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威尔逊·吉尔林来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没有人告诉过他事到临头该如何处置,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工程”竟然会在安全环节上出现漏洞。现在,他一切都完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合作还是不合作,他可以作出选择。小罐里面的东西可能被送往马里兰州迪特里克堡的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去作检测,那儿的医学专家们只需花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知道被他带进奥运体育场的是什么东西,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他的生命、他的未来都将离他而去,看来他所能作出的选择只有合作,说不定这样还能为他争取到一条活路。
因此,当C-17A环球霸王Ⅲ型运输机爬升到巡航高度时,他便开口说话了。努南手拿录音机,只希望那穿透货舱区的引擎声不要淹没了吉尔林的声音。不久,事实证明,要他做到面不改色镇定自若那真是难上加难啊。他曾听说过有关某些极端环保组织的事,那儿的人认为在加拿大屠杀小海豹的人无异于特雷布林卡和奥斯威辛集中营里的刽子手;他也知道,联邦调查局曾把某些行为视为犯罪,比如把医学研究单位的实验室小动物放归自然,或者为了不让锯木厂锯掉树木而给大树钉上钉子,但是眼前这个组织的所作所为远甚于所有这些,其罪行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不管怎么说,这种罪行得让人们为“骇人听闻”一词重新定义。如此疯狂的宗教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因而是不可信的。他真希望氯罐里的东西真的是氯,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氯,那玩意儿连同那只背包都已被封存在塑料袋里,用绳索系在迈克·皮尔斯中士的座位旁。
“他还没来电话。”约翰·布赖特林边说边看了看表。奥运会闭幕式正在进行之中,接下去国际奥委会主席将发表演讲,呼吁全世界的年轻人参加下一届奥运会,然后乐队奏乐,奥运圣火即将熄灭……就像人类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熄灭那样。这情景既令人伤感,又无可幸免。下一届奥运会难道还会有吗?全世界的年轻人还能活着听到他的呼吁吗?……
“约翰,也许他和我们一样在观看闭幕式,让他看吧。”比尔·亨里克森安慰他说。
“说的也是。”布赖特林把胳膊搭在妻子的双肩上,尽量使自己放松些。此时此刻,在体育场内行走的人们身上都会粘上带有湿婆病毒的细微颗粒,亨里克森说的没错,不可能出任何差错的。在他的脑海中正浮现出这样一幅景象:不久的将来,街道和公路上空无一人;农田荒芜;机场关闭;树木将因无人砍伐而胡乱疯长;各种动物将四处游荡寻觅食物,它们会猜想所有那些声音和两脚动物都到哪儿去了;鼠类和别的食腐动物将尽情饱餐;猫和狗将恢复各自的天性,它们的生死听凭环境决定;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将不必担心遭人猎杀;遍布四野的有毒陷阱虽然还有杀伤力,但其毒性终将挥发殆尽,农夫和其他人深恶痛绝的杀戮游戏即将画上句号。就在今年,将再也没人为了穿上精美的白色裘皮外衣而大规模捕杀小海豹了;就在今年,这个世界将重新获得新生……倘若为此而不得不诉诸暴力的话,那么对于那些有头脑有审美观的人来说,即使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这就像布赖特林以及手下所信奉的宗教那样是一回事,确切地说,同门宗教有着不同的派别,他们崇拜的是一个被称为大自然的综合性的生命大体系,因为他们知道正是这个大自然关爱并哺育了他们,所以他们才为她而斗争,道理就这么简单。在他们的心目中,大自然如果不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就是一种思想,这种思想具有极大的包容性,它生产并养育了他们所钟爱的一切。能为一种思想而献出生命的人,在他们的前面曾有过很多很多,难道不是吗?
“这儿离希卡姆有多远?”
“机长说要飞十个小时。”皮尔斯看了看表说。“这就像是回到了当空降兵的年代。蒂姆,我想要一副降落伞。”他对努南说。
“呃?”
“第八十二空降师,布拉格堡,那是我服役的第一个单位,老弟。”皮尔斯对这位联邦调查局特工解释说。他渴望跳伞,但是特种作战人员难得跳一回伞,他们通常由直升机送往战区,虽然这样做便于组织也更安全,但是完全没有了和战友们一起从运输机上猛地一冲而下的那种感觉。“你认为这家伙现在想干什么?”皮尔斯指了指吉尔林问。
“简直难以想象这是真的。”
“是啊,我知道。”皮尔斯表示赞同说。“我也想,没有人会这么疯狂的,对此我根本无法想象,伙计。”
“是啊,我也无法想象。”努南回答说。他用手摸了摸衬衣口袋里的小型录音机,对里面的信息似乎还有点半信半疑。他这样录下的口供合法吗?虽然他对这个混蛋讲过他享有的权利,吉尔林也表示知道,但是,任何一个半路出家的律师都会千方百计地为吉尔林翻供。他们会说那是在一架军用飞机上被一群军人包围着而被迫作出的口供——说不定法官也会同意这种说法,法官也可能认为对他的逮捕是不合法的。努南想,管它呢,一切都无所谓,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吉尔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逮捕他就有可能挽救数百万人的生命……他径直向飞机的无线电舱走去,接上保密系统呼叫纽约。
克拉克在睡梦中被一阵电话铃声唤醒。他一把抓过话筒嘟哝地说了声:“喂?”这才发现保密系统还没接通,过后,接线员报告说线路安全。“什么事,丁?”
