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孩子?
顾清平瞬间安静。
他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怔怔地看了笑眯眯的白陶陶好久,才蹭地一下站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白陶陶和他挥着白乎乎、软绵绵的小胖手:“叔叔慢走哦, 又不是什么大事,很有你当年的风范嘛……”
这样说着,顾清平走的更快了。
像是有人追在他屁股后面狂追猛赶,顾清平头也不回,匆匆忙忙地出了书房。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错愕.
书房门都没有关,只留给两人一个仓促又慌忙的背影。
白陶陶笑眯眯地看着他离开, 这才仰脸,看顾维安:“爸爸,他怎么走这么快呀?”
顾维安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壳:“好了, 继续画你的画。”
白陶陶脆生生应了一声, 她低头认认真真地继续着方才未完的“画作”。顾维安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儿努力描画的模样, 站起来。
白栀以前就喜欢写写画画,系统学习过短暂的一段时间,并不长。白锦宁为了培养这个女儿没少花心思,白栀性格跳脱,除了极个别的几样之外,其他的都坚持不下。
不清楚是不是从小被母亲逼迫学习的心理阴影过于严重,如今的白栀绝对不会做出让白陶陶强制性上各种辅导班和培训的事情, 全看白陶陶个人爱好发展。
白陶陶对画画感兴趣, 就送她去学习绘画;白陶陶偏爱芭蕾, 就为她请专业的芭蕾老师。
简单来讲,白栀奉行的原则,就是佛系育儿。
顾维安则完美地担任了严父这一角色的义务。
先前还有人调侃他有了女儿之后肯定是抱着不撒手的那个, 谁知道一直到白陶陶四岁多,顾维安都没有表现出“女儿奴”的倾向。白陶陶做了错事,能找白栀哭一哭,但绝不会来顾维安这边求情。
白陶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在父亲面前,她拿不到例外。
能让顾维安破例的,唯独白栀一人而已。
白陶陶拿了彩色的画笔,认认真真地画着玫瑰花从。
思绪稍稍有些飘远,停下笔,白陶陶手托腮,像个小大人,模仿着爸爸叹气。
上次妈妈加班到深夜才回来,爸爸一直在卧室中等她。白陶陶也睡不着——她必须要确认妈妈回家休息后才能安心。那日里灯影恍恍,白陶陶听见外面有动静,偷偷地踮着脚出去,看到顾维安扶着白栀往卧室中走。
他还在责备白栀:“……不是说好以后不参加这种酒局么?不听话倒也算了,这几日又开始拼命,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明明是在斥责她,语气却这样温和。白陶陶靠着门站了好久,才偷偷地把小脑袋缩回去。
……
从那个时候开始,白陶陶才彻底意识到。
爸爸永远不会责备妈妈,就算妈妈让他不开心了,爸爸也只会默默地调节,不会冲妈妈发火。
但是……
白陶陶小朋友皱眉。
为什么晚上妈妈还是会哭?哭着让爸爸停下。她听的清清楚楚,绝对不是幻觉。
难道妈妈也会做噩梦吗?
