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对环境的承受度上。他们知道,有机体的基本特性并没有改变,还是有效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微妙,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它就很容易死亡。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也还弄不清楚。可能与温度或者湿度有关,也可能与太多的氧气有关。氧气本是生命不可缺少的基本元素,但对分子一级的生物来说却是个大杀手。这种不确定性使他们感到十分头痛,直到后来研究小组的一位同事想出了个解决办法,才使情况有所好转。他们使用遗传工程技术将癌基因移植到有机体中。说得更具体一些,就是使用一种活力很强的结肠癌的遗传物质,结果却使人惊叹不已。这新的有机体只比原来大了三分之一微米,但在电子显微镜的电视屏幕上可以看到如下证据:将它的微小丝状体放置在室内的空气和光线下十个小时后,再将其重新置于培养皿中,技术人员看到这些生物体已相当活跃,利用自己的核糖核酸,在吸取营养之后,繁殖复制了成百上千万个自己,所有这些生物体都有一个共同目的——吃掉周围的其他组织。就本试验而言,它们会吃掉肾组织,肝组织也会受到威胁。这位技术员——她拥有耶鲁大学的医学学位——对试验的结果做了记录,由于这是她的研究项目,她有权为这种生物体命名。她二十年前曾选修过比较宗教学,她觉得不能随意给它起个名字,是不是?
湿婆,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对,那是印度教诸神中最有趣、最不可理解的一位神。她既是毁灭者,又是再生者,她拿有毒的肉来毁灭人类,她的一个同伙叫迦利,是死亡之神。湿婆,这个名字太妙了。这位技术员做完记录,其中包括她建议为该有机体所取的名字。目前还有一项试验尚待她去完成,还有一个技术难关尚待攻克,然后项目就可实施了。实施,她心中想道,对研究项目而言是多么理想的一个词啊,而且规模还相当大。
接下来她取了一些湿婆的样本,将它密封在不锈钢的容器内,走出她的实验室,沿着过道走了一小段路,来到另一个实验室。
“嗨,玛吉,”实验室主任招呼道,“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啦?”
“你好,史蒂夫,”她将容器递了过去。“这就是那东西。”
“我们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史蒂夫接过容器,将它搁在工作台上。
“我想叫它湿婆。”
“这名字听起来不吉利,”史蒂夫笑着答道。
“哦,是的,”玛吉附和道。史蒂夫也是这里的一位医学博士和哲学博士,本公司最棒的免疫学专家,他的两个学位都是在杜克大学拿到的。为了这个研究项目,他从自己的艾滋病研究项目中被抽调过来,尽管那项研究刚刚有了些眉目。
“这么说来,结肠癌基因就像你所预测的那么厉害?”
“将其搁在露天十小时,它显示很强的抗紫外线能力。在阳光直射下会怎么样,现在还不太有数。”
“我们只需两小时阳光直射就可以了,”史蒂夫提醒她。实际上只要一个小时就足够了,他们两个心中都明白。“雾化系统搞得怎么样啦?”
“还得再试验一下,”她回答道。“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两人都知道,这个回答一点也没有夸张。这种有机体应该很容易通过雾化器喷头的考验,他们将在一间硕大的环境试验室里进行试验。当然,假如能在室外试验,效果会更好。不过万一湿婆真像玛吉所预测的那般厉害,最好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风险。
“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玛吉。”史蒂夫转过身去,将容器放入到一只手套工作箱里,打开容器的盖子,开始他的疫苗研究工作。不少工作已经完成了,该公司的研究工作享有很高的知名度,因此在前年发生了令人惊恐的大疫情之后,政府就为他的公司提供了免疫研究的资金。史蒂夫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免疫专家,他合成、摄取并复制抗体,以激活人体的免疫功能。对于终止自己的艾滋研究,他的心中仍有不甘。他觉得如果继续研究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一种生成多用途抗体的方法,来抗衡可恶的艾滋病毒。也许只要对艾滋病毒作百分之二十的改变,他心中估计,再加上自己摸索出来的这套科学研究方法,说不定会使他功成名遂……说不定在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会将他送上去斯德哥尔摩的班机,接受一项诺贝尔奖。然而,十年后那东西就不稀奇了,不是吗?恐怕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位科学家暗自思道。他扭头从实验室的三扇窗户向外看,外面的景色在夕照中显得格外美丽。要不了多久,夜间出没的动物就会开始活动,诸如蝙蝠追逐昆虫,猫头鹰猎杀田鼠。猫也会外出觅食,以填饱肚子。他有一副夜视镜,常常用来观察动物夜间的行为,发现它们与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至于现在,还得继续工作。他回到工作台上,拉出计算机的键盘,对他研究的新项目做了些记录。许多人使用笔记本记录研究结果,可是这个项目只允许计算机做记录,而且还加上了电子密码。如果比尔·盖茨觉得这么做好,那么对他来说,这么做也同样很好。简单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东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参与湿婆项目的部分研究工作,不是吗?
