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后,等待高三学生的是漫长的假期。
之前很多次写试卷写到想要投河自尽时所幻想的撕书喝酒彻夜狂欢都没有发生,回到星河湾,沈星若和陆星延晚饭都没吃,各自回房上锁,拉紧遮光窗帘,手机关机,然后闷头大睡。
两人这一觉睡到次日中午十二点。
裴月和周姨估计是担心他俩在睡梦中悄然去世,愣是用上了打仗叫阵的嗓门把两人给喊醒了。
可吃完午饭,两人各自洗了个澡,又躺回床上,再次陷入昏睡。
直到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沈星若和陆星延才从昏睡中恢复过来。
其他人好像和他们差不多,班群里安静如鸡,发朋友圈动态的都没几个,到第三天白天,班群才开始骚动。
各科的标准答案都已见报,网上也漫天飞舞。
心理素质好的已经对完答案,开始物色学校。
心理素质不好的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什么答案不答案,先放飞大半个月再说。
不过也是因为文科的主观题很多,给不给分的准绳没有理科那么一目了然,估分往往会存在不小偏差。
讨论完分数,大家又开始商量谢师宴和散伙饭。
商量到一半,不知是谁特别纳闷地冒了个泡,说:“谢师宴和散伙饭不都差不多吗?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吃饭,干脆一起得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是。
然后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哪吃饭,吃什么,吃完就直接散伙还是搞另一趴活动,要交多少钱。
提到钱,生活委员就适时在群里出现了。
生活委员是个有强迫症的姑娘,这几天在家,她将高三下学期的班费花销的统计和凭证全都扫描成了图片,然后又将图片拼得整整齐齐左右对称,一股脑儿全发到了班群里。
最后总结:“我们班的班费还剩四百八十块七毛。”
——也就够买点儿零食的。
有人不愿意在刚放假这会就想这些事,见班群里也讨论不明白,就说反正还早,等成绩出了再谢师也不迟。
何思越却没答应,说是趁着其他班还没定谢师宴,他们先定下来,邀请老师就比较有时间优势,省得到时候有些任课老师时间协调不过来。
他说的在理,大家纷纷同意。
等沈星若和陆星延去看班群的时候,群里消息早就上千条了。
关键的信息是谢师宴的相关事宜已经定好,就中午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请几个老师吃顿饭,晚上再在KTV唱唱歌。
每人交两百块,结束后再多退少补。
这些都无甚重要,重要的是,沈星若注意到谢师宴的时间……就在几天后。
那天是,她和陆星延的生日。
两人的十八岁生日,裴月在考前就念叨着要大操大办。
她前两年去参加过某家小孩十八岁的成人礼,办得特别隆重特别洋气,所以她也心心念念想搞回大的。
沈星若和陆星延之前拒绝好几次都拒绝不下来,这下倒有了个正当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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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星城的盛夏好像比往年来得要早一点,不过六月中旬,进进出出就都离不开空调,枝头蝉鸣不绝,停在路边的车被晒得发烫。
谢师宴前一天,沈星若和陆星延终于出门了,两人一起去理发店弄头发。
陆星延那一头短发也没什么可弄的空间,本来想染个色,沈星若又嫌他非主流,最后没弄。
倒是沈星若被Tony哥哥一忽悠,就决定烫个波浪。
可能是因为人长得好看怎么弄都好看,又可能是因为确实花了大价钱,一分钱一分货。
这发型弄完,打了一下午瞌睡的陆星延怔了怔。
她那头黑长直被烫成了蓬松柔软的长卷发,卷的弧度并不大,就浅浅的,发尾稍往里弯,看起来又随性又自然。
本就巴掌大的脸被这蓬松的头发一衬,也显得更小更精致了。
沈星若坐了一下午,也挺困的。
睁眼看到新发型,如果不是Tony哥哥还在旁边吹捧,她可能会以为这是她扎了很久头发放下来,或者是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起来的效果。
就,看起来也没有很卷,感觉钱没花到位。
可人家都吹捧得这么尽心尽力了,沈星若也不是爱找茬的,起身摸了摸,又转头问陆星延,“怎么样?”
陆星延看直了。
好半晌才回神,“挺,挺好的,嗯,我觉得挺好看的。”
“真的?”