-
顾清平第一次做爹,没有体验到丝毫为人爹的感觉。
倒像是做人孙子。
顾乐乐性格与他截然不同,就是个闷葫芦,长得和他母亲一样妖孽,却不爱说话,偶尔看顾清平的眼神,也会让顾清平产生“他看我怎么和看垃圾差不多”这种错觉。
先前顾清平还嘲讽顾维安调节不好父女关系,结果人家父女开诚布公谈完之后,和好了。
顾清平自己突然多了个儿子不说,这个儿子也不比白陶陶省心。
顾清平承认自己当初犯了错,和没有把持住,和顾迤逦做了,就这么交代了自己珍藏二十多年的贞洁。他对顾迤逦本人并无任何偏见,相反,他还很欣赏顾迤逦这种手腕强硬的女人——顾乐乐不仅是相貌与顾迤逦相仿,脾性也类似。
顾清平和白栀能做成这么多年的朋友,相同的特性就是两人都极为包容。如他们这般家庭里生长起来的孩子,所面临的诱惑、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也比常人多许多。
顾清平倒还好,他潜意识中不想输给顾维安,坚持住底线,但他身边朋友中,乱搞异性和同性关系的并不在少数。
但顾乐乐的情况有不一样,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顾维安生平第一次双标,就是面对自己儿子这件“麻烦事”。
他一张嘴又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又不擅长和孩子沟通,思来想去,还是不得不去寻找白栀,寻求她的帮助。
白栀正在泡茶。
用苹果木和小火炉煮开的滚水,冒着咕咕噜噜的小泡泡。紫砂壶中放置着新茶,价格是只需要一小袋就能将收礼的官员送入监狱的那种。
先前白栀拿捏不准顾维安的喜好,只隐约发现他对自己的脚有种特殊癖好。等到婚后相处,才发现顾维安烧钱的爱好还真不少。
比如说这些茶壶,材料各异,他有一整个地下室用来放他喜欢的、从各种地方购置来的茶壶。
顾维安最珍爱的那一只壶,是和田玉的,价格并不高昂,看上去也平平无奇,白栀先前不知他为何如此偏爱,直到后面才发现,原来是茶壶底部的花纹——
自然而然的,犹如盛开的一簇簇白色栀子花。
顾维安少用这套茶具泡茶,就摆在茶室中最好的位置。
白栀以前暗恋顾维安,偷偷地在纸上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写顾维安的名字,甚至在上课时看到维、安这样单独的字都会开心。没有人知道她这种小心思,她用那种写完即消的笔在白色的纸上写下名字,又安静地看那些痕迹一点一点的消除。
她原以为只有自己会做这种事情,却没想到顾维安同样会对与她有关的事物格外留心。
顾维安坐在白栀身侧,垂眼看她姿态优雅地冲好头茶,将第一杯递给顾维安。
顾维安含笑道谢。
顾清平在旁边巴巴地守着,一直守到自己也有了茶,连忙双手接过,道谢:“谢谢嫂子。”
“你知道,”顾清平脸上浮现出一种为难而又坚定的神色,他说,“我和你们一样,始终认可恋爱自由。”
顾维安轻轻唔了一声。
白栀捧着茶杯,嘴唇贴在杯壁上,轻轻地啜了一口。
好香。
在顾维安的指点下,她也开始慢慢地品茶尝茶。
如今终于也能尝出其中滋味,虽不如顾维安如此
满口鲜香尽溢于唇舌口腹,她略略回味,满意地放下杯子,这才看顾清平。
“怎么?”
顾清平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比较随性,也很开放。别说男男、女女恋了,就算是泰山这种跨越物种的恋爱,也不会让我感到恶心或反感。”
“嗯,”白栀漫不经心看他,“所以你爱上了某个动物吗?”
顾清平:“……”
他说:“你让我认真想想,我忽然觉着向你求助是个很愚蠢的做法。”
白栀笑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瞧你吓的。”
“说吧,”白栀身体稍稍前倾,“为什么事发愁呢?”
“乐乐,”顾清平把喝光的杯子放下,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衣襟,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陶陶和我说,说有个小男生亲了乐乐……小孩子嘛,不懂事。但我觉着还是不太好,也没办法和乐乐提……”
白栀了然,她把手中的书放下:“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和乐乐说对吧?”
顾清平点头。
白栀也心疼顾乐乐这个小孩子。
且不论大人做法如何,从孩子角度来看,年纪小小就被母亲送到异国他乡,只有一个没见过面的父亲。
他应当也不好受吧。
涉及到孩子层面上,白栀没有继续和顾清平呛声。她将此事应承下来,但在顾清平准备起身时,不忘提醒他:“你平时也多和乐乐聊天,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顾清平点头。
顾维安半躺在沙发上,衬衫衣扣严严实实。他手指撑着额头,凝神看着白栀,忽朝她伸手,示意她过来:“坐这边。”
白栀半侧着身体坐在沙发上,伸手给他揉肩膀:“怎么了?”