他们需要会使用武器的人,这种人很难找,不但人要适合,而且态度也要对头。由于政府也在做类似的事情,尽管目的完全不同,所以他们招兵买马的工作显得愈加困难。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们也有好处,让他们有可能摆脱那些显然很愚蠢疯狂的家伙。
“我的天,这里的景色真美啊,”马克说道。
主人略带嘲讽地笑道:“在山的那一边有幢新造的房子,天气晴朗时我能看到他们烟囱里冒出来的缕缕青烟。”
马克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你和丹尼尔·布恩这下成了邻居啦,嗯?”
福斯特摆出一副温顺的面孔道:“是啊,相距足足有五英里呢。”
“不过,你说得不错。想象一下,在白人来到此地之前,这里是一片什么样的情景啊。除了河边小道及走兽鹿群踩出来的小径外,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这倒真是一个打猎的好地方。”
“是个好地方,我想在这里你不必拼命干活就能养家糊口。”他挥手指着木屋壁炉的上方,墙面上挂着他打猎的战利品,猎取有些动物看上去不一定太合法,可这里是蒙大拿州比特鲁特山区,根本看不到几个警察,再说福斯特又是离群独居,谁会来管他干事合法不合法呢。
“打猎是我们生来的权利。”
“说得不错,”福斯特附和道,“是值得我们去捍卫的权利。”
“打猎很辛苦吧?”马克一边问,一边以羡慕的目光看着墙上这些战利品。一张毛茸茸的狗熊皮特别引人注目——这无疑是违法的啦。
福斯特给客人又倒了些波旁威士忌酒,“你们在东部的情况怎么样,我心中不清楚。可是在这儿,如果你想打猎,你就尽情地干,想杀,你就放手去杀。有什么人来反对你的话,就给他一枪,这能让他沉默好一阵子。”
“那样的话,你得处理掉尸体才行啊,”马克喝了口酒说道。这家伙买的威士忌酒质量很差,想来他是买不起高档的威士忌酒。
他得意地笑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挖土机?要不焚烧也是个好办法吧?”
此地有人认为,福斯特曾杀害过一个渔猎警察。所以,他对当地警方很有顾忌,在公路上行车,他连一英里也不敢超速,免得巡警会将他拦下来。尽管那位警察的车在四十英里外被发现,车也已烧得面目全非了,但却找不到失踪警察的踪影。这里本来就人口稀少,根本不可能找到目击者,五英里外有家新邻居也无济于事。马克喝了一小口威士忌,往皮椅里靠了靠。“能成为自然的一部分真是太美了,是不是?”
“是的,先生。这说得非常正确。我想我有点理解印第安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认识什么印第安人吗?”
“噢,那是自然。查利·格雷森就是印第安人,是个狩猎向导,他帮我卖马,我自己也干过,想换点现钱用,一般是将马弄到山区里去,卖给需要的人。山里边麋鹿可多了。”
“有狗熊吗?”
“有,很多,”福斯特答道,“黑熊特别多,也有些灰熊。”
“你用什么工具打猎?是用弓箭吗?”
他摇了摇头道:“不,我很钦佩印第安人,可我不是印第安人。使用什么工具,那要看在什么地方行猎和猎杀什么动物了。通常是用手动上膛的点三〇温切斯特枪;如果是在附近的话,可能会用半自动猎枪。还有什么能比在动物身上钻个四分之三英寸的洞更令人激动的呢,你说是不是?”
“你是手动上膛的啦?”
“当然。这样才显得更有个人风格。你知道,我们得尊重狩猎的规律,让山神更加高兴。”
福斯特对他的用词十分得意,马克看得出来。每个文明人的心中都会有个潜在的信仰在起作用,比如一心敬仰山神,以抚慰死去猎物的灵魂。他就是这样的人,尽管还接受过现代技术的教育。
“那么,你是干什么的呢,马克?”
“我是从事分子生物化学研究的,是哲学博士。”
“那是干什么的啊?”
“哦,是研究生命如何发生的。比如,为什么狗熊的嗅觉这么好,”他继续着他的谎话。“那是很有趣的职业,但是我实际上想过的日子是来到这样的地方打猎,向真正懂得打猎真谛的高人请教,比如像你这样的人,”马克说完后,举起酒杯向主人致敬。“那么你是干什么的啊?”
“啊,我吗,赚了点钱就退休了。你能猜得出来我曾经是个为石油公司工作的地质学家吗?”
“那你在哪里工作啊?”
