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乡村小屋”空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停下来时,已经是夜里最为安静的时刻了。房子伫立在石阶的最底端,一片漆黑。此时没有风,雨像箭似的倾泻下来,形成巨大的奔腾不息的洪流,洪水从阴沟边溢了出来,阴沟盖上冒着水泡。
“肯定是这里吗,亲爱的?”出租车司机问道。
“哦,是的。”露丝答道。
他下车,帮她把行李箱提下台阶。露丝手里抱着还在熟睡的弗洛西,同时用外套遮着安娜的头,安娜虽然是醒着的,但也不太清醒了,只能在露丝的说服下,勉强地一级一级地朝房子走去。
“费用会有两百一十镑呢,亲爱的。”出租车司机说道。露丝鼓起腮帮子,看着自己的钱包。为了这趟布莱顿之行,她取了一叠钞票出来。她拿出十二张二十镑的钞票来。
“零钱不用找了。”她说。
“谢谢,亲爱的,不要紧张好吗?你呢,小姐,”他跪下来,看着安娜那只好眼睛,“你看上去是个勇敢的女孩。你肯定能照顾好妈妈和宝宝,是吗?”
他的话让露丝想起自己住院期间,当护士们称呼她所扮演的角色(妈妈)而不称呼她的名字时,她感到是多么无助。真是讽刺啊。她那时知道什么叫“剥夺权利”吗?
她看着出租车司机回到车旁后,才转身打开自家的前门。门锁了。她在包里摸到钥匙,把门打开。出租车司机看见她打开了门,便发动引擎。随着一声咆哮和闪烁的灯光,汽车驶入了黑夜之中。
露丝又想起了弗兰克。她得接受这个现实,自己有个儿子。
“我怕,妈妈。”她们走进黢黑空寂的厨房里时,安娜紧紧抱住露丝的大腿,低声说道。
弗兰克。
“别害怕,亲爱的。瞧,我们回来了。”露丝揽住她,同时将弗洛西抱得更紧,这样弗洛西的头部就依偎在了她的肩膀上。
“爸爸去哪了?”
“他出去了,安娜。”露丝答道。
露丝忘了外面雨中的婴儿车、手提箱和帆布背包,伸手把灯打开。厨房里杂乱不堪。前一天早餐吃剩的东西还没有清掉。还有三个空酒瓶和两个堆得满满的烟灰缸。抽屉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好像有人在找什么东西似的。露丝洗过、堆得整整齐齐的茶巾也打开了,像死鸟的羽毛似的扔得到处都是。装着露丝的所谓“零碎儿”的一两个篮子——加雷斯总觉得“零碎儿”这个词讨厌,原因他也说不清——也翻了个底朝天,里面的备用电池、针线、橡皮圈和图钉散落在餐桌上。
“大概是在找钥匙。”露丝咕哝道。
“什么,妈妈?”
“哦,没什么。我说你爸爸在找什么东西。”
“他真是个乱七八糟的爸爸。”安娜说道,她从蹒跚学步时就喜欢吮手指,现在又在吮。
“确实。”露丝说道。她来到后面的窗户旁,隔着湿漉漉的草地,她看见画室的灯还亮着。那扇门好像已经凹进去了——或者说被踢开了——已破碎不堪。加雷斯把百叶窗收起来了,画室里空空荡荡、一片寂静。灯虽然是开着的,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露丝也能瞥见自己一手制造的混乱场面。
她带着两个女儿,在首层转了一圈,查看所有通向外面的门是否都锁上了,又打开所有的灯,查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藏在柜子里。除了厨房里的残屑之外,屋里其他地方好像没有动过。
“大小姐、二小姐,来吧,你们上床睡觉吧。”她对安娜和弗洛西说道。她领着她们上楼,一边走一边开灯,同时把那只空着的手向前伸着,好像拿着一块无形的盾牌似的。她领着她们直接上到她的卧室,卧室还是跟她离开时一样,床匆匆铺了一下,和服搭在椅背上。她给安娜盖上被子,快速给弗洛西换了尿布,把她放到床的另一侧,用枕头拦住,不让她滚来滚去,然后哄她睡觉。露丝从黑布袋里拿出一个四角包,又从四角包里拿出一瓶牛奶,弗洛西喝完牛奶时,安娜已经睡得很香了,发出轻微的鼾声,那只好眼睛已经闭上,另一只眼睛上的胶布似乎责怪她似的盯着她。
楼上的每个房间露丝都去了一趟。她打开灯,查看床下、衣柜门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找什么,就是不想有任何危险。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她总是轻易相信别人。她想搞清楚加雷斯是否给她们留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他唯一留下的真正的麻烦就是厨房,而考虑到她在他的画室里干下的那些事情,这也算公平。
她下楼,从衣架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把雨伞。她打开外面的灯,小心翼翼地走过雨水坑,向副楼走去。她把门打开一只手臂宽的缝。她觉得这个动作非常可笑,好像她是詹姆斯·邦德电影中的一个什么角色一样。