“约翰,我是蒂姆·努南,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到达后,你打算干什么?我录下了吉尔林的全部口供,就像你几小时前对丁说的那样,一个字都他妈的不差,约翰。现在我们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找默里局长谈谈,也许还得找埃德·福利局长谈谈。我不清楚现有的法律是否适用这么一件惊天大案,我也不清楚我们是否要公开审理这件案子,你知道吗?”
“嗯,知道了。”努南的声音好似来自半个地球以外的地方。“好吧,看来有人正在考虑这些问题。”
“没错,是的,我们正在考虑,还有事吗?”
“我想没了。”
“那好,让我再睡个回笼觉。”挂了电话,努南回到货舱,查韦斯和汤姆林森看守着吉尔林,其余的人坐在蹩脚的美国空军的座位上设法打个盹,以便熬过这趟最令人讨厌的飞行。一个小时后,努南从睡梦中醒来,才发现那些梦一点也不让人感到讨厌。
“他还是没来电话。”布赖特林说道。此时电视网络对奥运会高潮部分的报道已经结束。
“我知道。”亨里克森无奈地说。“这样吧,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离开座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按卡背面上的号码拨通了在悉尼的一位全球安保公司高级雇员的移动电话。
“托尼吗?我是比尔·亨里克森,我要你立即给我办一件事,行吗?……好,找到威尔逊·吉尔林,让他立即给我回电。他的号码是……没错,就是这号码。现在,托尼……是的,谢谢。”亨里克森挂断电话。“很快就会找到的,他不会去别的地方,也许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打算去黄金海岸。放松点,约翰。”这位安全主管劝说道,他并不感到沮丧。吉尔林的手机可能没电了,可能行人太多了,他没能叫到出租车赶回旅店,也可能那儿没出租车可叫——任何一种善意的解释都会让人感到一丝宽慰。
南半球,悉尼。托尼·约翰逊穿过街道朝威尔逊·吉尔林下榻的旅店走去。他知道吉尔林住的房间,因为他们在那里碰过头。他乘上电梯直奔房间,对他来说,开锁只是小菜一碟,只需把一张信用卡塞进门侧边框,挑起三角闩,他就进到房内——
——他看到了吉尔林的行李包靠在衣柜的移动玻璃门旁,在桌面上的文件夹里有他的一张前往澳大利亚东北海岸的机票,还有一张地图和一些介绍大堡礁的小册子。情况有点不妙,他查看了机票,威尔的航班二十分钟后就要起飞了,按说,现在他早该通过安检上了飞机才对,然而,他还没有离开旅店,这就太奇怪了。威尔,你在哪呢?约翰逊心里直嘀咕,他突然想起他是来这儿干什么的,于是,他拿起了电话。
“是啊,托尼,我们那位伙计在哪儿呢?”亨里克森满怀自信地问道,接着他的脸色变了。“你是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什么?好了,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新情况,打我这儿的电话,再见。”亨里克森放下电话,转身看着那两位。“威尔逊·吉尔林失踪了,人不在房里,但行李和机票还在,像是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
“什么意思?”卡罗尔·布赖特林问。
“我也不清楚,该死的,说不定他在街上被车撞了——”
“或者说,波波夫可能向人告密致使他被捕了。”约翰·布赖特林神情紧张地说。
“波波夫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亨尼克特不会告诉他的,亨尼克特自己也不知道吉尔林的名字。”但是,亨里克森想起来了,喔,妈的,福斯特不是知道散布湿婆病毒的方法吗?喔,真该死。
“比尔,出什么事了?”约翰·布赖特林问,从那人的神情上他明白出事了。
“约翰,我们可能有麻烦了。”这位联邦调查局前特工说。
“什么麻烦?”卡罗尔问。亨里克森作完解释后,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你是说,他们可能知道了?……”
亨里克森点点头说:“完全可能。”
“天哪。”这位总统科学顾问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她话不成句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么——那么——那么——”
“是的,”亨里克森点点头说。“那么我们就完了。”
“那怎么办呢?”
“首先,我们得毁掉一切证据。所有的湿婆病毒,所有的疫苗,还有所有的记录。所有这些都在电脑上,我们只需删除就行了。因为我们告诉过其他人不许翻印任何资料,现在再让他们毁掉可能记的一切笔记,因此不应该会留下什么书面东西。我们可以从这儿着手,从我的办公室可以联到公司所有的电脑上,把全部记录统统删除掉——”
“它们都加过密,全都加过密的。”约翰·布赖特林提醒说。
“你打算跟米德堡的密码破译专家赌一把吗?我可不干。”亨里克森对他们说。“不,那些文档统统都得删除,约翰。要知道,只有否认向检察官出示的证据,你才能免于刑事起诉。没有确凿证据,他们定不了你的罪。”
“那么证人呢?”
“在这个世界上,目击证人的作用最容易被人高估了,任何一个智力平平的律师都能把他们愚弄得像傻瓜似的。而我在给局里办案的时候,我要的是能抓在手心里的东西,能让陪审团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管你在电视上看到什么,其实目击者的证词在法庭上毫无作用。好了,我要去办公室删除电脑上的那些玩意儿了。”亨里克森说完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两位布赖特林。
“我的上帝,约翰,”卡罗尔轻轻发出一声感叹说。“要是别人发现了,怎么办呢,没人会理解……”
“理解我们是要去杀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吗?不,没人会理解。”她丈夫无可奈何地附和着。“我想乔·西克斯帕克和阿尔奇·邦克也未必能理解。”
“这么说来,那怎么办呢?”