“原本,陶陶就占去了你不少精力,”顾维安说,“现在又加上一个乐乐。”
他闭着眼睛,轻哼一声:“清平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教育不好。”
顾维安刚刚健身完毕,洗过澡,穿着件芡食白的圆领上衣。这衣服的颜色极为挑人,寻常人穿着只会暴露皮肤的缺陷,不够白、肌肤不够细的人穿上都只会暗淡。偏偏顾维安不同,到了如今年纪,身材依旧,皮肤依旧。往日里留下的那些疤痕虽然没有祛除掉,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
仍旧是最能令白栀着迷上瘾的模样。
“也幸亏顾万生没有养废他,”顾维安说,“不然……”
他没说完,白栀明白他的意思。
顾维安对血缘这种东西并不看重,比起来这种东西,更能让他放在眼中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顾清平生性纯良,外加他不会对顾维安造成威胁,没有太大野心,顾维安也能容他。倘若顾清平真的被顾万生教养坏了——
那如今的顾清平,绝不会如现在这般过的舒坦。
“以前我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顾维安说,“现在不想了,蠢就蠢吧,只要不坏就行。”
这样无奈地说着顾清平,顾维安忽睁开眼睛,看白栀,说:“你现在分给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白栀被他逗笑了,放缓手下力道:“哪里?我现在不正陪着你吗?”
隔着宽松的衣衫,白栀能明显感觉到顾维安的肌肉,触感极其棒,棒到她捏着捏着、甚至有些心猿意马。
少饮酒后的顾维安身上气味也格外令白栀心动,淡淡的木质香调,像静谧的森林。白栀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朝他倾身,靠近。
她越来越迷恋他了。
“大部分时间在事业上,小部分时间陪陶陶,每周还抽出一天陪她睡觉,”顾维安说,“现在再加上一个调和清平和乐乐的任务,我要吃醋了。”
他说这种话时微微皱眉,严肃正经的模样,令白栀忍不住笑出声。自背后圈住顾维安,白栀贴到他脸颊上:“连小孩子的醋你都吃。”
“等过去这几天,我们单独出去玩一趟行吗?”顾维安拉住她的手,“只有我们两人。”
白栀挠了挠他的下巴,他刚刚刮了胡子,但下面还是有些硬硬的。
“连陶陶也不带吗?”白栀犹豫了,“她会不高兴吧。”
说这些话时,她垂下眼睫,看着顾维安:“真的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顾维安笑了,“你呀,太纵容她。我早说过,就算有了孩子,你首先考虑到的,应该也是自己。”
四下里无人,白栀顺着他的手,坐在顾维安的腿上。掀开顾维安的上衣摆,她清晰地看到了顾维安胸腹上的痕迹。
除却他身上原本的疤痕之外,在腹肌上,还有一个纹身。
和白栀生宝宝时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顾维安特意去纹的。
白栀伸手,抚摸着那道痕迹,点头:“好啊。”
约定好陪顾维安出去玩之后,白栀才去看顾乐乐。
顾乐乐对家中每个人都很尊敬,他是个十分懂礼数的好孩子。白栀过去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组装乐高,是一个树屋,刚填充上最后一块,他才告诉白栀:“没什么,是朋友玩游戏输了。”
白栀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是小朋友间的玩闹,那的确没什么好紧张的。
也是,都是些四五岁的小屁孩,能有什么邪念?顾清平也未免太过于紧张了。
“您别为我担心,”顾乐乐问白栀,“是爸爸让你来的吗?”
和其他的孩子不同,顾乐乐对顾清平这个天降爸爸并无排斥心理,平静的如同他似乎真是由顾清平抚养长大。
白栀没有隐瞒顾乐乐,回答:“是的。”
顾乐乐把刚刚建好的树屋捧起来,小心翼翼地罩上玻璃罩——这个树屋并不大,就是专注于儿童线的组装零件。
做好这一切后,顾乐乐拍了拍手,才问白栀:“爸爸真的喜欢我吗?”
他还没有长个抽条,个子瘦瘦小小,眼睛很好看,眼尾微微上挑,白栀猜测,这大概来源自他那个美艳大方的母亲顾迤逦。
白栀蹲下,与他平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我感觉爸爸好像不喜欢我,”顾乐乐说,“我问了陶陶,她说父母是因为爱才会养育孩子……但我似乎并不是在爱中出生的。以前我问过妈妈,问爸爸去哪里了,她和我说——”
白栀屏住呼吸:“死了?”
“不是,”顾乐乐摇头,“我妈妈说,爸爸做了错事,在监狱里蹲着。”
白栀:“……”
“后来看到爸爸的时候,我挺高兴,”顾乐乐垂下眼睫,“但爸爸好像不喜欢我……他都不抱我玩,也不带我去骑大马。”
他满满都是委屈:“我觉着这样很不对,和我想象中的爸爸完全不一样。”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顾乐乐仰脸问白栀,“爸爸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好吗?”
