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那年的六月,沈星若和陆星延满二十二岁。
生日当天一早,陆星延就迫不及待把沈星若从被窝里挖出来,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不是什么特殊节假日,前来登记的新人也不多,不需要排很久的队。
两人填完表,就被工作人员领着去拍照。
平日两人没少亲密自拍,可站在红色幕布前,隔着一点点距离拍下那张掩不住笑意的结婚照时,两人的心情都与往日大不相同。
——有点忐忑,有点紧张,更多的还是感动与开心。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笑眯眯的,还夸他俩,“你们俩可真般配,男才女貌的,外形配,名字配,还同一天出生,这是天作之合呀!”
陆星延被夸得飘飘欲仙,恨不得当场发红包。沈星若则因这话,想起当年她在政治组办公室外,听到王有福说的那一句般配和赏心悦目。
人生总有很多阴差阳错,若非当初王有福强迫症发作,她和陆星延就不会同桌,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相处,可能就不会渐生情愫。
又或者,最后他们兜兜转转还是会走到一起,只这期间,大概免不了许多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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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出来,外面阳光依旧热烈。
进去时他俩还是一对年轻情侣,出来却变成一对新婚夫妻了。
陆星延眼都不眨地盯着小红本,恨不得眼睛有即时拍照功能,将这一刻定格珍藏。
该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他十七岁时喜欢上的女生,竟然真的成为了他的妻子,这种感觉真的特别奇妙。
沈星若也觉得很奇妙,就这么一个盖有钢戳的小红本,拿在手里明明轻飘飘的,却让她清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人生好像从这一刻起,迈入了另一个崭新的阶段。
陆星延拉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她转头。
“老婆。”
沈星若稍怔。
陆星延干脆抱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又将人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不停地喊“老婆”,一连喊了好多声,他忽然把自己给喊笑了。
沈星若也弯起了唇角。
这种时候,好像应该回喊一句“老公”才算应景,可这青天白日,她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陆星延却等不及了,“快喊声老公来听听。”
沈星若不出声。
陆星延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亲昵地威胁,“喊不喊?”
“真不喊?”
“沈星若,刚领证你就变心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说吧,你是不是存心骗婚想让我变离婚男或者是想谋夺我一半家产,连声老公都不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老公。”
陆星延:“什么,你大点声,我没听清楚。”
“老公。“
沈星若顺着他,提高了点儿声调。
陆星延:“你别这么生硬,搞得好像是我逼你喊似的。”
沈星若:“陆星延,你不要得寸进尺!”
刚扯了证,陆星延也不把她的警告当回事,捧着她的脸小鸡啄米似的啄来啄去,“你喊不喊,喊不喊?”
沈星若被糊了一脸口水,边忍不住笑边往后退。
可她后退时没留心,小腿撞上了路边的石头路障,边缘的不平整处有些锐利,撞得她腿肚子钝钝生疼,她下意识屈膝,单腿蹦了两下。
陆星延忙弯腰查看。
见她小腿肚只撞红了点,才放心不少,“让你乱动,痛不痛?”
“痛。”
陆星延看了她一眼,忽地转过身,脑袋略偏,“来,老公背你。”
沈星若的腿完全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站着休息一小会儿就什么事都没了,可她还是顺从地趴到了陆星延背上。
想了想,她喊了声,“老公,辛苦了。”
陆星延嘴角都快翘到耳后根,把她往上掂了掂,又腾出只手敬了个潇洒的军礼,“不辛苦,不辛苦,为老婆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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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还不到中午,裴月正和周姨一起忙着研究新菜色。
陆星延将裴月叫出厨房,又将小红本摊开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裴月半眯起眼,往前凑近,仔细看了看。
然后整个人懵逼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缓过神,问:“陆…陆星延你什么时候偷的户口本?你和若若结婚……这是大喜事啊,你偷偷摸摸搞得这么见不得人是怎么回事?”
“妈,咱们一家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
裴月忍不住道:“不是,结婚你们俩怎么能这么随便?再怎么样也该选个良辰吉日……”
陆星延打断,“还要怎么良辰吉日,今天是我俩生日,又是恋爱四周年的纪念日,以后就是结婚纪念日了,多有意义。”
裴月狐疑地看了眼陆星延,充分展示出“一位母亲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儿子”的优良传统——
“全都弄在一天,你是不是为了每年多省几份礼物少记几个日子?”
陆星延:?
