,连爪子都不敢用力抓,唯恐弄疼了他,整个身子晃来晃去。
相重镜逗了一下它,笑道:“小凤凰,你说,我俩谁是兄长?”
小凤凰打了一个嗝,喷出的小火焰被相重镜肩上的幽火直接卷着吞噬掉,它怯怯道:“是……”
还没说完,云砚里就怒目瞪了过来。
小凤凰吓得又开始喷火。
相重镜温柔地将手指轻轻抚摸着凤凰的小脑袋,柔声道:“乖,你如实说,他若打你,我便让龙打他。”
云砚里:“……”
小凤凰:“……”
一直紧盯着相重镜眼睛的顾从絮立刻做出要揍人的架势。
小凤凰瞧见自家主人被龙差点打哭了的糗样,犹豫好一会才怯怯道:“您是哥哥,尊主还说将您找回,便能和少尊一起公平竞争尊主之位。”
相重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云砚里气势汹汹:“凤凰——”
小凤凰吓得翅膀一抖,连忙往相重镜怀里扑。
相重镜说话算话,一把将小凤凰抱在怀里,似笑非笑瞥了云砚里一眼:“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自己是兄长,怎么仗着我没有记忆便胡言乱语吗?”
云砚里怒道:“我们是双生子,出生时间只相差了片刻,谁是哥哥这重要吗?!”
相重镜煞有其事地点头:“挺重要的。”
云砚里差点气死,觉得自己在这人身上真是吃够了这辈子所有的亏——而且此人还是他兄弟,往后更是有得吵。
云砚里知道相重镜这张嘴得理不饶人,哪怕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他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云纹模样的玉令,道:“先不说这个,我们回云中州吧。”
相重镜挑眉:“现在?”
“是啊。”云砚里看了看外面的天幕,估摸了一下时辰,“现在云中州刚好是清晨,我带你回去复命,还能趁机会补个回笼觉。”
相重镜:“……”
相重镜耐着性子道:“弟弟,我想你还是没想清楚为何我要戴上面纱。”
“别叫我弟弟!”云砚里瞪他,道,“云中州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何不想回去?我可听人说过了,你在这九州可过的并不如意。”
“还行吧。”所有的虐待、诬陷和六十年的囚禁对相重镜来说只有这三个字,“但我在九州还有要事要做,你起码得等我做完再跟你回去。”
云砚里眉头紧皱:“什么事,需要多久?”
相重镜道:“半个月。”
云砚里:“……”
“你上次说帮我寻人也是说半个月,这次还是半个月。”云砚里不可置信道,“你说,半个月是不是你经常拿来敷衍搪塞的标准时间?”
相重镜没想到他的侧重点竟然是在这里,难得被噎住,好一会才道:“你就当是吧。”
云砚里又差点被气死,无能狂怒半晌,道:“你要做什么事,我帮你。”
相重镜古怪地看他。
之前相重镜提出要帮他找人时,云砚里都没那么积极过。
相重镜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在紧要关头你能帮我一把便好。”
云砚里眉头紧皱,好一会才将手中一直摩挲的玉令抛给相重镜。
“我总不能一直都在你身边。”云砚里道,“既然你要做的事有生命危险,那就拿着这个灵器,能在生死关头护你一次。”
相重镜好奇地看着这个雕刻着“云”字模样的玉令,也没和他客气:“要怎么用?”
“贴身放着就好。”
相重镜点点头,直接将玉令塞到了袖子里。
云砚里见他没拒绝,也松了一口气,这说明相重镜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忌惮排斥云中州了。
很好的开端。
云砚里看天色太晚,相重镜满脸疲惫之色,也不好好说话让他休息,反而倨傲地哼了一声,强行抓住相重镜怀里蔫哒哒的小凤凰扬长而去。
忙活了一晚上,相重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
他将衣物脱下,伸了个懒腰躺在柔软的榻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顾从絮坐在榻边,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让相重镜迷迷瞪瞪“嗯?”了一声。
顾从絮眼睛眨都不眨看着相重镜懒洋洋的脸,回想起云砚里那句相重镜只会口头说骚话的评价。
结合两人想处这么长时间来相重镜罕见的几次异样,好像皆是自己顺着他的骚话做了相应的举动后才出现的。
顾从絮越想越觉得云砚里那句话很有道理。
相重镜没等到回答,张开眼睛恹恹看他:“怎么了?有心事?”
顾从絮道:“你抓住宿蚕声想做什么?”
相重镜翻了个身,枕着小臂懒散地看着顾从絮,道:“同样是入魔,曲行便是那副怪物的模样,而宿蚕声却安然无事,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顾从絮想了想,拧眉道:“是那个溯一?”
相重镜点头:“他出现在那里,八成是对曲行做了什么,才会让好端端的人变成那副样子。”
若是入魔之后的人身上真的有溯一想要的东西,那他十有八九会去找宿蚕声,毕竟三界首尊入魔可并非寻常修士那样无关紧要。
顾从絮“嗯”了一下,声音有些闷。
相重镜听出来了,手指懒懒绕着肩上一缕发,似笑非笑看着顾从絮,道:“怎么,不能吃夜宵,生气了?”
顾从絮没做声。
相重镜见他这副“快来欺负我吧”的模样,果然恶趣味发作,撑着脑袋,眸瞳里全是暧昧的神色,他异常熟练道:“我不是都说了吗,夜宵你可以吃我啊。”
他这副色气勾人的模样,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的“吃”和其他吃是不一样的。
顾从絮没相重镜想象中那么一窍不通,见状耳根都红了。
相重镜见状撩拨得更来劲了,甚至伸手勾住顾从絮的腰封,将他整个人拉上床。
顾从絮惊恐看着他,身子险些压在相重镜身上。
相重镜十分满意他的反应,似乎料定了这条纯情龙会羞愤欲死,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害羞啊?”相重镜笑着说道,“咱们这个姿势,但凡有个人进来也能瞧出来被占便宜的是我。”
顾从絮深吸一口气,手撑在相重镜肩膀两侧,尽量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压到他,他定定看着,道:“能吃?”
相重镜一时间没收住,言笑晏晏道:“能啊,我就在此,随你吃。”
顾从絮眸光沉沉,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将相重镜凌乱的衣襟从脖颈处扒拉下来,微凉的指腹还在那流动的血脉上轻轻按了按,似乎在找下口的位置。
相重镜笑容一僵,诧异看他,不敢相信他似乎真的打算吃。
顾从絮沉声道:“好。”
说罢,在相重镜惊恐地视线注视下,顾从絮面无表情俯下身,一口咬在了相重镜极其敏感的脖颈上。
相重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