“只有逃到国外才能脱离苦海。我们带上所有的‘工程’知情者向南飞往巴西。我们还有办法搞到钱——我用假名开了几十个电子账户,如果比尔真能删除电脑上的文件,他们也许无法用刑法来起诉我们。行,就算他们可能逮捕威尔逊·吉尔林,他只是一位证人。我不相信他们能单凭一面之词,在一个别的国家,合法地追捕我们。真正知情的也只有五十来个人——一个不落,我是说——我们的飞机足以把我们这些人送到马瑙斯去。”
在办公室里,亨里克森打开他的个人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档,这份文档记载着连接地平线公司每一台电脑的电话号码和进入密码以及与“工程”有关的所有文档名。他通过调制调解器打开所有文档名,搜索那些必须删除的文档,然后用鼠标一一点击,把这些文档送往回收站,彻底删除,而不是仅仅删除它们的电子地址密码。他发现在操作过程中他竟然浑身冒汗,删除过程整整花去了他三十九分钟时间。删除结束后,他相信所有文档都已被彻底销毁。他又检查了一遍文件列表和记忆库,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文档名并进行了一次全球搜索操作,然而,一个都没了,所有那些文档现在都已被彻底干净地删除了。太好了。
好了,亨里克森自问,法官的手中还会有什么东西呢?他们有可能拿到吉尔林手里那只散布湿婆病毒的小罐。那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说实在的,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是内行看到的话,那就意味着吉尔林一直携带着一件潜在的生物武器。吉尔林可以在美国律师面前声称那是地平线公司的产品,但是,又有哪一位“工程”有关生产人员会承认曾经生产过这种产品呢,所以说,没有,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可以支持吉尔林的指证。
此外,亨里克森屈指算来,完全了解“工程”内情的地平线公司职员和全球安保公司雇员一共是五十三个人;试制A、B两种类型疫苗可以解释为进行医学研究。湿婆病毒以及库存疫苗在数小时内就可以被焚毁,根本不会留下一丁点物证。
这就够了——嗯,差不多够了。他们手里仍然有个吉尔林,亨里克森相信,吉尔林如果开口说话的话——他会招供的,因为联邦调查局有办法从疑犯的口中掏出情报——那么,布赖特林以及包括他本人在内的许多人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他们也许可能不被定罪,但是免不了会遭遇到庭审带来的种种尴尬——以及诸如有可能引发的同事间相互揭发以及“工程”成员间不负责任的相互攻谄等这类事将交织在一起,真是砍不断理还乱……还有那个波波夫,有可能把约翰·布赖特林和他与一系列恐怖活动联系起来,不过,他们可以指证波波夫是杀害福斯特·亨尼克特的凶手,从而把他试图制造的案子搅成一潭浑水。最理想的一种结果是当法官们正千方百计取证立案的时候,他们发觉所有涉案人员已经远走高飞,可望而不可即了,就是说,这些人已经到了巴西马瑙斯以西森林中的“工程”后备基地。他们这些人到那里去安身,他们会受巴西引渡法的庇护,在他们看来,这是一部能够保护他们的极为有利的保护性法律,在那里他们可以学会适应热带雨林的生活环境……没错,那样做是明智的。他想,对了,他有一份“工程”全体人员的名单,这些人对“工程”的真相一清二楚,一旦被联邦调查局捕获受审的话,他们都得上绞刑架。他把这份虔诚信徒的名单印了一份放进衬衣口袋里。干完这件事,他把后路也考虑周全了,此后,亨里克森回到布赖特林那间屋顶办公室里。
“我已通知机组人员作好起飞准备。”当亨里克森走进办公室时,布赖特林告诉他说。
“好。”亨里克森点点头说。“我想眼下看来巴西这个地方实在不错。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召集所有关键人士向他们说明怎么应付目前的局面,在被人提问的时候,怎么回答。约翰,我们能挺过这一关的,但我们必须随机应变。”
“那这个地球怎么办?”卡罗尔·布赖特林沮丧地问。
“卡罗尔,”亨里克森说。“首先,你得管好自己,蹲在马里恩联邦监狱里是拯救不了大自然的,如果我们能随机应变的话,我们就能对任何审讯我们的人翻供,没有证据,我们就会平安无事,伙计们。现在”——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名单说。“这些人都是必须保护的,一共五十三位,四架湾流型商用飞机就停在外面。大家都可以飞到‘工程’后备基地去。对此还有什么疑问吗?”
约翰·布赖特林摇摇头说:“没有。我跟你们在一起,从法律上说,我们这样做没什么问题吧?”
亨里克森满有把握地点了点头,说:“我看没什么问题。问题倒是在波波夫身上,不过,他是一个凶手。起飞前,我准备把亨尼克特被杀一事报告当地警方,这样一来,波波夫作为目击证人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让警方误以为是波波夫为了免于一死而编造故事似的。我再录下麦克莱恩和基尔戈尔的证词一并交给当地警方。虽然这些东西不足以定他的罪,但是也足可以让他难受一阵子。这就是我们要做的,把束缚人的证据链一一打破,降低目击证人证词的可信度。一年过后,或许一年半以后,我们就会让我们的律师坐下来与当地的美国律师面对面地交谈,然后我们就重返家园。在这之前,我们只得委屈一下待在巴西,在那里,你们也可以通过互联网做点生意,不是吗?”