“足迹遍布全世界。我对埋藏在地下的石油有灵敏的嗅觉,石油公司向我支付酬劳也相当慷慨,你能理解吗?然而我又不得不辞掉了这份工作。要解释其中的奥秘——请问你是不是常乘飞机?”
“我得到处飞行,”马克点头承认道。
“棕色污染,”福斯特接着说道。
“啊?”
“你来看,在这个倒霉的世界上,到处都是棕色污染。飞行在三万英尺上空时,你会看到这种污染,它是由喷气客机喷出来的碳氢化合物构成的。一天,我正乘飞机从巴黎返回,突然发觉方向乘错了,因为我想在欧洲停一下,会见一个朋友。于是在文莱转机,乘上了波音747,飞越在大西洋上空,大约离岸有四小时的航程。我坐在头等舱的一个靠窗座位上,喝着酒,看着窗外的景色,发现了这种污染——该死的棕色污染。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助桀为虐,帮着污染了这片倒霉的天空。
“不管怎么说,”福斯特继续道,“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有了……觉悟,我猜你也会同意用这个词。一周以后我向公司提出了辞呈,将我的股票期权兑现为五十万美元的现金,买下了这片地方。因此,我现在可以打猎、钓鱼,到秋天时还可以当几天导游,坐在家里读读书。我还写了一本关于石油产品污染环境的小册子,这些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当然,就是那本小册子,才引起了马克对他的注意。“棕色污染”这个词就出现在他写得并不怎么样的前言中。福斯特既不疯也不怪,而是个极有主张的人。他的房间里摆着电器和电话。马克看到他的办公桌旁还放着一台盖特威公司的高端电脑,甚至还有卫星电视。此外他家里还有一辆雪佛兰皮卡,车后窗上搁着枪架,还有一台柴油发动的挖土机。也许他真有自己的想法,但他并不太疯狂。这真是太好了,马克暗忖道。他必须要有点儿疯狂,而福斯特恰恰就是如此,他杀死那名警察就是一个证据。
福斯特友好地看着马克,他在埃克森石油公司时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虽然是坐办公室的,但是都很聪明,都不在乎弄脏自己的双手。分子生物化学!在科罗拉多矿业学院里,他们并没有这门课,但是福斯特订阅的《科学新闻》多少也让他了解一点分子生物化学是干什么的。生命的干预者……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还懂得鹿与麋鹿。是啊,人生就是这么复杂。这时,他发现来访者正在注视放在咖啡桌上的荧光树脂块。马克顺手捡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福斯特拿起酒杯笑了笑问道:“你看它像什么?”
“看来,如果不是黄铁矿,那一定是——”
“不是黄铁矿,我还是懂点岩石的,先生。”
“是金矿石吗?从哪里弄来的?”
“在我自家的小溪里找到的,离这儿三百码远,”福斯特答道。
“这金块可不算小哇。”
“约五点五盎司重,值两千美元。你知道,人们——那些白人——已在此地住了一百多年了,可是没人在小溪里发现过这东西。将来什么时候我准备做些勘察,看看这是不是个富矿。看起来应该是,这金矿的底部是由石英构成的。石英与黄金构成的矿体往往会是富矿,因此金矿才会从地壳里冒出来。这块地方常有火山爆发,而且还有很多温泉,”他提醒来访者道,“我们偶尔甚至会感觉到地震。”
“这么说来,你可能会拥有自己的金矿啦?”
一阵得意的笑声。“是啊,这听起来很有讽刺意味吧?我花钱买下了这片牧场,因为有山丘的关系,价钱还打了折扣。前一位牧场的买主曾抱怨说,他的牛要爬上山冈去吃草,把该长的肉都消耗掉了。”
“蕴藏量有多丰富?”
福斯特耸耸肩道:“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我过去的一位同学说,有人愿意投资一两千万美元来开发。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个石英金矿,因此有些人愿意搏一下,以谋取暴利。现在金价不算太高,假如这里挖出来的金子纯度高的话,那么其价值就会比煤高得多了,你说是不是?”
“假如这样的话,你为什么现在不进行……?”
“因为现在我还不需要它,而且开采起来那情景并不令人赏心悦目,甚至会比钻石油更脏。钻油现场还比较好清理,可是要清理一个矿,那太不容易了,其污染将很难消除,留下的残渣永远不会消失,讨厌的砷将会渗透到地下水中去,让你永远都难以过滤得清,这将会遗祸于后代。但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封在树脂里的漂亮石块。如果我真需要钱的话,我会有别的办法。”
“你是否会经常去小溪那边看看?”
