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
陶淮南没听到两个哥哥关于他的这番谈话,迟骋让他回房间他就回了,本来还等着之后帮迟骋一块哄哄哥,没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苦哥凭一己之力就给摆平了。
那天之后陶晓东没再冷着脸,看着确实不生气了。
陶淮南挺惊讶,问迟骋:“你跟哥说什么了?”
“你管呢。”迟骋不答他话,也不让他问,问了就说他烦。
陶淮南实在想不出迟骋能说出什么哄人的话,在他印象里迟骋连道歉都没说过,倔得厉害。
陶晓东并不是被迟骋那番话说服了,觉得他这么做应该。可论谁也没法再在迟骋说出那番话之后继续跟他生气,一句句真心话从嘴里说出来,眼神里都带着真诚,说“我或许不是你亲弟,但你是我亲哥”。陶晓东对孩子向来狠不下心,其实哪怕后面的话都不说,就这一句都够他心软。
更何况迟骋的一句“如果是你”,陶晓东也真答不上来。
换成陶晓东的话他可能连普高都不去,直接领着弟弟一路从盲校念出来。毕竟他上学那会儿也没心思学习,不能像迟骋这样一直教。
有个瞎子弟弟就得一辈子牵着心,陶晓东习惯了,好的都给他。
当哥的都这样,迟骋也是个哥哥。
不生气了不代表就不上火了,事儿还摆着呢。其实陶晓东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也没真想让陶淮南去盲校,他更喜欢让他弟在普通人群里生活,这可能是当哥哥的一点执念。
店里有个聋哑小弟是从周边农村过来的,他弟今年也上高中,中考只打了三百多分,本来不打算念了,家里太穷。按陶晓东原本的打算就是给那孩子拿钱接着上学,没别的要求,在学校照看着陶淮南就行。没提前说是怕那俩从来没分开的小孩儿接受不了把陶淮南从迟骋手里换到另一个小孩儿手里,这俩都又轴又犟。
之前也选了几个备选学校,现在迟骋这事儿一出,那几个学校都不行。他之前挑学校没挑师资,就挑的离家近的那几所,毕竟天天得接送。现在多了个迟骋那就不行了,他自己觉得在哪读都一样,陶晓东不能真随他去。
这段时间陶晓东天天跟人打听学校的事儿,还得托人办,得尽量往好学校送。确实有几个私立学校都不错,分不够拿钱送,学校里一半是高分考进去的,一半花高价学费进去的。国际高中各方面条件都没得挑,就是除了贵还是贵,但陶晓东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学校的事儿安排得差不多了陶晓东心里才算亮堂了点,没那么堵了。
安排好了也先没跟俩小的说,他俩太能作了。陶淮南是平时小来小去的作着玩,都是嘴上瞎闹,不理他自己都能消停下来;迟骋是几乎不作,可但凡作一次那就是恨不得天都捅个窟窿出来,让人头皮都麻。
先沉不住气的还是陶淮南。
他心里知道哥应该不会真的不管,可哥一字不提,他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他自己在什么学校都无所谓,但是迟骋不一样。
“哥……”陶淮南拿了个苹果去了四楼,四楼是陶晓东讲课的地方,店里现在有好多纹身师过来学习,这段时间店里人很多。
陶晓东还在收拾着东西,看见他上来了,问他:“有事儿?”
“吃苹果。”陶淮南走过去,桌子上支了个架子,一个角支在外面,陶淮南碰上之前陶晓东拦了他一下,不然陶淮南再多走一步就得扎着肚子。
“手脏,先不吃。”陶晓东说。
陶淮南往他嘴边递了递:“那我拿着你吃,我手不脏,我刚洗过的。”
陶晓东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不用想都知道小崽子是有事儿。他故意不搭茬,陶淮南就也吃苹果,坐旁边等着。
一个苹果陶晓东就吃了三口,剩下全让陶淮南自己啃没了。
又沿着苹果核转圈啃啃,之后陶淮南安静地站起来下楼走了,陶晓东看他一眼,没出声。
谁知道过会儿陶淮南又上来了,一手拿苹果一手把着扶手悄悄上来。走过来手举着又往陶晓东嘴边递:“哥咱俩接着吃苹果。”
陶晓东到底还是没绷住,小崽子又神经又好玩的,当哥的是真没脾气了。
“我不吃,”陶晓东瞪他一眼,“你有话就说。”
“吃点儿,”陶淮南还是往他嘴边递了递,“还是吃点吧。”
陶晓东先是没忍住笑了下,往他苹果上咬了一口。
陶淮南碰碰他袖子,又叫“哥”。
“有事儿赶紧说。”陶晓东边嚼苹果边说。
陶淮南于是小声问:“我俩去哪儿上学啊……”
“不知道。”陶晓东还在装着手上的纹身机,“谁知道你俩了。”
