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学学!不就是学习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敢学就好像是他们怕了一样。
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怂,大家也要学啊。
叶千盈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见大家全都点了头,她才慢吞吞地补上了后半句话。
“能看你们都同意,我可真高兴。正好一会儿我的家教就到了,大家一起学吧。”
“……”
学渣们颤抖了,学渣们震惊了。
天啊,先用话堵住了他们的后路,随即就直接关门放狗,把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这、这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吗?
小伙伴们纷纷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叶千盈,目光里写满了“盈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盈姐”。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呢?同为学渣,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答应”是什么意思吗?
他们的答应,就和他们每次刚拿到惨兮兮的成绩单时一样、和他们为了喜欢的限量款在爸妈面前作保证时一样,和被老师拎到办公室做检查时一样……都是热血上头地意思那么一下啊。
那就是个象征,是个摆设,是个自我催眠的心理安慰——总而言之,他们没打算在物理层面真的学习啊!
“盈姐,我觉得我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连登弱弱地举起手来。
“哎呀,我家猫该喂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球鞋还没刷。”、“其实我今天有场公会战……真的,我们每次公会战都是上午九点钟,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叶千盈笑了一下:“是吗,这么不巧,大家都有事啊。”
朋友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忍住了良心的钝痛,对着叶千盈疯狂点头。
叶千盈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行吧,那我也不好拦着,你们快去忙吧。”
说完,她便转动着自己的轮椅,很缓慢、很缓慢地背过身去了。
“……”
学渣小分队面面相觑,两只脚都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谁都不动一下。
“那个,”过了一小会,牧磐率先清了清嗓子,“我想了想,那双球鞋我还是不刷了,直接买双新的就行。”
“没事,你还是刷吧。”叶千盈平静地翻动着自己的手机,“我也想通了,既然大家都是这个反应,那也怪不得论坛里都不信……毕竟咱们都是同学,你我平时表现怎么样,别人都看着呢。”
连登一听,顿时一蹦三尺高:“论坛?盈姐,论坛又说什么了,是不是又造你的谣了?”
大家呼啦啦地围了叶千盈一圈,脑袋瓜纷纷凑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去看屏幕上的消息。
在叶千盈要和幸语薇比成绩的那条回复下,楼中楼已经盖了四十多层,没有一个人看好叶千盈的。
还有人把上次月考的学年大榜找了出来,用事实暗示叶千盈,倒三百名的她,和前六十名的幸语薇,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叶千盈:原来我高一的时候是这个分数,本来还想找人问一下呢,现在成绩单都有人替我找好了,真是太谢谢了。
除了上传成绩单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行为之外,还有人直接对着叶千盈放了嘲讽,觉得她想要和幸语薇比学习简直是失心疯了。
那些评论看得詹露露脸都气红了,连登牧磐更是握紧了拳头。
甚至到了后来,这个帖子彻底歪楼,后面的楼层基本都在打赌,看叶千盈和幸语薇谁胜谁负。
——当然没人押叶千盈啦,赔率一比一千都没人押。
在群众们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呼声之下,幸语薇终于慢吞吞地露了面。
[幸语薇]回复[叶千盈]:我本不该和你比试成绩的,因为我拒绝一切的恃强凌弱。但既然是你无情地伤害了辕汶在先,所以我也要替他为你讨个公道。
[幸语薇]回复[叶千盈]:就按你说的,比成绩,哪场考试由你来定,你看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再不要来打扰辕汶了。
[幸语薇]回复[叶千盈]:当然,如果你非要把比试时间定在三年后的高考,那我也没有办法。
“去他的!是我们盈姐主动甩了齐辕汶,你那男朋友,我们盈姐才不稀罕搭理。”连登怒气冲冲地说。
“我要吐了。”詹露露满屋找纸巾,“看看她那个态度,就好像已经赢了一样。”
牧磐则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定在高考是什么意思?你又不会用这种方式推脱,哪有这么小瞧人的?”
叶千盈不声不响地把双手指尖交叠在一块儿:“是啊,我也很想知道,明明我是认真的,为什么大家还是觉得我不行呢?”
