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下缆车,对溪庄的女招待就出来欢迎了。因为女招待把他们当客人而恭敬地鞠了躬,所以龙夫摆摆手说:“错啦,小姐,我们不是住宿的客人,而是想打听一点事。”
女招待愣住了。
“我们是出版社的,这里前些夫好象住过村谷阿沙子先生吧?”
女招待点头答道:“啊,是的。”
“当时值班接待的小姐是您吗?”
一说到出版社就会想到与作家有联系,这样话就说通了。
女招待摇头答道:“不,不是我,是文子小姐。”
“那么,请让见见文子小姐吧。”
“嗯,好象刚才她出去办事了,不知现在回来没有?好吧,这边请。”
女招待带着他们向旅馆走去。
在旅馆的入口处有一座红色的小桥,下面清澈的河水在小溪中流动着,旁边一棵大树上有一只蝉在吵闹地鸣叫着。女招待让他们俩在大门口等着,自己先走进了旅馆。三、四个穿着浴衣的男客人在路过时直盯着这两个人。典子与龙夫拉开了距离。
过了一会,女招待一路小跑出来告诉说:“他们说文子小姐办事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呢?”
年轻的女招待亲切地说道:“我想快了,请进来等吧。”
“谢谢!”
龙夫看了看典子。于是她就用手指着流向旅馆后面的小溪说:“不到那边去看看吗。”
与其在白天寂寞的旅馆里等着,还不如在外边使人感到愉快些。
龙夫谢绝了女招待说:“那么,我们就到那边去溜达溜达。”然后跟着典子向外走去。
旅馆后面到处都是大石头,河水在河床的正中间流动着。尽管水的流量不大,但因为流得很急,所以溅起了白色的泡沫。
正对面是山,深绿色茂密的林木覆盖了陡哨的山崖。风已经带凉意了。
龙夫看了看旅馆后面,把目光转向隔壁的屋顶说道:“那就是你住过的骏丽阁吧?”
“是的。同时它也是田仓先生住过的旅馆。”
“嗯。”
龙夫一边吸着香烟一边观看着。
“你在看什么?那么感兴趣。”
“没有,两家相邻的旅馆被高墙整整齐齐地隔开着。的确,用一般的交通工真难以通行啊。”
这面墙向前一直延伸到河边。龙夫回过头来望着高高的悬崖嘟哝道:“这边只有靠缆车才能上到上面的路上。”然后龙夫又心不在焉地说道:“这里好象是一个封闭的密室。”
“象侦探小说一样。田仓先生的死与密室有关系吗?”
“关系似乎没有、密室什么的是外国侦探小说里的事。实际上那么有趣的事是不存在的。”
龙夫捡起小石子扔到河中心。只溅起了一点点白色的水花。
“这条河好象很深呵,人是走不过去的。”
然后,他只用手指夹着香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小河。垂在前额的头发随风摆动着。
“哎!崎野君。”
典子看着他的侧面靠近了一两步。
“你刚才讲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时候?”
“你看,你说过我在雾中看到的不是田仓先生。”
“噢噢,是那个呀。”
“别冷笑啊!我仍然认为那个人就是田仓先生。”
龙夫说:“可以随便想。”
“问题不在于想,而在于这是不是真实的。”
想的并不等于就是真的。龙夫好象说过错觉的话,但那真是错觉吗?典子不仅表现出这种疑问,而且还说出了这种疑问。
典子一说出心里的疑问,龙夫就回答了她:
“人的声音可以分为粗的、细的、尖声、嘶哑声、清脆声、粗野混浊声等各种类型。一般当面一听就能辨别每个人的声音差别,但在远处嘁喊喳喳说话时就听不出口音。同样是一句嘶哑声音的话,仔细一听会因人而有很大差别。因为你是在远处听到的,更何况说话声如耳语密谈一般,所以可能区别不清。你当时没听清楚谈话的内容吧?总之当时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更何况你当时相信在那雾中的男人就是田仓,所以你就确定那声音也是田仓的。”
听龙夫这么一说,典子感觉似乎有些道理。她自己有些退让了。
“那么说那个人不是田仓先生喽?”典子依然想再坚持一下。
“不,不是说不是田仓,而是说没有证明他就是田仓。”
“你象律师在兜着奇怪的圈子似的。”
龙夫觉得典子的这句话挺有意思,所以笑了。
典子瞪了龙夫一眼说道:“那么以后再说吧。”
“在去春日旅馆的途中,你还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呢。”
“我讲过那么奇怪的话吗?”
“讲过!你当时不是表情深沉地想出了什么主意又说因为事关重大暂时不说吗?”
“呵,是那个呀。”
“别老是‘是那个呀’。快说是什么事。装模作样地自以为是,真古怪!”
龙夫没有马上回答这一问题。他把吸剩下的烟头扔到了河里。烟头随着河水起伏着流逝了。
龙夫面无笑容地看着典子说道:“利子,这么对你说吧。”在耀眼的阳光下,龙夫的面容显得很白。
“村谷阿沙子作为作家而开始出名是什么时候?就先从这开始说吧。”
典子看着龙夫那变得严肃而奇异的目光回答道:“是3年前。”
“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初次登上文坛的呢?”
“是中选获得一家杂志举办的新人奖以后。”
“是啊,从那时起出了名,开始给各家杂志写文章了。都认为她作品的文学价值不高,但是作为现代女作家的作品有股不屈不挠的顽强劲,并且故事情节也有意思,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就畅销起来了。对妇女杂志来说,她的文章有些生硬,因那种文笔象男人写的而不大对路,但是作为女性作家算是畅销的一位。”
典子点头说道:“是啊。”
“然而,好象阿沙子女士在写作时绝对不让别人进入她的书房。不是据说她也讨厌编辑在自己的家里等待完成原稿吗?”
“对。”
事情确实这样。
“还有,她绝对谢绝被杂志社关在屋里写稿不许外出。”
这也是事实,没错。
“还有,她绝对不出席座谈会和讲演会等。不管别人怎么请求,她坚决不答应。”
典子回答道:“是呀!她在这方面是出了名的。”。谁都知道村谷阿沙子这方面的乖癖。
“你从这些事没想到什么吗?”龙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典子。
典子说:“没想到别的什么。”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作为她的联系人,你经常出入她的家门,接触多了反而不觉得了吧。”
“觉得什么?”
“那么,告诉你吧。”龙夫慢慢地说道:
“写作时绝对不允许人进屋,也不许女佣靠近,也讨厌编辑在同一栋房子里等着,以象被囚在屋里为由绝对谢绝在编辑经常出入的旅馆写稿。啊,对对,说起原稿,阿沙子女士的原稿特别整洁吧。这你也看到过。”
“是呀。”
阿沙子女士的原稿没有什么涂抹划去和补加添写的地方,整洁得象是从头至尾一气呵成的。不象别的作家的原稿胡乱改写的地方很多,很不整洁。
“而且,好象她还不擅长讲演和座谈,对这些也拒绝。由此你难道得不出什么结论吗?”
“嗯。”
典子想了一会,但什么也没想出来。
“那么,说说我的想法吧!”龙夫说道。“阿沙子女士的小说不是她本人写的。”
典子吃了一惊说道:“哎呀!你说什么?”
龙夫目光闪烁地断言道:“那是别人写的,阿沙子女士仅仅把作品的草稿抄写到稿纸上而已。”
典子噤声无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