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通过了宫之下,从盘山道下来,每次转弯时,车前灯照向路旁悬崖上的栏杆,树影在斜坡上摇动。
载着畑中邦子的尸体以及坂本浩三和白井总编辑的汽车在前面跑着,红红的尾灯时隐时现。
这条路就是在夜间,仍旧车来车往。从下面上来的车灯很刺眼。来往的车大多是出租车,卡车很少。
载着很重货物的夜间卡车吃力地往山上爬,错车而过时,可以看见驾驶室里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人握着方向盘,一个人注视前方,仿佛是两个人拖着重重的卡车。
典子看到他们就想起了坂本浩三和木下一夫那天夜里也是这样开着卡车的。
“假设那死者是田仓良子的话……”
龙夫又继续说起来:“那天晚上,来箱根旅馆找田仓的女人到底是谁呢,而且在此之前她多次去藤泽的田仓家,被邻居们认为是田仓妻子,况且田仓自己也承认是分居的妻子。”不仅如此,在田仓死后,她又到小田原警察署,在警官面前自称是田仓妻子,大模大样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
典子眼睛看着汽车减速转弯,耳朵却在听着龙夫的话。
“多么大胆的女性,如果说没有一定的自信心,怎么敢冒充田仓妻子,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对田仓是相当了解。”
典子点着头,表示同意他的推断。
“我在前面已涉及到车票到站的事,木下要去的地方是名古屋、岐皇、犬山还不清楚,是不是要去找畑中的妹妹,于是使我想起,田仓和畑中善一的妹妹有什么联系是问题的关键。”
龙夫停顿了一下,这正是典子急于知道的。“他们之间的联系只能是一种。”他又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那是因为畑中善一的文学小组中有田仓。当然,我想田仓是知道畑中善一的妹妹的,证据是大厦股份公司经理新田嘉一郎和白井总编辑都知道畑中善一的妹妹。”
“总编辑也……?”典子望着龙夫。
“是的,总编辑是知道的,可是小组中最了解畑中的妹妹的要算田仓了。”
“证据是什么?”
“要反过来说,畑中的妹妹对田仓比对小组其它人更了解。”
“啊!明白了。”典子说。
“妹妹对夺走哥哥的恋人的人刻骨铭心呀。”
“是的。”龙夫点头答应。
“畑中善一是不是因为恋人被夺走,受到打击而早逝,这还说不清。至少对邦子来说她恨田仓这个夺走哥哥恋人的家伙。同时田仓也意识到了邦子对他的态度。我想在此以后,他们俩人的关系就是过于‘密切’了。”
“那么以后呢?”
“是呀,自信是想象中的田仓妻子。这是何等程度的自信啊,在箱根的旅馆里,女招待都完全相信是夫妻,把他们的争吵当成夫妻吵架了。按理说旅馆的女招待是能分清哪对是夫妻,哪对是情侣的,想想看,女招待都把他们误认为是夫妻了,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
“她也曾几次去藤泽的田仓家,田仓也若无其事地对周围的邻居说是分居的妻子。正因为田仓那么说,她才敢到小田原警察署,自称是田仓妻子,那么田仓自杀之说就通过了。”
“可是……”
“我也万万没想到,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我认为那是畑中邦子在国外时,同时田仓也在国外发生的事。”
“那么说,他们俩是在国外的同一地方了?”
“是的,可到底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可能畑中邦子是从大陆回来的。我又看了田仓的档案,象他那种男人是了解不清楚的。这样看来,你遇见畑中邦子时,她说哥哥的遗作,是在自己不在家时,被故去的母亲交给来看望的老朋友了。这是说谎。恐怕是她回来后,田仓从她手里借走的,这是为什么呢?”
