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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章 婚事

杨殊进宫的时候,刚刚散了朝。

众多朝臣往宫门走,只他逆着人流。

为官多年的老臣,多半识得明成公主,见到他,少不得停下来打个招呼。

首相吕骞特意停下抬舆——他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皇帝体恤,特赐乘抬舆。

“三公子这是去见圣上?”

对这位年过七十的老臣,杨殊还是很恭敬的。他躬身行过礼,答道:“是。”

吕骞笑道:“今日早朝,蒋文峰奏报,京城丐帮已被你们连根拔起。此事做得好啊!早年本相做京兆尹的时候,也清理过丐帮,奈何他们狡兔三窟,没过几年又死灰复燃。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了。”

杨殊回道:“吕相过奖了。打击丐帮,非一日一时之功。现下虽然已经清理了贼窟,但要杜绝后患,还要蒋大人费心费力。”

听他这么说,吕骞笑得更加和善:“三公子说的有理。”

两人只短短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一个出宫办公,一个入宫面圣。

这在别人眼里,根本算不得事。谁不知道吕骞早年落魄的时候,曾经得过明成公主的帮助?对其后辈多加照应,本是人之常情,何况只是碰面说句话而已。

可在太子姜盛看来,就有些碍眼了。

文渊低声道:“吕相对他,可真是另眼相看。”

姜盛不大自在,口中却道:“毕竟有姑母的情面在。”

文渊又说了一句:“他对殿下可没有这么和善。”

姜盛没说什么,大步前行。

吕骞是首相,向来持身以正。不管别人对他这个太子怎么巴结,他都是公事公办,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姜盛之前觉得这样很好。他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吕骞不结党不偏向,就是最好的态度。

可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越来越别扭。

他是不结党不偏向,可他对那个小子,好得没话说。父皇一提起来,总要说好话。

那小子是没有皇子名分,可如果有一天……

姜盛越想越不开心。

偏偏文渊又说了一句:“四妹妹好像惊吓到了,这几天总是睡不安稳。三妹妹心疼得不行,想去玄都观给她求个护身符。殿下,您最近心神不宁,要不一起去?”

姜盛突然顿住。

文渊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脸上不好看,琢磨着是不是缓和一下。

哪知姜盛又笑了:“好啊!”

才接回来,就想把人推给他,真是够着急的。

文家这些年帮他不少,又是自己的舅舅家。他原本想着,纳个表妹安他们的心也好,谁知道他们竟然这样欺瞒他。

失踪半个来月,也不知道清白还在不在,竟还想推给他。现在是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曾经被丐帮掳走半个月的皇后,他还要不要脸了?

该叫他们死心了。

……

皇帝很快见了杨殊,听他禀完桥洞尸骨一案,笑着点头:“蒋卿奏报,你出了不少力,这些日子辛苦了吧?”

杨殊低头回道:“臣只是协理,算不上辛苦。”

“情报都由你一手负责,你所做的事情,不比蒋卿少啊!”皇帝笑眯眯,“你立了功,说说想要什么?朕都赏你。”

杨殊想了想,道:“臣一时想不到,能不能先存着?”

皇帝哈哈一笑:“行,就先存着。”

杨殊看他心情甚好,琢磨了一下,开口:“陛下,情报一事,是另一人的功劳,臣想给他求个赏。”

“你说的是纪维?”皇帝弹了弹奏章。

“是。”杨殊道,“他无官无职,只是因为义愤,甘冒此险。”

皇帝笑道:“这事需要朕亲自开口吗?皇城司金牌之下,你尽可处置。”

杨殊有点尴尬,说道:“他不愿意来皇城司。”

“哦?”皇帝想到了什么,“是了,你说他是纪家的子孙,其父兄应该希望他谋个正经出身吧?”

“是。”

“这容易,朕封他一个散官就是。”

说完正事,皇帝笑道:“好了,朕这里没事了,去看看你姨母吧,她有事与你说。”

杨殊答应一声,恭敬告退。

崔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他出来,笑眯眯迎上来,领着他去千秋宫。

裴贵妃仍然在玲玎阁,却没有作画,而是与宫人商议着酿梅酒的事。

看到他过来,笑着招手:“你又好久没来了,大了就不喜欢姨母了是不是?”

杨殊行了礼,轻声道:“近日事忙,现下才告一段落。”

“姨母都听说了。”裴贵妃叹着气说,“那些被拐卖的女子幼童,真是命运悲惨。还好你们破了案,日后他们不会再受苦了。”

杨殊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陛下说,您有事找我?”

“哦。”裴贵妃想起正事,笑吟吟向宫人招招手,“姨母替你留心很久了,快来看看,这些怎么样?”

杨殊就见,那些宫人抱来一卷卷画轴,在他面前摊开,画上是姿态各异的妙龄女子。

“……”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僵硬。

这不是第一回了。他出孝的时候,裴贵妃就来了这么一回。

他还以为,这事已经说清楚了,原来她……

“怎么了,不中意吗?”裴贵妃问他。

杨殊按下心中火气,说道:“娘娘,臣早就说过了,不考虑这件事……”

他生气的时候,就会叫她娘娘,自称臣。

裴贵妃收了笑,正色说道:“殊儿,所谓命运,从来都是愚人之说。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成了一回事。你父亲只有一条血脉,你不成婚不留后,是要叫他绝后吗?”

“杨家不止我一人。”杨殊口气生硬,“大哥二哥都有后辈,都是杨家子孙。”

“可他们不是你父亲的儿子!”裴贵妃这次却不退让了,“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杨殊低下头,没再反驳,但也不打算屈服。

他的样子,叫裴贵妃束手无策。从小到大,他就这样,自己不愿意的事,死都不肯屈服。

裴贵妃的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问:“殊儿,你实话告诉姨母,你不想娶妻,到底是因为那个命运,还是因为……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