“当我想钓鱼的时候,我就会去那边的,”他指着木墙上挂着的一条大鲑鱼说,“差不多每钓三四次鱼,我就能发现一块这样的石头。其实我认为,这矿床一定是最近才露出真面目的。要不,别人早就发现它了。也许我应该好好勘察一下,看看这矿的源头在哪里,可这样做会使我更加摆脱不开金钱的诱惑了,何必自找麻烦呢?”福斯特说道。“我也可能会有软弱的时候,会做出些违反原则的事情,但是这矿不管怎么说是不会自己跑出来的,你说我的话没错吧?”
马克咕哝着回答道:“我看也不会。你还有这种矿石吗?”
“当然有。”福斯特站起身来,打开办公桌的一个抽屉,扔过一只小皮袋来。马克接个正着。皮袋的分量让他吃了一惊,足足有十磅重。他解开口袋的绳结,取出一小块来,约有五角硬币那么大小,一半是金,一半是石英,真是美极了。
“你结婚了没有?”福斯特问道。
“结婚了,家里有妻子及两个孩子。”
“你留着它吧。用它做个吊坠,等你妻子生日时,作为礼物送给她吧。”
“我不可以收下,这块东西价值好几千块美元呢。”
福斯特挥了挥手道:“这算什么!它只会占据我办公桌的地方,还不如送给人家,让别人开开心。再说你也懂这东西,马克。我相信你真的懂这东西。”
是啦,马克心中暗想,这就是我要招募的人!“假如我对你说有办法消除那种棕色污染,你会……?”
福斯特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马克。“你是想说用你的有机体去吃掉棕色污染?”
马克抬头瞧着福斯特。“不全是这样……”他现在能对福斯特讲多少真话?他还是得小心谨慎点为好,毕竟这才是他们第一次会面。
“你们要设法弄一架飞机。至于飞到什么地方去,我可以告诉你们,”波波夫对主人说道。
“飞到哪儿?”主人问道。
“最重要的是不让空中交通管制雷达找到你们,而且还要飞得远远的,让战斗机也没法追踪到你们。如果能在友好国家降落,干净利索地处理掉机组成员,那么对飞机重新喷漆应该不是太困难。以后也可以毁掉这架飞机,或者将它拆卸,出售一些重要部件——如发动机等。只要对这些部件的编号稍加改动,它们就能流入到国际黑市中去,”波波夫解释道。“你们知道,这种事过去已发生过好多次了,西方情报机构及警察机关当然是不会公布这些情况的。”
“世界上到处都有雷达系统,”主人反驳道。
“那是不错,”波波夫承认道,“不过空中交通管制雷达是看不到飞机的,他们看到的只是飞机雷达应答器传回的信号。只有军用雷达才能看到飞机本身,非洲哪个国家会有这样的雷达防御网?再说只要给飞机的无线电系统加上个简单的干扰发射器,别人发现你的可能性又会大大地降低。只要你能飞到一个国际机场,我的朋友,你的逃生是不成问题的。如何到达国际机场,是最困难的一件工作。一旦你消失在非洲,那你便可以随心所欲了。你可以根据意识形态或金钱交易来决定要去哪个国家,这完全由你们自己来选择。我建议你们根据意识形态来决定去向,如果你们想通过金钱交易到其他国家去,我们也是可以安排的。”非洲目前还不是个伸张正义及实施国际法的地方,但却有上百个可供喷气客机降落的机场。
“厄恩斯特死得太可惜了,”主人轻声叹道。
“厄恩斯特是个蠢蛋!”主人的女友气愤地说道,“他根本不该去劫这么大的银行,又是在伯尔尼市中心。他还想要发表什么声明,”佩特拉·多特蒙德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波波夫过去曾经听说过关于她的情况,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有段时间,她曾经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一度甚至显得很漂亮。可现在,金黄色的头发已染成褐色,瘦削的脸上不但双颊凹陷,而且还有黑眼圈,看上去显得过分严肃,几乎没人认得出这就是当年的她,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欧洲各国警察机关未能将她及她的终身伴侣汉斯·弗克特纳抓捕归案的原因。
弗克特纳的情况正好相反。他比先前胖了三十公斤,原来一头浓密的黑发不是掉光了,便是剃掉了,络腮胡子也不见了。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个心宽体胖的银行家,不再是七八十年代那个充满进取心和奉献精神的共产主义战士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是如此。他们住在慕尼黑南郊山区的一幢相当漂亮的房子里。邻居们都以为他们是艺术家,因为他们俩都会作画,德国警方也不知道他们有此爱好。他们甚至把自己的作品拿到小画廊里去出售,所赚的钱供他们吃饭是足够了,但要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靠这点钱显然是不行的。