龙夫喘了口气继续说:“田仓那时说把畑中善一的遗作拿去发表,一定是这么说的,所以邦子才把哥哥的遗稿交给他的。可是田仓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把遗稿卖给了村谷阿沙子。起初阿沙子写写小说并发表了,以后就写不下去了。每一个人,无论谁手中掌握点材料,稍有些文采都能写点好东西出来,可是最重要的还是以后,如果能坚持下去,那也就好了。对村谷而言,父亲是文学家宍户宽尔博士,第一次写作时,编辑部很重视,多少有些偏爱。”
这一点,典子是能理解的。
“村谷阿沙子写不出来了,她很苦恼,她是个虚荣心很强、不肯认输的女人,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名誉。实际上也没有多大名气,只不过本人很看重罢了。知道她的苦闷的只有田仓义三。他是文化情报贩子,当然能最先看到村谷的手稿,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又因为是在京都时代的文学小组曾有很深关系的宍户宽尔博士的女儿。因此田仓想到了畑中善一的遗作,准备用这些遗稿向村谷阿沙子捞取重金。村谷阿沙子知道后很高兴,俩人达成协议。村谷阿沙子陆续发表的作品实际上就是畑中善一遗作的翻版。村谷阿沙子写作时,非常神秘地进入书房,谁也不许进去,是有它的原因的。”
典子静静地听着,汽车渐渐开出了盘山道向塔之泽隧道驶去。
“有才华横溢的畑中善一的遗稿作底本,阿沙子的作品受到好评,杂志社不知道她写的东西是别人的代作,不断地向她约稿。幸运的是畑中书箱里的遗稿很多,所以她也就可以接连不断地发表。而田仓把阿沙子给的钱存起来。当然是秘密成交了。如果事情就这样下去,也就天下太平了。麻烦就出在畑中邦子盼望着有朝一日故去的哥哥的遗作能见天日。”
典子听到这,心里有些不安。
“当然,阿沙子的行为不能总瞒着畑中邦子,当她发现事实真相后,多次去藤泽的田仓家交涉,这就是她去藤泽的原因。可田仓却是个难对付的家伙、邦子就把这件事对哥哥的好友白井总编辑诉说了。”
“啊,白井总编辑?”
“是呀,可是已经为时过晚了,大概是在你去箱根找阿沙子催稿的前后。”
典子屏住呼吸。
“总编辑吃了一惊,真叫他棘手。事到如今又不能变更约稿计划、这一期就指望她的文章了,没人能代替。”
典子想起那时只有阿沙子那一份稿子,连一篇机动的稿件都没有。到了该出刊的时候真是束手无策,当时白井总编辑一再叮嘱典子一定要让阿沙子拿出文章来。
“另一件让白井总编辑头痛的事儿,是阿沙子是恩师的女儿,为了以后把原稿的事处理好,总编辑和畑中邦子悄悄地去箱根找到了阿沙子,那正是7月11日晚上。这时的阿沙子住在宫之下的杉之屋旅馆。田仓所说的见到一对有趣情侣(X,A,B)就是白井和畑中邦子。”
汽车通过了早川河铁桥,驶上平坦的公路,车速也加快了,这时车前灯仍旧照在前面的车后窗上,可以看见白井总编辑的身影。
“那天夜里,我想白井总编辑和畑中邦子一定和阿沙子谈过话了,天太晚了,白井和畑中邦子就分别住在杉之屋旅馆的不同房间。白井因为公务在身,第二天早晨必须返回东京,所以那天早晨动身时,在晨雾中又一次对阿沙子交代了一番。”
“啊,原来是这样……”
“是啊,你只相信自己看见田仓了,实际上是白井。浓浓的晨雾欺骗了你的眼睛,而且声音也听错了。本来白井和田仓的背影有些相似,离得很远听起来声音也象田仓的。此后,阿沙子女士的神经衰弱症发作了,她一想起和畑中邦子住在同一个旅馆,就神经质地觉得一刻也不能呆下去了,急忙搬到对溪庄去了。”
“那么我看见雾中阿沙子的丈夫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是谁呢?”
“那个女人嘛。”
龙夫又说:“是他家的女佣——广子。”
“什么?”
典子又不明白,觉得有一大堆问题要问龙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