“嗯,这可比我们预先计划的要差多了,不过……”
“是啊,”卡罗尔随声附和地说。“不过,这总比呆在联邦监狱里等死要好。”
“那就行动吧,比尔。”约翰·布赖特林命令道。
“现在,我们怎么处理这事?”克拉克睡眼惺忪地问。
“呃,”汤姆·沙利文说,“首先我们去找主管纽约分局的副局长,然后找一位美国律师洽谈一下关于刑事立案的问题。”
“我看不行。”克拉克反对说,边说边揉了揉眼睛,伸手拿了杯咖啡喝下。
“你知道,我们既不能强行拘捕他们,也不能狠揍他们一顿,我们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查塔姆强调说。
“这事永远拿不到法庭上去,再说了,谁说你们就一定能胜诉呢?要掩盖这件事的真相难度有多大?”
“没法估计,我们手上有两个女孩失踪案,她们可能死于谋杀——进一步说,如果事情果真像我们的朋友波波夫所说的那样——那就是犯罪,无论从联邦还是州法律来说,上帝,那又是一起阴谋活动……所以我们需要法律,克拉克先生。”
“也许是这样,话又说回来,你看,从出警到堪萨斯的一个具体地点尚不清楚的地方并授权逮捕美国首富中的一位最快要用多长时间?”
“那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沙利文坦率地说。
“光搜集了解案情至少要好几个星期。”查塔姆说。“我们需要请教专家,请专人对氯罐进行检测——而自始至终那些疑犯都会忙着销毁每一件物证。确实不容易,但你知道我们在局里干的就是这活。”
“我想是吧。”克拉克含糊其词地回答说。“不过,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吉尔林这家伙现在落在我们手里,由此他们可以推测他会告诉我们些什么。”
“千真万确。”沙利文表示同意。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那可能是什么办法呢?”
“我也不清楚。”克拉克无可奈何地说。
录像带在“工程”的传媒中心已经制作完成。他们原本想在那儿为这场瘟疫的幸存者制作一些有关大自然的录像带。对于行动实体的“工程”而言,这样的结局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柯克·麦克莱恩显得特别沮丧,但是在讲述他、谢罗夫、亨尼克特和基尔戈尔曾津津乐道的清晨遛马一事的时候,他表现得相当出色。然后,轮到约翰·基尔戈尔医生讲述他发现那两匹马的前后过程,接着,由麦克莱恩讲述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以及基尔戈尔亲手做的尸体解剖才发现了那颗结束福斯特·亨尼克特生命的点四四子弹。录完像后,他们来到门厅与先前等候在那儿的人会合,最后,一辆小巴把他们送上正在待命的飞机。
上了飞机,他们得知这里距巴西马瑙斯有三千五百英里的航程,大约需要飞行八个小时,这段航程对于湾流Ⅴ型飞机来说算不了什么。第一架飞机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布赖特林夫妇、比尔·亨里克森和负责“工程”湿婆病毒这部分工作的主要科学家史蒂夫·伯格外,没有别的乘客。飞机于当地时间早上九时起飞,下一站便是巴西中部的亚马孙谷地。
结果证明,联邦调查局确实知道堪萨斯的这个具体地点。派驻当地的联邦调查局两名特工随车出发时正好看到有几架飞机起飞升空,按照惯例,他们把这一情况向驻地派出机构作了汇报,由驻地派出机构再上报华盛顿。然后,他们就把车停在路旁,就着饮料,吃起了麦当劳的汉堡包,看看麦田中央那几座不该建在那儿的楼房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在夏威夷的希卡姆空军基地。C-17运输机上新的一波机组人员替换下了原机组人员,在添加了油料后,又向加州北部的特拉维斯飞去。查韦斯和他的队员没有离开过飞机半步,他们只是看着新来的机组人员带着盒饭和饮料登上飞机,然后各就各位,准备接下来的六小时飞行。查韦斯无意中听到,威尔逊·吉尔林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正在大谈特谈什么大树、禽鸟和鱼类这样的玩意儿,当然,他的高谈阔论并不是有意要劝说一位初为人父兼内科女医生之夫的人接受他的观点,他只是海阔天空地与人聊天而已。努南出于礼节,只是听着并录下他们的对话。
飞机向南飞去,机上一片寂静。对悉尼发生的事毫不知情的那些人满腹狐疑地猜测到出事了,但是他们无法与第一架飞机上的人进行联络,对于“工程”的目标,他们只是听过简单介绍——就像地平线公司许多雇员一样,他们只是拿钱干活,干他们培训过的活。他们现在飞行在一条向南的航线上,去到赤道以南的一个目的地。一年前,当“工程”后备基地竣工时,他们曾去过那儿。那儿也有一条足以供商用喷气机起降使用的跑道,但是缺少堪萨斯那样的导航设施,所以只能在大白天里按目视飞行规则来使用。如果发生任何问题,飞机就将降落在目的地以东九十八英里外的马瑙斯城机场,那里能提供包括维修在内的全套服务。虽然“工程”后备基地备有必需的零配件,而且每架飞机上配有一名训练有素的机械师,但是他们还是愿意把大修的活让别人去做。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将飞越墨西哥湾,然后折向东面飞越古巴上空的国际旅行走廊。据气象预报,一路下来直到委内瑞拉,天气情况总体不错,在委内瑞拉上空,有可能出现几块雷雨云团,但那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在第一架飞机上的那几位地位显要的乘客正急着盼着尽快离开这个国家,从他们曾想拯救的这个地球行星的表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沙利文问,然后他转过头去。“四架喷气机刚刚飞离堪萨斯那个地点一直向南飞去。”
“有什么办法可以跟踪它们吗?”