她的目光透过面纱扫过众人,联想到自己刚刚的表现,朋友们脸上都现出微微的惭色。
叶千盈不动声色地看着大家,她语气并不激昂,听起来甚至带着点儿冷淡的叹息意味:“这口气真是令人咽不下——我真的不行吗?咱们真的不行吗?实不相瞒,我不服啊。”
“我也不服。”詹露露甩了下头发,第一个回应:“行了,我陪千盈一起学。不就是要学习吗,千盈现在打石膏坐轮椅呢都不怕事,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对,盈姐,我们这回不耍赖了,大家陪你一起学。”
“大家跟你一起学。”
听着原本零零散散的回应声逐渐拧成了一股绳,大家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定,叶千盈嘴角泛起些微的笑意。
“好,那咱们就一起学习。”
她重新点开了手机页面,手指飞快地打了几个字。
[叶千盈]回复[幸语薇]:可以,那就下学期开学时的分文理考试吧。
现在正是高一上半学期,还有大半个月考期末试。等下学期一开学,学校就要给他们这些学生分文理了。
“哇,盈姐,你把时间定得这么近。”连登看着她的手机屏幕怪叫道。
“对啊,所以要多加把劲儿了。”叶千盈收起手机,淡淡笑了一下,“现在你们再发一帖吧,就好好八卦一下这件事。”
牧磐听到这个建议,明显有些犹豫:“不好吧,至少给你留条退路啊。”
“没关系,你们可以开贴,只要在关键时刻引导帖子走向就行。、
比如,有人问‘为什么叶千盈敢和幸语薇比学习成绩啊?’,你们就说‘她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把握。’剩下的话不用多说,自然会有人联想到我这段时间没来上课。”
牧磐把几条线索一串,最先明白过来:“啊!我懂了,要是按照这个方向推测,那一般人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家里给你请了人全日制补习,所以你才不来上课,还这么有信心和幸语薇比成绩!”
随着叶千盈和牧磐配合着一番话说下来,连登原本迷惑的神情顿时豁然洞开。
“我知道了,这个方法好,这样就把上个帖子也顺便解决了。这下子,那些关于盈姐你毁容和断腿的传言都站不住脚了!”
叶千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面纱。
一个流言既然已经传开,那就不是能被删帖所粗暴解决的。
特别是,学校这种构造特殊的小社会根本藏不住秘密。学生们在上学路上、体育课上、课间操时、食堂吃饭的时候……都是互相交流八卦的好机会。
流言越是耸人听闻,越是富有戏剧性,就越会在人们的记忆里留下深刻印象。
要压下一个流言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个解释来取代它。
牧磐兴冲冲地抓起了手机:“我这就发帖子!”
帖子标题写到了一半,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等等,千盈,要是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你还没能恢复好,那也一样瞒不住啊。”
叶千盈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新闻只有在第一次被人发现的时候,才能给人最大的冲击,才配叫作新闻。
第一次知道一件事,和后来又听说这件事相比,肯定是第一次知道时会感觉更新鲜。
要知道,造谣过万转,辟谣不过千是世上常事。一个瓜要是反转反转再反转,大众就都会吃得很累,很少有人有精力能从头跟到尾。
有多少真相都被埋藏在不断的反转之下啊。
说白了,你的悲欢喜乐只是旁人的茶余饭后,别人甚至没有义务来了解事情的始末。
故而,只要让人现在相信叶千盈是在私下补习,而不是遭遇意外。等开学时她再露面,大家虽然会对她的情况好奇,但已经失去了那种初次得知的新鲜感。
——而不是像上一次那样,压抑了一个寒假的猎奇感和窥伺欲发酵得恰到好处,就那样毫无缓冲地对着她扑面而来。
牧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
“所以关键就在于,人们会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事实。而一个人能推断出什么,则取决于你让他看到了什么。”
就像是现在,大家不就只看到叶千盈信心满满地答应了幸语薇的赌约吗。
“哇。”连登全程都只听得一知半解,但并不妨碍他这时小海豹式拍手,“厉害,太厉害了盈姐。”
詹露露则凑上来,十分大胆地摸了一把叶千盈的头发。
要知道,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眼看到千盈的头发了!那样的漆黑柔软,像是一匹吸足了水汽的纱,又像是最上好的绸缎一般,让人看到就想顺着摸一把。
现在当真摸到了,感觉手感真是一级棒,简直让人舍不得放手。
她借着说话的机会,抓紧时间对叶千盈的头发摸了又摸:“那,千盈你这么有信心地和幸语薇打赌,肯定是学得特别厉害了?”
叶千盈十分沉着地回答:“没有,还在从头学起。”
詹露露想当然地说:“就是从高一的内容开始呗,那也没什么区别呀。”
叶千盈的声音依旧相当从容:“不是,我是从初一开始学起的。”
“……啊?”这是震惊失语的詹露露。
“啊!!!”这是心灵震颤的小伙伴们。
从初一的内容学起?
他们没听错吧?!
盈姐你在做什么啊盈姐,你清醒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