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子屏住气看了一会儿龙夫。有关村谷阿沙子的所有想法在她的大脑里转动了一遍。
烈日照射在龙夫的脸上。龙夫的脸色看起来比那阳光给人的印象还要强烈。
典子喘了口气说道:“但是,不能仅仅从那些现象就推断出如此重大的结论。”
龙夫以充满着自信的表情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可是,写作时连家里人都不让进屋的作家相当多呵。”
“是,是多。”龙夫没反驳就同意了。
“讨厌闷在旅馆房间里而不能与外界联系的作家很多啊。”
龙夫肯定道:“是有这种作家。”
“绝对拒绝被人家拉去参加讲演会和座谈会的作家也很多啊。这就是说,她是属于懒得说话那种类型的人。”
“这种人也确实有。”
“还有原稿整洁的事吧,这种作家也有呀。作家并不都是净写错的人啊。”
“是的。”
“你提到过文章之事吧,说她的文章文笔生硬好象男人写的。在女作家中有这种人。你看,评论家不是说八女士等人就是这样的嘛。”
“是那样。”
“怎么啦,你难道光赞成,一点也不反对?”
典子好象有些生气了。
“是不是你承认自己原来的推断错啦?”
“不是承认错了,而仅仅是肯定你说的那些事。”
龙夫嘴上叼着香烟,眼睛眯成一条缝。
“别捉弄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子,不要生那么大的气嘛,来,稍微冷静一下。”
龙夫脸上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就解释一下,好吗。你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是有那种作家。但是,具备你所说的全部条件的作家不存在。”
“……”
“有的作家即使讨厌被关在屋子里但却出席讲演会和座谈会。即使是不让家人靠近书房的人也能够沉着地在旅馆写作。原稿整洁的人也一样。总之,刚才我所列举的一个一个条件分别对每一个作家来说都具有,但是,这些全部条件集于一身的作家却只有村谷阿沙子。想想看,难道这些不能证明她不是自己进行创作的女作家的吗。”典子陷入了沉默。
“在家写作时不让编辑靠近,并且还拒绝关在屋里不与外界联系,这就说明她不是自己在创作,她只是在抄着什么人的稿子。这真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呵。稿子整洁,既没有改写又没有添写,说明那是誊写的。”
“……”
“当然,不能出席讲演会和座谈会是因为她没有要说的话。如果被别人提问的话,就会露馅丢丑。”
“真可怕呵!”
典子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没说话。
“明白我的推理了吧?”
“那么,村谷阿沙子的作品到底是谁写的呢?”
“还不明白吗?是经常在阿沙子身边的男人,也就是说是她的丈夫亮吾氏。那些作品是村谷亮吾氏创作的。文章之所以没女人气,而象男人那样生硬就是因为这个。”
“可是,初次发表作品登上文坛的是村谷阿沙子呀。”
“是啊。这是在悬奖征稿时亮吾氏在应征作品上使用了老婆的名字。这也许是他对自己没那么自信,所以用老婆的名字把稿子试着发出去的缘故吧。可是,没想到那稿子却意外地入选了。当时才女时代还没到,总之女性的作品很新鲜,所以一些杂志就开始向她约稿了。这时已经不能说作品是丈夫写的了。还有,你也很了解那对夫妇的性格吧?”
“……”
龙夫继续说道:
“老婆的性格坚强,而丈夫秉性懦弱。因此,可以设想老婆当时起了虚荣心,强迫丈夫以后的全部作品都要以她自己的名字发表。从阿沙子女士强硬的性格来看,这种推测可以成立吧。我就是这么想的。”
“看来亮吾氏有这种创作的才能,阿沙子女士的冒名作品才很畅销。在文坛出名以后,越来越难以隐退了,不得不伪装起来进行欺骗。可是,这样一来,亮吾氏就开始迫于写作而忙得不能去上班了。因此,亮吾氏就辞去了公司的工作,每天埋头为阿沙子女士创作。所以,在有阿沙子女士的地方,一定能看到亮吾氏的影子。”
这一番话倒也合乎情理。典子一开始的那种对抗心理一减退,就不知不觉地同意了这一说法。她只能小声地嘟哝道:
“真难以想象呵。”
“是难以想象。我对这一推理结论也感到吃惊。”
“那么,你原来没注意到这一点而现在是怎么想到的呢?”
龙夫吐露道:“是田仓呀!”
“田仓先生怎么了?”
“田仓来到村谷女士这里必定有什么事。他是个嗅觉灵敏的男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专爱探听名人秘密以此进行写作的人。这个田仓来到箱根拜访阿沙子女士引起我深思。是什么事呢?是田仓知道了什么来的吧?我总在想这些,后来反过来又把焦点对准了村谷阿沙子。”
“这么说,田仓先生也曾经知道村谷先生的事喽?”