沙利文耸耸肩说:“也许空军可以。”
“那我们怎么办?”克拉克厉声问道,然后他打通了兰利的电话。
“我可以试试,约翰,但是要让空军迅速出动帮忙可不太容易。”
“试试看,行吗,埃德?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从堪萨斯中部起飞向南飞去,目的地不明。”
“好吧,我给国家军事指挥中心打电话。”
做这么一件事,对中情局局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在国家军事指挥中心值班的高级军官是一位刚从美国驻北约空军战斗机群指挥官位置上轮换来干办公室工作的空军二星将军。
“那么,让我们干什么呢,长官?”将军问。
“一个半小时前,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从堪萨斯中部起飞,我们得监视它们。”
“用什么去监视?我们所有的防空战斗机都部署在加拿大边境上,不可能让它们飞往南边,再说,它们也赶不上。”
“搞一架预警飞机如何?”福利问。
“预警飞机归兰利的空中作战司令部管辖——是我们的兰利,不是你们的那个兰利——嗯,也许其中一架正在执行缉毒监视任务,或许是训练任务,我可以查一查。”
“查吧,我等着。”埃德·福利说。
这位身着蓝色制服的二星将军可真不错,他不但查了,而且打电话给位于夏延山的北美防空司令部,命令他们对四架湾流型喷气机进行监视,因为那里的雷达可以覆盖整个美国。不到一分钟,一道计算机指令就被送达到联邦航空局,要求协查飞行计划,看看有哪些飞机提出过国际航班申请的。北美防空司令部还报告说,此刻有两架E-3B预警飞机在空中执行任务,一架在新奥尔良以南三百英里处执行缉毒任务,另一架在埃格林空军基地的南边与驻扎在那儿的几架战斗机一起,以彭萨科拉海军航空站的一架海军飞机为假想敌,正在进行常规训练。得悉这一情况后,他打电话给位于弗吉尼亚泰德沃特的兰利空军基地,向作战指挥官传达中情局局长的要求。
“长官,此举的目的是什么?”当电话接通后,将军问福利。
“无可奉告,但是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
将军把这话转达给兰利基地指挥官,却没有把指挥官那暴跳如雷的反应反馈给中情局局长。这一反应该反馈给空中作战司令部的四星将军,这时他正好在办公室里,没在F-16战斗机上。这位四星将军虽然嘴里嘟嘟哝哝的,但还是同意照办,他想,中情局提出这一请求不会没有充分的理由。
“如果你想要知道为什么的话,你可以知道。预警飞机能飞多远?”
“我不知道。这种湾流型喷气机的时速为多少?”
“嗨,长官,这种新机型湾流Ⅴ,可以一直飞到他妈的日本,我还得派空中加油机去支援呢。”
“好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为了让我们与目标保持监视接触,我该打电话给谁?”
“北美防空司令部。”他把电话号码告诉中情局局长。
“好,谢谢,将军。中情局欠你一个情。”
“我会记住的,福利局长。”美国空军少将说。
“我们很幸运。”克拉克听着。“空军给我们派了一架预警飞机,它们飞到哪儿,我们就可以一直跟到哪儿。”埃德·福利说,因为他不清楚预警飞机在半路上还得加油,所以他的话多少有点夸大其词。
上面说到的那架预警飞机是已有十年机龄的哨兵E-3B特种电子设备机,十五分钟后,它接到指令,驾驶员把指令转告机上的上级指挥军官,这位少校军官反过来请求北美防空司令部提供进一步信息,等他收到后,第一架湾流型喷气机已经离开美国领空十分钟。来自夏延山的指令使这次跟踪飞行变成了一桩难事,其难度恐怕不亚于驾车前往当地的一家7-11便利店。一架加油机从巴拿马起飞后将在加勒比海上空与该机会合,一直是饶有趣味的防空演习突然间变成了一场味同嚼蜡的无聊游戏。根据老式的波音707-320B改造的哨兵E-3B预警机与萨瓦纳公司制造的商用喷气机同速飞行着,并在商用机后面五十英里处保持编队位置。只有空中加油那短暂的行动才会打破这种状况。这架雷达飞机的呼号为“鹰-29”,其卫星雷达能够把包括雷达图像在内的一切讯号传送到科罗拉多的北美防空司令部。除了三名操纵员监视着被他们跟踪的四架湾流型喷气机外,雷达飞机上的大多数机组人员都无所事事地坐在舒适的座位上,不少人甚至打起了瞌睡。没过多久,情况就清楚了,这几架湾流型喷气机的航向笔直向南,相互间保持着五分钟或者四十一英里的间距,毫无诱骗企图,甚至不作任何海上低空飞行,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对飞机的机体不利,而且毫无意义地耗光机上油料。对于监视飞机来说,这些都不成问题,因为监视飞机能够发现漂浮在水面的垃圾袋—―在缉毒过程中,经常会这样做,因为这是贩毒者为转运可卡因或者甚至在州际公路上为了强制限速而采取的其中一种办法——因为一旦时速超过八十英里便会被雷达-计算机系统自动跟踪,除非操纵员给计算机下达停止的指令。然而,现在他们所监视的是按照惯例穿梭往返的商用飞机,加上这四架湾流型商用喷气机航线笔直飞行状况正常,正如雷达飞机上的一位操纵员所说的,他们在犯傻,就算是海军陆战队也可以不按指令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这几架飞机。
这个时候,克拉克正在一架由华盛顿出发飞越波托马克河向里根国家机场飞去的往返航班上。飞机准备降落,一位中情局雇员把克拉克一行人接上停在机场外的“公司”车后便驱车二十分钟到达兰利这幢老总部的七层大楼。德米特里·波波夫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到这幢特殊的建筑物里,甚至胸前还佩戴上一枚“来宾—需护卫”的徽章。克拉克把波波夫介绍给局长。
“欢迎。”福利局长操着纯正的俄语说。“我想你以前从未来过这里吧。”
“就像您从未到过捷尔任斯基广场二号一样。”
“啊,我去过那儿,”克拉克一下子反应道。“事实上,我还到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的办公室去过。”
“太了不起了。”波波夫惊叹地说,同时在主人的引导下入座。
“好了,埃德,这帮家伙现在究竟到哪了?”