他们俩对原来东德及捷克情报机构所建立的秘密联络点,一定都有着美好的回忆,波波夫心中想道。那时候刚下飞机,就会有汽车将他们接到十分舒适——如果还算不上豪华——的住所,附近还有专为当地党政机关主要领导服务的“特殊”商店,接待他们前去购物。经常会有一些严肃沉稳的情报官员前来与他们会面并介绍有关情况,据此拟订出他们的行动计划。弗克特纳和多特蒙德曾完成过好几次重要任务,其中最重要的一次是绑架并审讯了一位在核武器部队服役的美国中士。这项任务是由格勒乌布置给他们的。他们从中士口中获得了许多情报,有些东西时至今日仍旧十分有用,因为那位中士当时是“美国核行动指挥链”上的安全装置专家。后来有人在南巴伐利亚山区的积雪中发现了中士的尸体,看上去明显是死于车祸。格勒乌潜伏在北约最高司令部的情报员报告说,北约最高司令部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她问道。
“国际金融交易系统的电子密码。”
“这么说来,你现在也落到了做贼的地步了?”汉斯问道,佩特拉的脸上也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我的出资人是个非同寻常的贼。如果我们要恢复社会主义,我们就需要资金,以便让更多的人看到资本主义的脆弱性,不是吗?”波波夫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你们是否觉得我已经把自己的祖国忘记了?将信仰抛弃了?我的父亲曾经在斯大林格勒及库尔斯克战役中浴血奋战过,他清楚地知道节节败退、遭受重创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坚持战斗,从不放弃。”波波夫说到这里已是十分激动,他继续道,“你们想,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来到这里?莫斯科的反革命分子对我来此执行任务是恨之入骨的……好在他们并不是俄罗斯祖国的唯一政治势力!”
“噢,原来如此,”佩特拉·多特蒙德说,霎时间她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么说来,你觉得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啦?”
“难道你认为人类前进的步伐会因为暂时的挫折而停止吗?我们现在的确是迷失了方向。还在克格勃工作时,我就看清楚了,主要问题在于高层的腐败。是这种腐败,而不是西方的强大,打败了我们。当我还是个上尉军官时,我就亲眼目睹了勃列日涅夫的女儿为了办婚礼,到冬宫里掠夺稀世珍宝,好像她就是安娜斯塔西亚女大公本人似的。我在克格勃里的工作是了解西方国家,了解他们的计划与秘密,然而我们的那些家伙却把西方的腐败学了过来。好在我们已接受了教训,在各个方面接受了教训,我的朋友们。你还有没有信仰?你要么遵照自己的信仰行事,要么你就什么信仰也没有。”
“你要我们放弃太多的东西了,”汉斯·弗克特纳指出。
“你们会得到可观的报酬的。我的出资人……”
“你的出资人是谁?”佩特拉问道。
“这个你不一定要知道,”波波夫平静地回答道。“你以为只有你要冒险?那我呢?至于我的出资人,不,你不必知道他的身份。行动安全是条至高无上的原则,你们只要了解这些就可以了,”他提醒这两位道。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对他那婉转的批评好像没有太大的反感。这两个傻瓜与厄恩斯特·莫德尔一样,都是坚定的社会主义信仰者,只是他俩要比莫德尔显得更聪明,手段也更凶残,那位不幸的美国中士的遭遇便是最好的说明。那家伙曾以恐惧的眼神难以置信地望着尚有几分姿色的佩特拉·多特蒙德,看着她用铁锤击打他的身体各部位。
“那么,约瑟夫·安德烈耶维奇,”汉斯说道,这是波波夫众多化名中的一个,对他们两位而言,他就叫约·安·谢罗夫,“你想要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尽快行动。一周后我会打电话过来,以确认你们是否真愿意接受这项任务……”
“我们愿意,”佩特拉肯定地回答道。“我们得拟订一个计划。”
“那样的话,一周以后我会来电话确定你们的日程。我也需要四天时间来准备我那方面的事情。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这项任务能否成功取决于美国海军航母在地中海的活动情况。假如美国航空母舰在西地中海游弋的话,你们就不可以执行任务,因为航母上的飞机很容易发现并跟踪你们的航班。我们希望这次任务能够胜利完成,我的朋友们。”接下来双方商榷了报酬问题,这并不困难,因为汉斯和佩特拉与波波夫已经有过多次合作,相信他一定会信守诺言。
