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对小松崎老师来说,从‘单摆’这个字可以联想到的东西,不是我们一般会想到的那种一条绳子下面绑着重锤的‘向下垂的单摆’。她所想到的应该是像‘节拍器似的单摆’,也就是一根顶端有重鎚的棒子左右摆动的那种‘朝上的单摆’才对。如果她想到的真的是这个东西的话,那么我们先前的想法,就得要做名符其实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才行。你们了解吧?”
石崎说得一点也没错。我自己从头到尾,压根也没有注意到还有‘朝上型的单摆’这种东西。换句话说,我虽然直接从小松崎老师的口中听到了‘单摆’这个字眼,但是我其实完全误会了她想表达的意思。这样一来,我根本就和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不,说不定还更糟。
“不过呀,”多摩川社长用很认真的表情提问。
“假设小松崎老师所说的‘单摆’,指的真的是‘像节拍器似的朝上型单摆’好了,那它就真的能够成为解开密室之谜的关键吗?我实在不这么认为。”
“关于这一点,无巧不巧,昨天晚上你们三个人就在我的面前,让我看到了一个可能性。”
石崎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让两位学长像是在说“什么东东呀?”似的面面相。
“我说你们呀,才过了一晚而已,不要跟我说你们忘记了喔!昨天晚上九点多,你们成功地潜进学校,拿出了放在第一教学大楼旁边的梯子,打算要爬上学校中庭里的那棵太郎松。因为你们想要找到可以佐证‘单摆机关’的证据。但是,就在你们找证据的时候,碰上了我们在巡逻,你们的计划因而受挫。可怜的是在梯子上的赤坂同学,连人带梯摔到地面上。这就是你们昨天失败的全记录吧。”
两位学长摆出了“啊啊,对对”的表情。明明这些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忘记的。
“那我们的失败让你看到了什么样的可能性?”
面对我的问题,石崎回答说:
“梯子的可能性。”
“啊?到头来还是梯子吗?”
我把刚才在我心里被丢掉的梯子,又再赶忙捡了起来。不过,这把梯子该怎么用呢?
“嗯,其实啊……赤坂同学,我是看到你爬的梯子倒下来,才突然想到说,啊,这不就正是‘朝上型的单摆’吗?”
“啊?”
“一把靠在太郎松上面的长梯,上面有一个人死命抓住梯子的状态,不就正好可以让人联想到节拍器的那根棒子和重锤的关系吗?后来那把有人在上面的梯子缓缓倒下来的样子,根本就像极了一个巨大的节拍器从右边摆动到左边的状态。但是像归像,梯子毕竟还是梯子,只要一开始往下倒的话,最后终究只有撞上地面一途。这一点和会不断往复运动的节拍器不一样。实际上,赤坂同学也确实撞到了地面,背后和头部都受到了重击。”
完全正确。可是,和梯子一起撞到地面上的我,在石崎的脑海里却能映成一个巨大的节拍器,这一点令我相当惊讶。他如果还算是个老师的话,应该还有其他需要他想到的事情才对吧。
“不过,这里更值得注意的是,赤坂同学落地的位置。赤坂同学,你是在距离太郎松大约三公尺处落地的喔。”
“嗯,是的。”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当然是因为赤坡同学原本人就在离地三公尺左右的地方。梯子一开始倒,你就死命地抓紧了这把梯子,所以你就这样紧抓着梯子一起倒了下来。因此,你的身体必然会在距离太郎松将近三公尺的地方落地。这件事情,换句话说,就结果来看,它证明了梯子虽然原本是一个用来垂直移动的工具,但也可以用来做横向的移动。”
石崎用意气风发的态度,为这段话作了一个小结。他带着一副像是要说“怎样?”的表情,抽着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根的香烟。我不禁向身边的两位学长低声说:
“那个,现在到底是在讲哪件事?”
“听不懂呐。我记得应该是在解密室之谜才对呀。”
“一点也没有谈到密室的事情嘛!都是在讲‘单摆’和‘梯子’的事情而已咩。”
学长们也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呢,则是觉得该要开始担心石崎的推理方向了。
然而,石崎却完全无视于我们的忧虑,甚至是不改他那自信满满的态度。他把已烧短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熄。
“好了,接下来就是需要一点想像力的部分了。准备好了吗?你们给我在脑海里好好地把我讲的光景尽可能地描绘出来喔。总之去想像就是了。真相就在你们的想像背后一说不定啦。”
石崎就这么说了一段模糊的话,便摆出一副像是在看天花板似的样子,静静地开始描述了起来。
“首先先准备好一把梯子。这把梯子已经倚着第一教学大楼,立在那里。接着,再假设有一个男人爬到了梯子的最顶端。这时如果梯子往后倒的话,会怎么样呢?如果梯子的长度有五公尺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应该会在距离第一教学大楼五公尺远的地方落地吧?这样一来,落地的位置大概就会是那棵松树的旁边。怎么样,你们可以想像吗?”
“嗯,我可以听得懂你要表达的意思。”我回答。“因为第一教学大楼到太郎松的距离有六公尺左右。”
“很好。那么,如果今天梯子的长度有七公尺的话呢?这时,梯子在打到地面之前,应该会先勾到太郎松的某根枝干吧?所以梯子上的男人应该会撞到树的枝干,然后掉到地面上去,或者是就这样直接被勾在树的枝干上。对吧,社长?”
“应该是吧。”
社长百无聊赖地回答。
“那么,如果梯子的长度更长一点的话,情况会变成怎么样呢?这时倒下来的梯子应该会因为勾到太郎松的最顶端而停住吧?接着,人在梯子顶端的男子,应该就会顺着梯子倒下去的惯性而被抛到太郎松的彼端——也就是组合屋校舍的那一侧才对。男子的身体离开了梯子之后,会在空中画出一个圆滑的抛物线,然后落下。这时男子会碰触到的是地面,所以他会受伤,搞不好甚至会丧命。可是呢,你们也知道,距离组合屋校舍大约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外面种了一大排的杜鹃。所以男子的身体有可能会落在这排杜鹃上。倘若他真的掉到了杜鹃上,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会发生什么事情……”社长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了。“男子的身体会落在那一大排杜鹃上面……然后”
“会反弹上来呗?因为那一排杜鹃很有弹力咩。”
“没错,一定会再反弹上来才对。”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强调。社长也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们也常常从二楼的窗户跳到那排杜鹃上。因为那排杜鹃随随便便也可以让我们反弹个一公尺左右。”
“啊?那是怎么一回事?”
石崎似乎有点在意这件事,不过当然我门不会详加说明。毕竟我们三不五时会借用文艺社的社办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很让人羞于启齿。
“好吧,暂且不管。”石崎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问题是,反弹之后会到哪里去?如果刚好有一扇窗,而且这一扇窗刚好也开着的话……”
我不假思索地大叫:
“那就是保健室的窗户吧!”
“没错。根据我的想像,男子的身躯应该会在杜鹃树上大幅弹跳一次之后,朝保健室窗户的方向反弹过去。如果刚好那扇窗又刚好开着的话,男子的身体就会穿过窗户,倒在窗边的床铺上才对。然后,如果这时男子已经由于胸口被刺身亡,而且刚好保健室的门口又上了锁,再加上窗外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我们三人用恍然大悟的表情面面相。石崎静静地开口说:
“那么发现尸体的人,就会认定这是一宗密室杀人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