“他们已越过了委内瑞拉北部上空正向南飞去,目的地可能是巴西中部。联邦航空局告诉我们说,他们依法提出过一份飞往马瑙斯的飞行计划。我想那是一个橡胶之国,好几条河流在那儿汇聚。”
“他们对我说过,那儿有一整套像堪萨斯那样的设施,只是规模小点罢了。”波波夫对他的主人说。
“能不能让我们的卫星对那儿实施侦查?”克拉克请求中情局局长。
“一旦我们知道那儿的确切位置,那没问题。预警飞机在空中加油时落后了一段距离,不过现在离目标也就一百五十英里,问题不大。机载预警系统显示四架商用飞机飞行状况正常,一直保持巡航速度。”
“一旦知道它们的目的地……那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清楚。”福利无可奈何地说。“我还没想得那么多。”
“这件刑事案子也许是一只烫手山芋,埃德。”
“喔?”
“没错。”克拉克点了点头说。“如果那帮人很精明,我们必须设想他们是一群精明的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销毁一切犯罪的物证。我们只有目击证人,你想想,在飞往巴西的四架湾流型飞机上都有哪些人呢?”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出于保密考虑,你是想把知情人数压缩到最少,是吗——因此,你以为他们是去那儿练习合唱的?”
“什么?”波波夫问。
“审讯开始时,他们那帮人为了应付联邦调查局必须编造一套口供。”福利解释说。“因此,每一次他们都必须统一口径,唱同一个调。”
“埃德,如果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会做什么?”彩虹六号明智地问。
福利点点头说:“是啊,大概也会这样做吧。行,我们该做些什么?”
克拉克盯着中情局局长的眼睛说:“拜访他们一下,如何?”
“谁授权这样做?”福利局长问。
“我还是中情局的人,我向您报告,埃德,还记得吗?”
“上帝,约翰。”
“您允许我在一个恰当的集结待命地点集合我的队伍吗?”
“在哪儿?”
“我想,布拉格堡。”克拉克建议说。福利无可奈何地表示同意。
“同意了。”得到局长的许可后,克拉克走到这狭小办公室的那一头,拿起办公桌上的保密电话,与赫里福德通话。
阿利斯泰尔·斯坦利的伤情恢复得很好,他可以在办公室工作上一整天而不至于累得趴下。克拉克赴美后,暂由他负责这支严重缺员的彩虹部队,克拉克没来得及处理完的问题,现在由他处理,比如,招募新队员以填补两名阵亡队员留下的缺额。目前,队员们的士气相当低落,还有两名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队员失踪,让其他队员强忍悲伤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尽管每天早晨他们仍然照例出操,每天下午仍然练习射击以保持状态,随时待命,这通常被认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然而,回想起来,在彩虹部队所执行的任务中,至今为止有哪一项任务像是有可能完成的呢?当保密电话的铃声骤然响起的时候,斯坦利伸手拿起话筒。
“喂,我是阿利斯泰尔·斯坦利。”
“你好,阿尔,我是约翰,我现在在兰利。”
“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约翰?查韦斯和其他人都好吗,还有——”
“丁和其他人从夏威夷出发,现在正在回加州的路上,阿尔,他们在悉尼逮住了一名主犯。”
“太棒了,这混蛋干了些什么?”
“阿尔,你现在是坐着的吗?”
“是的,约翰,当然是坐着的,怎么了?”
“听好,我就长话短说了。”克拉克以命令的口吻下达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必须完成的任务。
“真他妈该死的。”在克拉克下达完任务后,斯坦利接着问道:“你确信无疑吗?”
“千真万确,阿尔。我们现在正在跟踪那四架飞机上的阴谋者,看来他们正飞往巴西中部。好了,我命令你集合所有的人,飞往布拉格堡——北卡罗来纳的波普空军基地——带齐装备,阿尔。我们很可能还得南下到丛林里去……去,嗯,果断处置那帮人。”
“知道了。我会把这儿的一切安排妥的。要最快速度吗?”