十分钟后,波波夫与他们握手告辞。这次他租了一辆宝马,往南向着奥地利边境开去。一路上道宽路顺,风景秀丽。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不禁又想起了那两位德国人。刚才对他们说的那一番话,有一点是千真万确的,他的父亲确实参加过卫国战争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和库尔斯克战役,曾经给他讲述过带领坦克部队与德国人浴血奋战的故事。在国家安全委员会从事谍报工作的经历让他了解到德国人的一些奇特之处。对德国人而言,只要有个人骑着马在前面引路,他们就会跟着往前走,路途再凶险,也会至死不悟。看起来德国人渴望有个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来引导他们前进,这听上去很怪,但却正中他及他的出资人的下怀。假如这些德国人想要追随这匹红马——一匹红色的死亡之马,波波夫笑着提醒自己,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唯一真正的无辜受害者就是他们所要绑架的银行家了,不过他们至少不会像那位美国黑人中士那样受到折磨。关于汉斯和佩特拉是否真能得手,波波夫并无把握,因为他对奥地利军警有多大的能耐,心中还不清楚。他已打定主意,要通过各种办法将这个问题了解清楚。
值班待命的做法有点儿怪。那天是第一分队值班,只要接到命令,他们就会离开赫里福德。而查韦斯的第二分队虽说不在待命状态,却要进行繁重的训练。相比之下,值班的第一分队除了早锻炼和常规射击训练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了。从技术角度上来说,他们都担心出现训练事故,因为那会伤害甚至致残队员,会在关键时刻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轮机军士长米格尔·陈是彼得·科温顿分队的队员,原先是美国海豹突击队的队员,后被调入彩虹部队。他的母亲是拉丁裔美国人,父亲是华裔美国人,他像查韦斯一样,从小在洛杉矶东部长大。丁见他在办公楼外抽雪茄,就走了过去。
“嗨,轮机长,”查韦斯在十英尺开外就招呼道。
“一级军士长,”陈纠正道。
“我叫丁。”
“就叫我迈克吧。”陈伸出手去,两人握手。从陈的脸上很难看出他的来历。他像维加一样,也练习过举重,且远近名声显赫。他对各种武器都非常精通,与他握过手后你便知道,他完全有力气将一个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那东西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查韦斯指着他的雪茄说道。
“我现在已缺不了它啦。丁,你来自洛杉矶的什么地方?”
丁告诉了他。
“真的嘛?我的天哪,那里离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只有一英里的路程。你是流寇帮的,对不对?”
“那你是……”
轮机长点点头道:“我是渔夫帮的,我一直在那儿长大,直到我离开为止。一位法官建议我去参军,说那总比坐牢要好。于是我就到海军陆战队试试运气,可是那帮娘娘腔的家伙不要我。”陈一边介绍自己情况,一边往地上吐雪茄烟丝。“于是,我又到了五大湖区,他们让我当了轮机手……就在这时我听说了海豹突击队,去了之后觉得突击队里的生活还不错,这你是知道的啦?我听说你是中情局的。”
“我最早是当轻步兵的,去南美洲执行过任务,结果搞得一塌糊涂,不过我在那里遇上了我们的六号,他将我招募进了中情局,我很少回顾这段经历。”
“中情局有没有送你去上大学?”
“乔治·梅森大学,我刚拿到硕士学位,学的是国际关系,”查韦斯答道。“你呢?”
“也是这样的,我拿的是老道明大学的心理学学士学位。你队里的那位贝洛博士可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他能看透别人的心理。我那里还有三本他的著作呢。”
“你与科温顿队长相处得还好吗?”
“很好。他在这里的时间很长了,而且很能听取别人的意见,对于工作肯用脑子,总之我在队里很开心。唯一不足之处便是事情不多。我很羡慕你们在伯尔尼参加了银行的战斗行动,干净利索地解决了问题,”陈说完便向空中吐了口烟。
“谢谢你的夸奖,军士长。”
“查韦斯!”彼得·科温顿这时正好从里面出来。“想挖我的第一号队员吧?”