这解题思路可真优秀。
裴月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感之中,总觉得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
她拿着两本结婚证,坐到沙发上仔仔细细研究了五分钟,才终于放下心来。
裴月进入角色进入得特别快,消化掉陆星延沈星若已经领证的事实之后,她喜气洋洋地发了个朋友圈昭告天下,在饭桌上又开始正儿八经地讨论婚礼。
说着说着她还坐不住,非要打电话把陆山叫回来,还要陆山通知沈光耀,最好能快点过来一趟,两家人好好谈一下这个婚礼的具体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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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光耀发现,沈星若和他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了。
沈星若不会再依赖他,也不会和他分享重要的决定,恋爱,结婚,他都是作为被通知者,最后一个知道。
坐在饭店包厢商议婚礼事宜时,沈光耀被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了下眼。
他看到沈星若皱着眉头嫌弃陆星延夹的菜不好吃,通通夹回陆星延的碗里,陆星延边说她挑食,边给她夹其他菜。
沈光耀后知后觉发现,他与沈星若的疏离,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沈星若长大了,更是因为,沈星若当初并没有原谅。
他想起十六岁时的沈星若,个性冷硬激烈,死也不肯接受以爱为名的背叛者;
十七岁时的沈星若,低头妥协,可心底设下的界线从未退后半寸;
现如今二十二岁的沈星若,大概是因为得到了更加独一无二的爱,选择了与过去的生活和解。
逢年过节回到汇泽,她都会带很多礼物,还会叫方敏一声方姨,也乐意和方景然交流学习经验,甚至能在饭桌上和他们拉拉家常,怎么看都是一片家庭和谐景象。
但他终于明白了,从他与方敏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儿。
有那么几秒,沈光耀从沈星若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宋青照的影子,一样的倔强、固执,一样的从不回头。
幸运的是,沈星若好像找到了一个,比他值得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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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说是商讨婚礼,但除了把婚礼日期定在年底之外,其他的细节都是裴月一个人在发挥想象。
“去国外办挺好的呀,去个温暖点的海岛,冬天穿婚纱也不冷。”
“你们俩再坐一下那个热气球,就很浪漫了。”
“不过去国外的话,现在就要全方位地准备起来了呀,邀请什么人,到底去哪个国家,还要帮忙办护照办签证……这样算时间是不是有点紧?而且还要订婚纱订礼服……”
沈星若轻声打断,“裴姨,其实我们简单办一下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简单,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婚礼一生只有一次的呀。不行不行,你放心,裴……”
裴月本来想说“裴姨一定会帮你们办得漂漂亮亮”,可她忽然觉得有哪不对。
下一秒,她脸上堆出慈爱的笑,温柔地看向沈星若,循循善诱道:“若若,你怎么还叫裴姨呢。”
沈星若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眼陆星延。
陆星延朝她比口型。
她耳朵红了红,矜持了几秒,轻声喊:“妈。”
“哎!这就对了!”
裴月一下高兴得和什么似的,幸好今天出门穿金戴银的,她随手一撸就撸了个水头特别好的镯子往沈星若手上戴。
陆山也顾不得和沈光耀说话了,眼巴巴地看向沈星若。
沈星若很上道,又朝陆山喊了声,“爸。”
陆山也瞬间满面红光,当场就和暴发户一般掏出钱包,往沈星若面前豪爽地拍了张卡,“瞧瞧若若,喊得多甜啊!来来来,爸给你的,你妈说得没错,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拿去拿去,随便花!”
陆星延自觉自己善解人意,见沈光耀落了单,朝沈光耀乖巧地喊了声“爸”。
沈光耀点点头,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也给陆星延取了块手表,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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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陆星延和沈星若咬耳朵,“我怎么瞧着岳父不是很开心啊,我刚刚没得罪他什么吧?这表是不是有什么纪念意义,对他来说很重要?要不然你帮我还给他?”
沈星若把玩着他的手心,想了想,说:“不用还,他可能是有点后悔。”
陆星延:“后悔什么?”
沈星若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只随口应付两句,就将话题带到了新房装修的事宜。
金盛是做房地产的,缺什么也不会缺房子。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们说了房子的事情,两人还是觉得落星湖这地方好。
但陆星延觉得和他妈住在一起也不行,太影响夫妻生活了,于是就挑了别墅区里另外一套两层的小洋房,等办了婚礼就出去单住。
只不过陆山说这房子是毛坯,装修还得花一番大力气。
陆星延对装修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只提了一点,“我们卧室的床得大一点儿,不要和家里一样太软了,太软了有点儿使不上力。”
“……”
沈星若本想拧他一把,可忽然想到什么,又不动声色问道:“你觉得家里的床太软了?”
“对……”
没等陆星延对床发表一番高谈阔论,沈星若又说:“那既然这样,生日礼物就算了吧。”
她语气淡淡,还颇为遗憾。
陆星延稍顿,“什么生日礼物。”
“也没什么,就是我买了套睡衣。”
陆星延一秒就想起了两年前他硬拉着沈星若出门坐摩天轮,结果错过睡衣play的惨痛历史。
他连忙改口,“不,一点都不软,我觉得挺好的,硬有硬的滋味,软也有软的滋味,而且有床睡就不错了还挑什么三捡什么四啊。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适应性特别强,继承发挥了革|命前辈们艰苦朴素脚踏实地的光荣传统,不软,真的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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