他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汪盈盈的水,能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软。
白栀自然也不例外。
她俯身,手搭在顾乐乐的肩膀上。
“你没有错,”白栀说,“是你爸爸不懂如何做父亲。”
她拿定了主意,着重对顾乐乐说:“放心,我会和你爸爸好好谈谈,让他学会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
“什么???”
顾清平蹭地一下站起来,满脸震惊:“你和我哥都去度假?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安平怎么办?”
当白栀在餐桌上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清平的表情不亚于看到UFO落在他面前、一群外星人跳下来手拉手当着他的面跳草裙舞。
“你们想想我的感受啊,”顾清平说,“我又不是照顾孩子,也不懂得如何调和矛盾……”
他俨然有些着急上火,话都说不利索,骤然提高声音:“不行,我觉着很不行。”
白陶陶脆生生地说:“叔叔,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呢?我觉着您很细心啊。”
顾乐乐没有说话,他在安安静静地吃饭。
顾迤逦给他定下的规矩就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些来自于他那个富有且精明的外公,迂腐的规矩一直传到了现在,深入到骨子中。哪怕如今到了白栀这边,顾乐乐还是遵守着这一规定。
原本正义愤填膺诉说心中不满的顾清平忽然听白陶陶这么一声彩虹屁,顿时老脸一红,夸赞:“陶陶虽然年纪小,但眼光不错,慧眼识珠啊,堪比伯乐。”
白陶陶说:“伯乐就算了,叔叔,您不是千里马,就是个跑的快的驴。”
顾清平:“……”
靠啊。
这孩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跟谁学的这种话?
顾清平捏了捏眉心,和顾维安说:“哥,我哪天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女儿气死的。”
顾维安斥责:“胡说八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白栀笑吟吟:“清平,就一周而已,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况且,你平时和陶陶聊的不是挺开心么?”
顾清平愤怒了:“不是聊的很开心,是陶陶怼我怼的很开心。”
他碎碎念:“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就你们女儿这张嘴巴,能把我活生生地说死……”
顾清平对这个安排显然十分不满意,甚至还企图反抗。
“平常你不是认为自己很行么?”顾维安轻描淡写,“刚好,借着这个机会,你也能多陪陪乐乐。”
一句话戳中心坎,顾清平立刻沉默了。
顾乐乐。
这个儿子和他并不亲近,平时幼儿园有什么活动或者话也不会告诉他。和顾清平比起来,顾乐乐对白栀和顾维安两人都比对他要亲密。
顾清平作为一个父亲,见不得这个模样。
思考良久,他最终还是艰难点头:“……行吧。”
一箭双雕。
即解决了乐乐的问题,又能放心地和顾维安出去游玩,白栀很满意自己的决策,正式宣布今日家庭会议到此圆满结束。
顾维安对和白栀单独度假这件事执念颇深,中间已经因为种种事因不能成行。如今终于能成功出游,顾维安极其满意,还特意嘱托了夏雅之,除非有必须要他过目和做决策的事情,否则不要打扰他。
夏雅之笑着应承下来。
白栀这趟出游也并非纯粹的游玩,顺带着体验一下日本的酒店服务情况,以积累经验,用以备用。
博采众长,吸取他人优良经验,这是顾维安一早便教导她的东西。
出游的城市选定了东京——这个全世界拥有米其林三星餐厅最多的城市。2012年起,日本的米其林三星就超越了发祥地法国,17年的时候,它就已经拥有了12家米其林。
君白如今格外注重餐饮方面的改革,想要从餐饮市场拔萃而出,也得具备属于自己的风格、以及能够征服评选人味蕾的美食。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白栀兴冲冲地拉着顾维安品尝她做好功课的餐厅。
和白栀起初想象中并不同,能摘下米其林星星的餐厅并非全部都在高档奢华的地方,有些店铺躲在了小巷高楼里面,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意味。有些米其林一星店店面很小很小,极其不显眼,有的甚至还在办公楼的地下室中。
两人抵达东京的第一天,就去了隶属于石川系餐厅的一家米其林三星,热门的怀石料理,女侍身穿和服,典雅温和。房间之中处处饰以竹节元素,玄关是新日式的,将外面的喧闹尽摒弃。
女侍微笑着迎了白栀和顾维安进提前预定好的私密桌席,在询问两人需要香槟时,先送上一份烤甲鱼。
顾维安看着白栀手里拿出小本本,认真地记着笔记,脸上微笑梢梢凝滞。
他放下筷子,说:“栀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度假时间。”
白栀记笔记的手一顿,放在旁侧,悻悻然:“对不起啊……职业病。”
真的是职业病。
君白集团近两年改革力度极大,白栀经常会入住各个酒店中,来探查那些酒店各自的精品项目和吸引客人之处。
日积月累下来,她现在住进一个地方,都会忍不住先探查环境,分析优势。
顾维安说:“难得出来玩一趟,先别考虑工作,好不好?”