“我们刚才知道,原来我们小时候住的地方相距很近,彼得。”
“真的?那太好啦,”一分队的队长说道。
“哈里今晨训练时脚踝伤势加重了,不过问题并不太大,他正在吃阿司匹林,”陈向队长报告道。“两星期前,他从直升机上垂直滑降时扭伤了脚踝。”为了让丁能听得懂,陈才加上了这最后一句话。
真他妈的训练事故,队长心中想道,嘴上却没说。他们最怕的便是训练中出事故。挑选彩虹部队队员有多方面的考虑,但绝不是因为他们残忍好斗。彩虹部队的每个人都会将其他人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会要求自己在平时的各项训练及技能方面能有超水平的发挥。于是伤病及训练事故便成了司空见惯的现象。所幸的是,还没有什么事故严重到要送基地医院的程度。然而,这样的事恐怕迟早还会发生。只要他们还活着,彩虹部队的队员们是不会改变热爱竞争的性格的。他们对训练的认识,肯定会比奥林匹克运动员要深刻。他们懂得这样的道理:你要么是最棒的,要么就什么都不是。他们中的每个人跑一英里的速度,只比世界记录慢三十至四十秒,而且还是穿着作战靴,而不是钉鞋。这种速跑能力,从总的方面来看,是非常关键的。在实战环境中,半秒钟的差距就可能是生与死的差别。不仅是自己人的死亡,还可能会影响到你誓死要保护和拯救的无辜人质的安全。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害怕发生训练事故,值班待命的分队不让参与繁重的训练,因此他们的技能在待命期间就会下降。好在值班周期只有两周,第一分队还有三天的待命时间,接下来就又轮到查韦斯的分队来值班了。
“我听说你不太喜欢SWAT训练程序,”陈接着说道。
“不是很喜欢。那程序对制订行动计划来说还可以,但是在模拟实战时就不太灵光了。”
“我们在训练中使用这套程序已有好几年了,”站在一旁的科温顿插话道,“比原来的程序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
“我还是比较喜欢实地演习或者使用多功能综合激光战斗系统,”查韦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所说的那系统,是指美军通常使用的每个战斗员身上都有一个激光接受器的训练系统。
“那系统只适合远距离作战,近距离作战就不太适用了,”彼得告诉他的同事。
“噢,那个系统是专门用作远距离作战训练的,”丁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我们不该忘记实战的情况:一旦我们逼近了目标,那我们就赢定了,我们的队员个个都是神枪手。”
“没错,”科温顿承认道。这时传来了狙击步枪的枪声。彩虹部队的远距离步枪手正在进行一千码以上距离的射击练习,看谁的弹着点离靶心更近。目前领先的是第二分队的步枪手霍默·约翰斯顿,他比第一分队的步枪手一号萨姆·休斯敦领先八分之一英寸。在五百码距离上,两人都能将各自的十发子弹打在靶心直径为两英寸的圆圈之内,这比他们平时所打的人头靶脑袋的尺寸要小得多了。彩虹部队的射手们如果在一周的训练中有两次脱靶的话,那将会成为一条大新闻,通常的解释是他们在射击时被什么东西磕着了。当然啦,步枪手有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对他们而言,主要的问题不在于射击,而是尽量接近目标,特别是要算准向前移动的时间,何时开枪撂倒目标。为此,他们得经常依赖保罗·贝洛博士的心理分析指导。他们每天进行的射击训练尽管看上去是十分紧张的,但从技术及行动方面来考虑,肯定又是最容易的部分。这看上去显得有悖常情,然而他们这支队伍所干的不就是有悖常情的活吗?
“情况记录牌上有什么情况?”科温顿问道。
“我刚从那儿过来,彼得,没发现什么情况。”这时,两位队长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如果还有歹徒想在欧洲某地干坏事的话,当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伯尔尼银行事件中歹徒的下场后,肯定会冷静下来,暂时不再轻举妄动。
“好吧,丁,我还有些案头工作要做,”科温顿说完便回办公室去了。接过队长的暗示,陈也将雪茄扔进了烟灰筒,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查韦斯继续往总部大楼走去,在门口还了警卫一个礼后走了进去,心想这些英国人敬礼也挺滑稽的。他走进了贝内特少校的办公室。
“嗨,萨姆!”
“早上好,丁。来杯咖啡吧?”这位空军军官指着咖啡壶问道。
“不了,谢谢你。近来哪里发生什么情况吗?”
少校摇了摇头道:“非常平静,犯罪率有明显下降,真可说是天下太平。”
有关犯罪活动的消息,贝内特的主要来源是欧洲各新闻媒体的电传新闻稿。根据他的经验,通讯社发布的有关犯罪的消息要比官方渠道的消息快多了,因为官方消息要通过欧洲各地的英美大使馆,利用保密的传真线路传递消息,这一来速度自然要慢得多了。在当前比较平静的情况下,贝内特便在电脑上查阅已知恐怖分子的材料,熟悉这些家伙的照片及书面情况介绍,了解哪些情况肯定与他们有关(通常并不多),哪些情况只是怀疑而已(那就更少了)。
“这是什么东西?那是谁?”丁指着电脑问道。
“这是我们正在使用的新玩意儿,是联邦调查局给的。它可将嫌犯过去的照片按照现在的年龄进行老化处理,让你看到嫌犯现在的大致模样。这个人是佩特拉·多特蒙德,我们只有两张她十五年前的照片,现在我们正在为她加上十五年的岁月,再给她换换头发的式样和颜色。好在女人没有胡子,变化也就容易得多了,”贝内特笑着说道。“女人通常都爱美,都会保持身材,不会像我们的老朋友卡洛斯那样胖得厉害。这家伙,请留意她的眼神,可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不是那种我想在酒吧里约会的女孩,”查韦斯看了看后说道。
“那也许是因为你的手段不高明,多明戈,”克拉克在背后说道。“萨姆,你这玩意儿还真行!”