她打开厅里的灯,向楼上窥视,仔细听着上面是否有什么声音或动静。她小心翼翼地举着那把伞,像举着一把剑似的,沿着楼梯边缘向上移动。她来到了那间客厅兼卧室的两用房。她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正常地——没有波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来过这里了。
她啪的一声打开顶灯。这里无疑是波莉的巢穴。她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其中有黑色的蜘蛛网似的衣服,还有胸罩,在露丝看来,她的胸脯那么小,这些胸罩完全没有必要,更多的是脏裤子。露丝跪下来,在床底下看着。她把手伸出去时,肩膀几乎脱位了,她发疯似的将一条她非常熟悉的男性内裤提起来。它跟那件露丝非常熟悉的深橄榄色的无袖套头衫缠绕在一起。
“瞧,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妻子了。”她把套头衫给他时曾这样说道。她当时正怀着安娜,挺着大肚子,每天晚上坐在电视机前,三个月才织成这件衣服。
床头板上有些带子,露丝粗略地翻了一下床头柜的抽屉,发现里面有避孕药,两个颤振按摩器——一个大的,一个微型的,粉红色,很柔软——一管草莓味的润滑剂,一串泰国的珠子,露丝注意到,这串珠子是用过的。
浴室里跟她想像的一样——一堆乱七八糟的用于头发、皮肤、脸部和身体的化妆品。波莉恍惚的神情需要在私下里有相当多的保养。露丝注意到她丢失的明彩笔躺在一罐伊芙兰洁面乳和一支纳斯眼线笔中间。她想重新拿回来,最后还是决定算了——现在大概也脏了。垃圾桶里血迹斑斑的卫生纸满得溢了出来,马桶也需要好好清洗一下了。
她来到那间小卧室,她总把这间卧室看作是安迪的。卧室里很空很凄凉。当然看不到两个男孩来过这里的迹象——他们搬到主楼去是露丝亲自监督的。那张高低床伫立在那里,上面的寝具没有了,看上去好像死了人一样。
我要是跟安迪走了就好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露丝突然这样想道,用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胸脯。目前虽然已经很艰难了,但还不至于产生毁灭性的影响。她就准备那样干了。明天,她要带着女儿们到布列塔尼,跟安迪生活在一起,住在农舍里,农舍位于一个盐迹斑斑的陡坡上,面朝西边,对着汹涌的大西洋。她要站在嵌着毛贝壳的石头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在她想像中,这里的空气与她已经习惯的布莱顿那种海峡里沉闷的空气截然不同。
到了那里,远离了加雷斯对于自己处境的不满对她产生的排挤,她就能最终从自己的秘密中解脱出来,第一次过上一种完全自由和开放的生活。她要给弗兰克补偿。她要给孙子补偿。她要赎罪。
为了找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平复自己的思绪——坐船,还是坐飞机?从哪里可以搞到一部汽车?弗洛西没有护照,能把她放在行李箱里偷运出去吗?——她走到两用房的厨房区域。这个地方跟她以前自己用时完全不同了。以前这里有锅,在水池旁晾着,有泡在碗里的豆子,有一堆堆刚刚从花园里挖起来的带泥的土豆。现在,这里看不见任何吃的东西,也看不见消耗的痕迹,只有一把吉他靠在煤气炉上,餐桌上放着一叠黄色的公文纸。每页上都是波莉一行一行小气古怪的笔迹,不恰当的大写字母、小花体字、古怪的斜体字比比皆是,还有很多涂改之处。
这些是波莉写的歌词。
露丝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用手电筒照着看起来:
你说你不能伤害她
你能:我是那么需要你
她是笼罩着我们的乌云
我们会淹没在这乌云里
你必须来场暴风雨。
原来如此。这比《寡妇专集》有过之而无不及,波莉在这张专辑里已经说得够多的了。露丝又读了一遍,拿起歌词,将它撕得粉碎,接着又将另一张撕得粉碎,直到房间里到处都是飘飞的黄色纸片,就像小雪片一样。她希望厌恶新技术的波莉没有复印这些歌词。想到这里她放声大笑起来。这是波莉留给她的唯一的武器:将这一切全部撕毁的能力。这种能力她难道运用得不好吗?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明天她就要和女儿们踏上去法国的路。她踢着这些黄色的碎片,纸片又在空中飞舞起来。
“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从楼梯底下传来。露丝被吓得跳了起来,这一点都不夸张。她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就像功夫片中的慢动作一样。接着,她快速转身,关掉灯,举起手,准备应对发生的任何事情,在做这一切时,她能听见自己的动作发出的嗖嗖声。
“有人在吗?”