白栀连连点头。
很快,又上了其他的菜。
北海道紫海胆配海苔泥,高汤做成的酱汁均匀地洒在刺身上;65度的高汤之中,和牛在其中轻轻一灼,切成细细的小块,点缀以黑松露;九州的芦笋,鹿儿岛的大虾、蜂斗菜……
白栀胃不大,尽管每份菜的份量都不多,她仍旧只能每样品尝一点点,再细细地回味,试图在脑海中记忆这些食物的优劣点。
顾维安看她这幅模样,无奈地饮下清酒。
算了算了。
即使他现在呵斥白栀,也管不住她这一颗努力的心。
清酒的度数并不算高,顾维安只饮了半盏便放下,凝视白栀。
如他所愿,白栀成功地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女士。无论是事业亦或者其他方面,她做的都很好,十分出色。
她的世界不会被局限在一方小小天地中,不会被家庭所牵绊,不会终身囿于厨房卧室……
他叹气。
有些头疼。
妻子太上进了,开始忽略他这个丈夫应该怎么办?
白栀对顾维安的担忧一无所知,她开开心心地品尝完美食,晚上则入住了东京西武藏市的吉祥寺,这个曾连续五年获得“东京最受欢迎居住地”的城市,有着许许多多的传统居酒屋和下町小馆,也有不少古着店和杂货店铺。
白栀的日语极为流利,足够令她熟练地和当地人用日语交谈沟通,顾维安纵容她,陪她像个小鸟一样在街道上悠闲地逛来逛去,直到晚上,白栀玩累了,胳膊软哒哒地搭在顾维安肩膀上,由他抱着回去。
白栀买了崭新的浴衣,和顾维安一人一件,刚好凑成情侣装。她今日里玩耍的有些过于疲惫,还天真地以为顾维安能够看在她如此憔悴的面子上放过她。
然而并没有。
顾维安换上了浴衣,为她清洗头发,系上腰带。他修长的手指从白栀的腰间滑过,忽而俯身,在她脖颈上留下一个痕迹。
白栀被他咬痛了,低低呜一声。
白栀蹙眉:“你干什么呀?”
“不专心,”顾维安说,“平时在家有孩子倒也算了,出来陪我玩也这样分心工作。你多多看看我。”
“大小姐,”顾维安用这个称呼叫她,“今晚能否疼疼我呢?”
白栀最最难以抗拒的,就是顾维安对她示弱。哪怕白栀心里知道顾维安故意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心软。
就像以前顾维安明知道她心思不单纯,却还是会纵容她。
白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却听见顾维安低低笑了一声:“大小姐不肯说话,是认错了?那我可要惩罚你了。”
在白栀愣神中,顾维安随意解下自己和服上的束带,将白栀绑在了藤椅上。失去束带的和服下摆松松垮垮,顾维安也不在乎。这是一套素底云鹤纹的和服,飘摇俊逸,在他身上有股别样的出尘色彩。
配上他此刻的行动,可就没有那么出尘了。
不仅仅是双手,白栀的两条腿也被分开绑住。顾维安俯身,亲吻她的脸颊,吸吮她红透的薄薄耳垂,在她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深刻痕迹。
白栀动弹不得,她想要反抗的唇舌都被顾维安温柔地含住,呜咽声俱被他吞入腹中,只能微弱地喘着。
这点声音更加刺激到顾维安,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白栀如此亲密过,此刻再不掩盖自己真实的面目,细细地亲着她的眉眼,逗弄她:“大小姐羞什么?嗯?不喜欢我么?”