“一点没错。告诉英国航空公司我们需要一架飞机。”克拉克继续说道。
“太好了,约翰,我去办。”
在兰利,克拉克心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在弄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必须把自己身上所带的重要物件放在一个妥善的地方。不错,阿利斯泰尔会千方百计地让英国航空公司准备一架飞机,把他的人直接送到波普,然后,从那儿——这以后的事,他还得好好想想。他也得跟威利·拜伦上校一起去那儿,去特种作战指挥部一趟。
“一号目标正在下降。”一位操纵员用机上内部通话设备报告说。一位正在看书的高级管制员抬起头,开启雷达显示屏确认了这一情况。此时,“鹰-29”正违反国际法,未经巴西方面允许飞行在巴西上空,地面的空管雷达系统把它发出的应答信号判读为是一架民用货运航班——通常都是这么做的——没有谁会去惹怒它们。情况确认后,那位高级管制员打开卫星无线电台向北美防空司令部报告,可惜他并不知道,北美防空司令部随后又把这一情况转告给中情局。五分钟后,二号目标也开始下降,这两架飞机正减速飞行,从而使得“鹰-29”多少赶了上来。高级管制员告诉机组人员继续保持原先的航向和速度不变,他询问了一下燃料情况,得知他们还得飞行八个小时,机上的油料足够让他们返回俄克拉何马城外的廷克空军基地。
在英国,彩虹部队使出了英国航空公司这一招。十分钟的检测工作结束后,英国航空公司给彩虹部队指派了一架在伦敦以北一小型商用机场待命的波音737-700客机。彩虹部队队员们将乘坐卡车赶到那儿,于是,一阵哨声把驻扎在赫里福德的英国陆军运输连的士兵唤起。
望着三重树冠层丛林的最顶上一层,约翰·布赖特林心想,这多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水啊!在落日的余晖中,他可以看到那么多河流宛如一条条银色的小路,而苍茫大地却几乎不见了踪影。这是地球行星上最富有的一个生态系统,一个他还没来得及进行深入研究的生态系统——不过,布赖特林想,现在他有了这个可能,或许在明年什么时候他就可以好好地研究一番了。“工程”后备基地是一个既坚固耐用又极其舒适的设施,它有一个六人维护小组,有自身的供电系统,还有卫星通讯系统以及充足的食物储备。他不知道在这四架飞机上谁可能是手艺超群的大厨。在这儿,也像每一次“工程”开展活动那样,都会有一次劳动分工,在这支劳动大军中,他自然是一位无可争议的领袖人物。
纽约,宾厄姆顿。几名维护人员正在把几只贴有生物危害标志的容器装进焚化炉。其中一名维护工想,这个火炉真够大的,同时焚烧几具尸体一点都不成问题——另外,只要看看炉内隔热层的厚度,你就知道炉内的温度有多高了。容器装进炉后,他拉下三英寸厚的炉门,上好锁,按下点火按钮。他听到煤气喷射的声音,看到从闪闪发亮的炉膛内蹿起的火焰,于是,所有的一切就灰飞烟灭了。这里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地平线公司经常销毁这种或那种生物物质。这位维护人员以为,这回焚烧的也许是艾滋病活病毒,他听说,公司在这个领域里做了大量的工作。正在此时,他看了看夹在写字板上那三页纸,那是从堪萨斯传真过来的特别命令,命令的每一行都经核对后被打上钩的。装进炉内的所有容器现在都变成了灰烬,可不是嘛,这个焚化炉甚至可以把金属板熔化掉。现在,冉冉升上天空的就是“工程”唯一的物证,而维护工根本就不知道,对他来说,G7-89-98-00A容器只是一个塑料容器,他压根就没听说过世上还有“湿婆病毒”这么一个词。根据操作规程,他来到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台电脑——按工作命令上所列出的已销毁的项目一一输入电脑。于是,这一信息就进入了地平线公司的内部网并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堪萨斯的显示屏上,维护工当然不知道这一情况。显示屏上随后就显示出一系列专门的指令,技术人员便拿起电话向另一名维护工传达指令,维护工又按照电子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下一位。
“好,谢谢你。”比尔·亨里克森听完电话后回答说。他放下机舱电话,径直朝布赖特林夫妇走去。
“妥了,伙计们,宾厄姆顿干得漂亮,所有的湿婆病毒,所有的疫苗统统被付之一炬,‘工程’曾经有过的真实物证现在都消失了。”
“我们得为此而感到庆幸吗?”卡罗尔望着舷窗外正在接近的地面伤感地说。
“不,我希望你该为免于被控谋杀而感到庆幸,博士。”
“他说得对,卡罗尔。”约翰·布赖特林说,话音中充满哀伤。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得了,他开始自我安慰起来,他还有不少资源,还有一帮人,这一回的挫折难道意味着从此他将放弃自己的理想吗?当然不是,地平线公司的董事长告诫自己说。在他的脚下,在他们正在下降的这片绿色大海的下面,有着多种多样的生命——正是因为这个理由,他才让他的董事会把建造“工程”后备基地大楼选在这儿,只有生长在这儿的树木和植物才含有新的化合物元素——也许可以用来治愈癌症,谁能说得准呢?他先是听到飞机的阻力板放了下来,没过多久,起落架也放了下来,三分钟后,飞机嘭的一声降落在沿路建有实验室和住宅楼的公路跑道上。在飞机的反推力装置开启后,滑行速度减慢了,飞机慢慢地停了下来。
“好,一号目标降落地面。”空管员报告确切位置,接着调整屏幕图像。怎么那儿还有几幢建筑物?嗯,好嘛,他用电脑精确测定目标位置,立即把这一信息发往夏延山。
“谢谢。”福利把目标的精确位置记在小本上。他对克拉克说:“约翰,我有了他们所在位置的准确经纬度,我将要求卫星给我们多拍几张照片。喔,两三小时后照片就该出来了,那得看那儿的天气如何。”