“我想他是知道的。”
“那么,如果说田仓先生的死是他杀的话……”
典子表情恐惧:再没有往下说。
“现在还不清楚。”龙夫凝视着远方说道:
“即使能够推测到此,也还存在着各种不可理解的事情。现在就下结论还早。比如,亮吾氏为什么失踪了?这是一个重大的谜呀。”
龙夫回过头看了看。
“啊,女招待在叫我们呢,一定是外出办事叫文子的那个女招待回来了。去看看吧。”
龙夫离开了河边向旅馆方向走去。在旅馆外边,果然站着一个身着发白连衣裙的女人在向这边望。
典子尽管随后也跟去了,但刚才听到的龙夫的话语总在耳边回响。这就象风吹皱水面一样使她头脑很不平静。
他们绕到旅馆的旁边,先遇到的那个女招待就指了指身旁站着的那位刚见到的女招待说:“这就是文子小姐。”
叫文子的女招待微笑着低头鞠躬。
“啊,您就是文子小姐呀,您曾经接待服侍过村谷先生吧?”
龙夫微笑地这样说道。“是,是的。”
“已经从这位女招待小姐那儿知道了,村谷先生住在这的最后那天晚上出去散步了吧?”
“是,是在10点多钟。”女招待记得很清楚。
“是,是啊,就是那时候。”龙夫接着又问:“那么是大约几点回来的呢?”
女招待想了一下回答说:“嗯,我想是11点刚过。”
“她丈夫也是那时候回来的吗?”
“不是,她丈夫没回来。一直到早晨村谷先生离去时,他都没回来。”
龙夫点了点头。这么说,有可能亮吾氏出去散步后就直接坐车去了小田原火车站。为了慎重起见又问了一句,回答是:阿沙子女士和跟着一起出去的女佣当时都穿着浴衣,而亮吾氏却从一开始出去时就穿外套。
“是啊,那么,女佣大约是几点回来的呢?”
“嗯?”
女招待文子小姐歪着头想了想。
“女佣好象确实是30分钟后一个人回来的。”
“那么说,过了11点半喽?”
文子补充说道:“为这,那个女佣还挨了先生一顿骂。”
“嗯?挨骂了?是怎么骂的?”
“没听清。只是听见从先生的房间里传出了那种声音。那个女佣马上就出来了。我在走廊遇到她时,她正在哭呢。”
这到是一个新情况。龙夫和典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村谷家的女佣名叫广子。前些天晚上去拜访时,她曾经在门口想说什么,但是被阿沙子女士连续呼唤“广子、广子”的叫声打断了。这种场面又浮现在两个人的眼前。龙夫和典子互相看了看。
两个人离开了箱根。在此之前,龙夫跟着典子乘坐骏丽阁的缆车到田仓横尸的现场看了一遍。
今天收获真是太大了。很多事不到实地详细看看就是不行。特别是春日旅馆的女招待和对溪庄的女招待的话都很有参考价值。
乘坐的“小田号”特别快车顶风向新宿方向奔驰而去。夏日天长而太阳仍快坠落西山了,沿途行走的人影渐渐变长了。
“我们还没调查亮吾氏从小田原火车站乘上了哪趟列车呀。”
典子捅了一下在旁边座位上抱着胳膊闭目坐着的龙夫。在烈日下走了一天,现在好象累了。头发随着窗口的风摇摆飘动着。
龙夫象要睡着似地说:“什么,那事以后再慢慢地调查吧。”
典子为了让他睁开眼睛便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崎野君的推测真让人吃惊!”
“是他人代替阿沙子女士写作这个推测吗?”
“是的,总编辑要是听到了,准会大吃一惊!”
这时龙夫才睁开眼睛,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老板一定会大吃一惊的!”龙夫嘴边露出了笑容。
“但是,我有一个不同意见。”
“是什么?”
“在雾中我看见了阿沙子先生和田仓先生,你推断说那人不是田仓先生,我就是不同意这一点。我坚信那人就是田仓先生。”
龙夫依然笑着说道:“真顽固呀。”
“如果是那样,该怎样理解春日旅馆女招待所说的话呢?”
“在女招待没注意时,客人外出散步后又回来了的情况也有啊。”
“是啊,现在我也没有最后确信田仓那天早晨没外出,可是……”
“可是什么?”
“就这些,现在再也不多说啦,就算是暗示一下吧。”
“不是已经开始说了嘛。”
典子瞪了一眼龙夫,但是他装作不知道又把眼睛闭上了。
电车靠近了下北泽车站。典子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龙夫的肩膀。
“崎野君,到下北泽了。”龙夫睁开了双眼。
“什么,下北泽?”
“村谷先生的家不是在这附近嘛。如果在这换乘电车的话,第二站就是东松原呵!去看看吧,到阿沙子先生那去见见叫广子的女佣。她一定知道一部分真相。”
龙夫也好象一瞬间明白了典子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他小声叫到“噢!”然后慌忙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在东松原下车后,两个人急急忙忙沿着前几天来过的路向前走去。路旁有蔬菜店和面包房。从水果店的拐角处一拐弯,前面就是熟悉的道路。
看见了村谷的家。她家的门紧闭着,在门上贴着一个白纸条,上面写着:“现在外出旅行不在家村谷”。
读了纸条上的字,典子和龙夫都愣愣地站着,谁也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