“我今天帮你拎东西,你却连句‘我爱你’都不肯讲,”顾维安抚摸着她不受控颤栗的肩颈,手指探入她口中,要她含住自己,“说呀,大小姐,说你爱我。”
白栀气恼极了。
他都堵住她嘴巴了,怎么还让她说呢?大骗子。
顾维安咬住她的耳垂,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牙印。他展眉笑了:“看来大小姐也很渴望我的惩罚。”
白栀终于后知后觉。
呜呜呜这个老男人正在和她玩角色扮演!一声不吭就上演这种惩戒游戏。她正苦恼中,又感觉到顾维安解开她和服上的束带,将那三指宽、有着繁复牡丹刺绣图案的绸布蒙在她的眼睛上面。
“大小姐,”顾维安说,“等会大小姐用嘴巴帮我尝尝,挑一个你喜欢吃的,我们慢慢玩。”
他着重在吃这个字上咬重音节,引得白栀一阵瑟瑟。
这场游戏持续了约莫一个小时,这把由工匠精心打造的藤椅经受不起如此摧残折磨,多处有松散的痕迹。藤椅散掉的地方,有许多湿痕,充斥着浓郁的石楠花气息,顾维安终于玩够了,给白栀揉着手腕和肚子,声音带笑:“大小姐对我刚刚的服务还满意吗?”
白栀说:“如果你能轻一点的话我会更加满意。”
顾维安亲亲她手上因为过度用力挣扎留下的痕迹:“那酬劳呢?”
酬劳?
白栀思考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伸手,抱住顾维安的脖颈。
贴在他的耳朵旁边,白栀说:“我爱你。”
顾维安按住她的背部,笑意温和:“我也爱你。”
激烈的游戏过后,顾维安显然食髓知味,他拥着白栀,问她:“下次我们玩什么好?你喜欢什么?老师和学生?还是公主与她的仆人?”
白栀批评:“没有新意。”
“新意?”顾维安玩着她的一缕头发,“那你觉着什么样的算是有新意?”
白栀绞尽脑汁:“高僧和妖女?”
“不行,”她惆怅地躺平,嘀咕,“还不如村长和小寡妇呢。”
顾维安:“……”
“栀子,”顾维安温和提醒她,“下次再提‘寡妇’这个词,我不介意让你在床上好好反省两天。”
-
另一侧,顾清平快被两个小魔头给折磨疯了。
哦不,是神经衰弱。
顾乐乐原本多文静一个孩子啊,跟着白陶陶没两天,就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果然,话痨和毒舌这种东西也是能够被传染的。
顾清平周末在家带孩子,当白陶陶开开心心提出玩亲子游戏的时候,顾清平是赞同的。
然后他悲伤地发现,白陶陶这孩子要玩的亲子游戏,是骑大马。
顾清平就是那个大马。
白陶陶是牵马的马夫,顾乐乐是骑手。
顾清平一大把年纪了,背着顾乐乐在书房中转圈转到吐,全靠那点真挚而微薄的父爱支撑着。
以及两个人的彩虹屁。
白陶陶吹:“叔叔您声音可真好听啊,就像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女儿情。”
顾乐乐受到白陶陶点拨,知道要说好听的话来拉近和顾清平的距离。犹豫良久,他说:“爸爸您尿尿的声音也很帅,像是克罗地亚狂想曲,又像野蜂飞舞。”
顾清平额头青筋跳了跳:“……谢谢你啊。”
白陶陶惊诧地看着顾乐乐。
他连拍马屁都不会的吗?
在妈妈临走前,白陶陶自告奋勇,接下这个“让叔叔和顾乐乐感情加深”的任务。以白陶陶的经验来看,想要搞好感情,第一件事就是嘴巴甜,说好听的话。
白陶陶继续起带头作用,给顾乐乐做彩虹屁的正确示范:“叔叔您真棒,在我们家里,你就像是镇山的雕。”
顾乐乐抿唇,定定地看着顾清平,良久,才勉强开口:“爸爸,您在我眼里,就像是害群的马。”
顾清平:“……”
白陶陶:“……”
“行了行了,”顾清平捂着自己脆弱的心脏,站起来,“乐乐,你少说点,我还能多活几年。”
他方才穿着衬衣在地上背着儿子玩,胳膊肘和裤子膝盖处沾染上不少脏东西。他也没怎么在意,简单地整理后,笑着摸了摸白陶陶的头发:“好了,陪你弟弟玩一会,我出去打个电话。”
顾清平站在走廊上,无奈地揉揉眉心,给顾迤逦打电话。
三声过后,电话通了。
“做什么?”顾迤逦声音慵懒,“乐乐还好吗?”