“是挺有用的,长官,是努南从总部技术服务中心给我弄来的,今天上午才装起来。当时他们发明这种机器,是为了帮助辨认几年前被拐骗而失踪的孩子的,结果效果十分显著。接着就有人想到,既然它能辨认孩子长大后的面孔,那为什么不用它来识别成年犯罪歹徒呢!这机器今年曾帮助警方抓获一名银行抢劫犯——十大银行抢劫犯之一。总之,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佩特拉·多特蒙德当前可能的模样。”
“她的男伴的名字叫什么?”
“汉斯·弗克特纳。”贝内特用鼠标点了一下,她男伴的照片就出来了。“上帝啊,这一定是从他中学毕业班年刊上取下来的照片。”接下来他读起了旁边的文字说明。“爱喝啤酒……这样的话,我们在恢复他目前的模样时还得给他加上十五磅的体重。”一瞬间,照片就变了样。“唇上胡……络腮胡……”于是,屏幕上出现了四张变化后的照片。
“这两个人一定相处得不坏。”查韦斯想起了他读过的有关他们的档案材料。“设想一下,如果他们现在仍在一块的话……”他只说了一半的话给大家带来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查韦斯接着又来到了贝洛博士的办公室。
“嗨,博士。”
贝洛正在电脑前工作,他抬起头来说道:“上午好,丁。有什么事能为你效劳吗?”
“刚才我们在看两个歹徒的照片,佩特拉·冯·多特蒙德和汉斯·弗克特纳。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请说吧,”贝洛答道。
“像这样的两个人继续搞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贝洛眨了眨眼,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这个问题提得好,这两个人嘛……我评估过他们的档案材料……他们可能仍旧在一起。相同的政治理念是他们结合在一起的重要因素,也是两人之间承诺的一项重要内容。首先是共同的信仰让他们走到了一起;接着,从心理角度上来看,他们每进行一次恐怖活动,就等于加深了一次两人之间的承诺。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曾被怀疑从事过不少恐怖活动,其中有一次还杀死过一名士兵。这样的恐怖活动会使他们之间产生一种牢不可破的联结。”
“可你说过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有反社会倾向,”丁表达了不同的见解。“反社会者一般不会……”
“你读过我的著作,对不对?”贝洛笑着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两人结婚后会变成一个共同体的说法?”
“听说过,怎么样啊?”
“所以,在他俩这件事上,上述说法一点也没有错。他们都有反社会倾向,然而意识形态又让他们的离经叛道行为具有一种特色——这一点特别重要。正因为这样,共同的意识形态让他们结合成一个共同体,他们的反社会倾向也融合在一起,并打下了意识形态的烙印。对这两个人而言,我觉得他们的婚姻关系还是相当稳固的。实际上,如果他们正式结婚了,我也不会感到奇怪,不过他们大概不会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的,”贝洛笑着补充道。
“稳固的婚姻关系……会有孩子吗?”
贝洛点头道:“有可能,在德国堕胎是违法的,在西部德国情况至今都是如此。他们会不会要孩子?……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得要好好想一想。”
“我想对这些人有更多的了解。比如,他们考虑问题的思维方式,他们如何认识这个世界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贝洛又一次笑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书橱前,抽出一本自己的著作,顺手丢给了查韦斯。“你读读看,用这本书作入门的向导吧。这是联邦调查局学院的教科书,也是因为这本书,他们才会在几年前请我到这里的特别空勤团来讲课。我猜想,就是因为这本书,他们才让我加入了这一行。”
“谢谢你,博士。”查韦斯掂了掂这本书的分量,向门口走去。《愤世嫉俗:恐怖分子的内心世界》是这本书的书名。让他多了解些恐怖分子的情况不会有什么坏处,尽管他心中觉得,对待这些家伙的最有效方法便是朝他们的脑袋开上一枪。
波波夫不可能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们,否则就显得太没专业水准啦。即使他不用真姓实名购买移动电话,那还是会给警方留下购买时的文件证明——现在更要命的是电子记录。他们可以循着这条途径追踪到他本人,或许会让他大出洋相。所以还是由他每隔几天主动给他们挂电话。他是怎么打的电话,他们并不知道。现在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打长途电话,非常方便。
“我已拿到钱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汉斯正在核实落实情况,”佩特拉答道。“我想再过四十八小时一切便能准备就绪。你那里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啦?”
“我这里已经就绪。两天之后我会再给你们挂电话的,”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他从戴高乐国际机场的公用电话亭里出来之后,便向出租车停车处走去。他手里提着的公文包里塞满了百元德国马克大钞。他发现在欧洲兑换其他钱币很麻烦,不如兑成欧元来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