“这么快?”波波夫问道。他从七层楼的窗户向外望去,看到路旁的贵宾停车场。
“这只是一道电脑指令。”克拉克解释说。“我们的卫星始终在那儿的上空。”
实际上要等上两三个小时,这让他感到这段时间不短,肯定是为了方便把卫星放在了错误的位置。
英国时间子夜过后,一架载着彩虹部队的飞机顺利地飞离了卢顿机场的跑道,飞机转了一圈之后向右飞过了位于机场停机坪外的汽车装配厂,然后向西飞往美国。英国航空公司为这次航班配备了三名乘务人员,他们不停地为彩虹部队队员们送吃送喝的,一路上,队员们好吃好喝,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尽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美国,而且还要带齐全部的作战装备,斯坦利什么也没告诉他们。
巴西中部的丛林上空,蓝天清澈明朗。第一架KH-11D于当地时间晚上九时三十分飞越那儿。机上的红外照相机把当地的全部地貌地物拍成三百二十帧照片,另外还有九十七帧可视光谱图。所有这些图像立即被传送到一颗通讯卫星上,然后由这颗卫星定向发射给华盛顿附近的弗吉尼亚贝尔沃堡天线场。一条地面通信线路从那儿把图像传输到位于杜勒斯机场附近的国家侦察办公室大楼,然后又从那儿通过另一条光纤通讯线路把图像传输到中情局总部。
“这看上去很像是一种叫香草的植物。”在福利的办公室里,一位值班的高级照片分析师告诉他们说。“楼房分布在这里,这里,还有一幢在这里。地面上有四架飞机,很像湾流Ⅴ型——这种机型的机翼比较长。这是一个民用机场,有跑道灯,但没有仪表着落系统装置。我想油库是在这里,这里是电厂,从排出的羽状烟云来看,可能是柴油发动机系统。从窗户灯光类型来看,这像是一幢住宅楼。有人把这儿建成了使我们颇感兴趣的自然胜地,是吗?”这位分析师问。
“像是这么回事。”克拉克附和道。“还有些什么?”
“在九十英里半径范围内没什么了。这里以往是一片橡胶种植园,然而这些楼房从来没住过人,所以我说这是一个闲置的种植园,谈不上文明。这下面的火是这么回事,”——他用手指了指——“是篝火,也许是本地人,印第安部落人或这一类人留下的。这个地方很荒凉,先生,准是哪个讨厌鬼弄了这么个地方,这么孤寂、偏僻。”
“好吧,把拉克罗斯图像给我们拿来,另外,如果有了目视亮度图像,我也想看看。”福利说。
“利马时间七时二十分左右,我方卫星将直接飞过另一架飞机的上空。”他说的时间是指当地时间。“天气预报看来不错,应该可以拍到清晰的图像。”
“这条跑道有多宽?”克拉克问。
“喔,看来有七千英尺长,大约三百英尺宽,标准宽度。跑道两侧,他们砍倒了一百码——或许是一百米宽的林带。所以,只要混凝土路面厚度够的话,可以停一架中型飞机。河的这儿有一个码头,实际上这不是亚马孙河,而是内格罗河,河上没有船。我想那是在建造过程中被遗弃的一个码头。”
“我没看到什么电话线或高压线之类的。”克拉克接着说,两眼紧盯在照片上。
“没有,先生,是没有。我想他们是依靠这个天线场的卫星和无线电通讯进行联络的。”他停了一会儿。“还需要了解什么情况吗?”
“没了,谢谢你。”分析员离开办公室,乘电梯回到他底楼办公室。
“有收获吗?”福利问道。他自己对钻丛林一窍不通,但他知道克拉克行。
“嗯,我们知道了他们在哪,也知道了他们在那儿有多少人。”
“打算怎么办,约翰?”
“还不清楚,埃德。”克拉克坦率地回答说。克拉克还没想得太多,不过他现在要开始计划了。
C-17运输机重重地降落在加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这趟飞行把查韦斯和他的队员们搞得晕头转向,一下飞机,机外凉爽的气候让他们感到异常惬意。查韦斯拿出手机按下拨往赫里福德的快捷键,这才知道约翰·克拉克已在美国兰利。他绞尽脑汁花了二十多秒钟的时间才想起了克拉克给他的电话号码,于是他拨通了电话。
“这里是局长办公室。”
“我是多明戈·查韦斯,请接约翰·克拉克。”
“请稍等。”福利办公室的接待人员回答说。
“你在哪,丁?”克拉克拿起电话。
“我们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旧金山的北面。现在我们到底该去哪?”
“一架空军VC-20现在应该在贵宾厅那儿等候你们。”
“好嘞,我会过去的。约翰,因为离开澳大利亚时走得太急,所以我们没带任何装备。”
“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去的。你们总算是回到华盛顿了,是吗?”
“没错,长官。”查韦斯回答说。
“你的客人,叫什么来着——吉尔林吗?”
“是的,努南几乎一路上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唱起歌来活像是一位加那利女歌手,约翰。他们打算做的那些事——我是说如果真是这样——上帝啊,真是绝了。”
“我知道,丁,顺便告诉你,他们那帮人仓惶出逃了。”
“知道上哪儿了吗?”
“巴西。还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位置。我让阿尔带队赶往布拉格堡,你们去安德鲁斯,我们得安排一下。”
“是,约翰。我得去找飞机了,挂了。”查韦斯关掉手机,扬手招来一辆标有“美国空军”字样的蓝色面包车,把他们一行送到贵宾厅,到了那儿,他们看到一名机组人员正等候他们。没过多久,他们登上了VC-20,这是空军版的湾流型商用喷气机。在机上,他们从一名中士送来的食品上才知道了时间。送来的是早餐,查韦斯判断,那现在应该是清晨,然后他向这名中士询问准确时间,重新调整了他的手表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