“别不知道,”陶淮南握着哥的胳膊肘晃晃,又用肩膀撞撞他后背,“别不管孩子,你不管孩子孩子就完啦,你是哥哥我们都是弟弟嘛,小孩子不懂事儿的,就知道气人。”
“哟,可别,”陶晓东冷笑两声,“你们都是大哥,我是小弟。”
陶淮南赶紧说:“我我,我才是小弟,你们都是为了我,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是事儿精。”
迟骋道歉哄人费劲,陶淮南可不费劲,他从后面挂着陶晓东脖子,脸贴在他肩膀上说:“都是我错了,你们为了我都很辛苦,如果没有我大家都会轻松一些。”
本来是撒娇认错来哄哄哥,这可话说起来还是走心了。陶淮南很明白为了自己哥哥和迟骋都要辛苦很多。当哥的听不了这个,本来也就是逗他,这话听了难受。
陶晓东反手往后拍拍他后背:“滚蛋!别在我这儿卖乖,苹果蹭我领子上了都。”
陶淮南嘿嘿笑了两下,没松开手,抱着他哥没完没了地耍赖。
陶晓东哪能架住他这么磨,本来也没那么生气了,最后把小崽子扛着下了楼,扔回迟骋旁边,陶淮南手里还拿着那半个苹果。
“管好你弟,离我远点。”陶晓东跟迟骋说。
“行,”迟骋把陶淮南控到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我不让他烦人。”
“烦别人行,别烦我。”陶晓东说,“再往楼上去我就给你踢下来。”
陶淮南让人扔了回来,也不生气也不恼,坐着接着吃苹果,啃得咔哧咔哧的。
他对哥还是了解的,哥这个态度明显就是心里都有数了。那陶淮南心里也有了点底,只要哥别真不管迟骋了就行。
哥因为最近店里开班收学生了,天天都忙,得按时按点上班。
他天天去店里,俩小的并不是天天去。不去的时候就在家听听电视,看看书,学学习。高中比初中累得多,要学的也多,迟骋已经提前开始教陶淮南了。
最近雨多,还都是暴雨,哗啦哗啦下得很大,伴着闷重的雷。
每当到了这种天气陶淮南都不太舒服,他不喜欢雨天。盲人对听觉很敏感,他们平时依赖耳朵,雨天杂音太多了,雨噼里啪啦不间断地砸在窗户和车顶的声音,以及没有预兆突如其来的雷声,这些都会让他们有点心烦。这种烦躁是生理性的,来自于听觉上杂乱持续的干扰,这种天气里陶淮南会不太舒服,一下下的轰隆隆的雷声时不时把他惊得一缩。
这天又是个暴雨天,陶淮南侧躺着缩在被子里带着耳机听音乐,迟骋坐在他旁边看书。耳机隔不住外面的声音,陶淮南闭着眼想让自己尽量睡会儿。
外面又一道刺眼的闪电亮起,迟骋往旁边伸手扣住了陶淮南的耳朵。
他伸手过来陶淮南就知道是要打雷了,他把手覆在迟骋手背上,一起扣着耳朵。
雷声过去了,迟骋手拿开之前摸了摸他的头,说:“睡会儿吧。”
陶淮南摘下耳机,翻身转了过来,面朝着迟骋的方向,说:“睡不着。”
“那你想干点什么?”迟骋看着他,“吃不吃西瓜?拿勺抠着吃?”
陶淮南摇了摇头,最近天天下雨,他真的不太舒服。陶淮南又往前挪挪,贴上迟骋,胳膊环着迟骋肚子,脸也埋在他侧腰处。
迟骋右手拿书,左手捂在陶淮南耳朵上。
陶淮南安静地这么躺了会儿,自己调整着慢慢深呼吸。
现在的环境里最好听的声音就是迟骋的翻书声,听起来很舒服。
房间里开着空调,迟骋以为他睡着了,收回了手,把薄被往上扯了扯,遮住陶淮南耳朵。
陶淮南刚开始没动,像真的睡着了。
迟骋一直坐在他旁边,偶尔翻一页书。
迟骋身上热乎乎的,跟屋里空调的低温有一个暖暖的温度差。陶淮南捏着他一块睡衣边,这个舒服的姿势保持了很久,连手指都不舍得动。
直到迟骋放下了书,动了动要从床上下去的时候。
陶淮南从嗓子里哼出了一声,条件反射一样搂紧了迟骋,不让他走。
“没睡?”迟骋垂下眼睛看看他。
陶淮南没睁眼,只软软地问着:“你干什么去……”
“我拿遥控器,放窗台上了。”迟骋拍拍他,“空调太低了。”
“哦……”陶淮南松了手,等迟骋一回来就又搂了回来。
迟骋没再拿书,也躺下了。
陶淮南顺势把头枕上迟骋左胸,迟骋手很自然地又扣住了他露在上面的那只耳朵。
这样陶淮南就被遮住了一半外面的杂乱声音,耳朵下面贴着的是迟骋一声一声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听着又踏实又有力量。
“压吗?”陶淮南轻轻地问。
“不压,睡吧。”迟骋和他说。
“原来心跳这么好听啊,”陶淮南闭着眼睛浅浅地笑了笑,用耳朵在迟骋心口处蹭了蹭,“我觉得很安全。”,,网址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