“挺好的,”顾清平问,“你什么时候把他接走?”
顾清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打这通电话,他其实也并不想让顾乐乐走,只是——
和顾迤逦聊天,除了顾乐乐外,似乎也没有其他话题。
“下个月吧,”顾迤逦说,“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书房的门口,两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
白陶陶和顾乐乐都清晰地听到顾清平打的这个电话。
包括他方才那一句“什么时候接走”。
顾乐乐眼睛一红,眼泪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还不敢哭出声音,担心被父亲听到,嘴巴用力地憋住不发声,眼泪掉个不停,闷到只发出“呜”的闷哼。
还不如吸鼻子的声音大。
白陶陶继承到了白栀的热心肠,她立刻伸手,给顾乐乐擦脸颊上不停掉落的泪花:“不哭不哭啊,乐乐不哭。”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她自动地把顾清平从“脑袋有点笨的叔叔”这个标签,转移到“乐乐小可怜的坏爸爸”标签上。
叔叔怎么可以不爱他的孩子呢?
顾乐乐哽咽,声音满满都是委屈:“爸爸果然不爱我。”
“我和我爸爸妈妈都爱你啊,”白陶陶拍着胸脯,表情坚定,“你放心,这份委屈,我会帮你讨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顾清平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白陶陶和顾乐乐晚上不睡觉,拉着他一起狂嗨蹦迪;休息日手牵手站在顾清平床边,深情无比地为他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以至于顾清平每早都在噩梦中惊醒……
好不容易熬到了顾维安和白栀归家的前一天,顾清平生生地掉了五斤肉,憔悴不堪。
这两个小家伙就是活生生的恶魔啊!
恶魔转生也不过如此。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顾清平坐在庭院之中,正思考着该如何向顾维安和白栀告状,冷不丁,看到白陶陶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
“叔叔!感谢您这几天对我和乐乐的照顾,我给你买了礼物哦,”白陶陶甜甜地叫着顾清平,“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买到的呢,我的小金库都快空了。”
被两一大一小魔星折磨到险些崩溃的顾清平,在听到白陶陶这句话时,忍不住有些老泪纵横。
太容易被感动了。
孩子会有什么坏心肠呢?一个个都是纯洁无辜的小天使。
顾清平不缺钱,也不会打孩子钱的主意。
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此刻被白陶陶所感动。
顾清平一颗心软的稀巴烂。
他俯身,柔声问:“陶陶给我买了什么礼物呢?”
白陶陶一身柔软漂亮的淡粉色小公主裙,努力仰脸直视顾清平,脸颊上是甜美无辜的笑容。
和白栀别无二致的小鹿眼中含着盈盈水光,小酒窝深深,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随手指了指门外的车:“叔叔,看到那个车了吗?”
顾清平站直身体,手挡在眉间,眯着眼睛看了看。
是一辆粉红色迈巴赫。
顾清平心中骤然一惊。
???
陶陶竟然给他买车了吗?
要是买这个东西送给他的话,那陶陶可真是“掏空了小金库”啊。
顾清平脸色都变了,他此刻心中要被满到溢出来的感动淹没,世界中铺天盖地全是眼前白陶陶乖巧的身影。
多么乖的小宝贝啊!他以前觉着她是小恶魔肯定是误会!看,这么无辜的眼睛,这么可爱的面容,这么好的心肠——
感动不已的顾清平蹲下,与白陶陶平视:“陶陶啊,你怎么为叔叔花了这么多钱呢?多浪费——”
“嗯?”白陶陶笑盈盈,她往侧边走了两步,歪着脑袋看他,“花的钱不多呀。”
她将背着的手拿到前面来,递给顾清平一个粉粉的长条小盒子。
“叔叔,我给您买了一个和那辆迈巴赫一样颜色的牙刷。”
“您没事的时候多刷刷牙,嘴巴里的烟臭味好难闻哦。”
作者有话要说: 挨个么亲亲亲~
ps:我口头禅的啾咪是亲亲的拟声词,真的不是揪咪咪的意思。
这么纯洁的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呢?QAQ
pps:明天就是校园回忆了,章节会注明。
提前排雷:(前期是栀子暗恋顾维安,然后才是双向暗恋。另,如前面所见,顾维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成年后会有一定的亲密描写。雷这点的一定注意避开呀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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