陆星延头都快点断了。
沈星若勉强相信。
离开时已至饭点,两人在理发店所在的商场吃了个火锅,然后又随意逛了逛,买了些过段时间出门旅行要用的东西。
因为考完要谢师、要等成绩、填志愿,沈光耀就没催着沈星若回汇泽。
但他月底在巴黎有一次画展,前几天来送考的时候,他就极力劝说陆星延和沈星若一起去看。
到那会儿成绩也出来了,志愿也填完了,确实可以安安心心在欧洲玩上十天半个月,当是毕业旅行。
陆星延当场就想答应,可沈星若没表态,他也就不好开口,只能将所有念力都集中在眼神里,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沈星若。
沈星若可能是被他看毛了,安静很久之后,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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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去参加谢师宴,沈星若换了个新发型,本来还不太习惯。
可去到现场她才发现,她这卷一下实在是不算什么。
班上很多同学都把头发染成了奇奇怪怪的颜色,女生化妆穿漂亮裙子仿佛也成了标配,戴耳钉染blingbling指甲也不稀奇。
王有福和一众任课老师过来的时候,他扒拉下自己的时髦金链儿眼镜瞅了眼,“哟,盘丝洞的女妖精都显原型了是吧。”
有女生笑,“王老师,那边还有男妖精呢!”
谢师宴这顿吃得特别热闹。
大家还早有准备带来了夏季校服,互相在校服上签名。
男生陪着老师们一起喝酒,也有女中豪杰不甘示弱,一开始还特别矜持地用杯子,后来用碗,最后直接开始吹瓶。
气氛也在吹瓶比拼中瞬间到达高|潮。
有老师在场,大家闹腾归闹腾,倒也没特别过分,到晚上转场至KTV,无拘无束,气氛就更嗨了。
陆星延谢师宴喝了不少,到KTV,又是喝酒炒气氛的中坚力量。
沈星若和石沁阮雯她们坐一块,倒也不管他,只时不时会望过去一眼。
沈星若和陆星延的关系,自那次被举报后,大家就心知肚明,毕竟谁也不信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一起关系那么亲密还没日久生情。
石沁之前问过沈星若,沈星若说没有谈恋爱。
这会儿她又神神秘秘凑过去问:“谈了?”
沈星若还是摇头。
她和陆星延说过,高考完就答应他。
但高考结束也好几天了,陆星延没有任何急着要她兑现承诺的迹象,她总不可能自己跑上去说我有个恋爱急着跟你谈……
正想到这,忽然有服务员敲门,紧接着推了个两层的大蛋糕进来。
染了一头骚包金毛的李乘帆正好在唱歌,见到蛋糕,他忽地一停,来了个一百二十五度的脚尖点地旋转跳跃,然后掸了掸金毛刘海,指向蛋糕,故作正经清了清嗓,说——
“下面,我要郑重地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那就是!今天不仅是我们一班同学谢师,和一拍两散的日子!还是我们班沈星若同学,和李乘帆同学,喜结……”
李乘帆话没说完,就被陆星延砸了袋鸡爪。
他醉意稍缓,回了神,又更正,“哦,错了,是和陆星延同学,和陆星延同学一起满十八岁,成人的日子!”
“沈星若同学,我采访一下你,从仙女变成人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沈星若:“……”
他转头又问陆星延,“那么陆星延同学,从猪变成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是不是特别激动!毕竟你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去网吧偷电脑,可以去酒吧偷酒,还可以去酒店开房……”
话音未落,他的话筒就被赵朗铭给抢了。
赵朗铭把他拉开,“你可快闭嘴吧,你再逼逼今天就得躺着出去了。”
转头他又安抚陆星延,“延哥冷静,这成人第一天就得因为这个逼犯下刑事案件,太晦气了是不是,冷静,冷静。”
李乘帆平时也是被陆星延压迫得多了,今天喝了点小酒,借着酒意就想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包厢里的同学都笑疯了。
陆星延当然也没真生气,就做做样子。
大家笑完,又帮忙点上蜡烛,给陆星延和沈星若两人唱生日歌。
包厢里的灯光暗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在蛋糕前,隔着烛光,视线不期然在半空交汇。
去年今日许愿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其实去年,沈星若并没有许下特别实质的愿望。
当时她闭眼想了很久,想不到要许什么,只好在心底默念,希望身边的人都可以平平安安。
但今年,她好像有了想许的,特别实际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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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这场没聚到特别晚,不到十一点就散了。
陆星延拒绝了所有的续摊邀请,只待结束就拉上沈星若往外走。
学校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不同于市中心夜里那般热闹,九点过后就只余马路上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还有沿路铺撒的暖黄路灯。
沈星若被拉着漫无目的走了两条街,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去哪?”
陆星延停下步子,回头。
他今天穿黑色的T恤,牛仔裤卷边露出脚踝,浅咖色板鞋。
回头时路灯光晕落在他侧脸,轮廓被打上一道阴影,沈星若看到他牵了下唇角,声音带上几分薄薄的散漫,有些酒气。
他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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