一个影子慢慢从墙上升起,跟楼梯之间呈一定的斜度。从轮廓判断,露丝看见那人手里好像拿着棍子。大概是锤子。
她退到橱柜旁,抓起一只平底锅,挥到自己脑后,好像那是一根球棒,她准备击球似的。
“是露丝吗?”
露丝猛地吸了一口气,平底锅掉到了地上。是西蒙。她的老朋友。她的老伙计。
“没事吧?”他问道,“我知道你们不在家,汽车也不在,可灯亮着,就上来看看。”
露丝向西蒙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他,如释重负地抽泣起来。“我以为你是——”
“嘘,嘘…”
“我以为…什么都没了,西蒙。”她哭泣道。
她在他怀里哭泣时,西蒙一直抱着她,抱了很长时间,还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等她平静下来后,开口说道:
“我从巴斯回来时车子差点跟加雷斯的车撞上了,他正向高速公路驶去,看上去就像死亡骑士似的。”
“他是去找我的,西蒙。”
“嘘,嘘。”他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说得对。他们勾搭上了——他和波莉。她指望上他了。”
“对不起,露丝。”
“她不好,你知道的。”
“我完全同意。”
“妈妈!”
安娜恐惧的喊声划破夜空,直直地射入露丝的心脏。她放开西蒙,飞奔下楼,踉踉跄跄地跑下通向主楼的石阶,只见冻僵的安娜站在门口。西蒙关掉灯,锁上门,跟在她后面。露丝听见弗洛西也在楼上不停地哭。
“妈妈,弗洛西醒了,她要你。我叫你,你没来。”安娜说着,抄起胳膊,看着她的母亲,此时,她的愤怒代替了恐惧。
“就这些吗?”露丝说着,抓着安娜的肩膀,“就这些吗?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使劲地摇着她。她以为她们遭到了恶人的袭击,可并不是这样,她从中得到的安慰此时变成了愤怒。
“哎哟!你弄疼我了!”安娜大喊起来。
“露丝,”西蒙走进来,把她拉到一边,“放松点,露丝。不是安娜的错。瞧,你吓着她了。你没事吧,宝贝。”他跪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
安娜木然地点点头,可她眼睛里露出了母亲的辱骂带给她的震惊和伤害。
露丝感到头昏脑胀。“对不起。”她咕哝着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厨房。
“她忙得不可开交,安娜,”西蒙领着她走进屋子,对她说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安娜困惑地答道。
“对不起,宝贝。”露丝颤抖着跪下来,握住她的手,“请原谅我。”
安娜看着她,点点头。楼上弗洛西的哭声越来越大。
“快点,小姐,”西蒙说,“我们去照顾一下你妹妹,现在已经半夜了,我们送你去睡觉吧。”他领着安娜重新回到楼上,“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你妈妈会一直在这里,再也不会出去了,好吗,露丝?”
“好的。”露丝答道,虽然她非常想去一趟下面的画室,看看自她上次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西蒙和安娜走后,她蜷缩在厨房里那把虽然破旧却舒适的扶手椅里。她紧紧地抱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了好像一个世纪之久。后来,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打开加雷斯的一瓶威士忌,连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她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两指深的酒,再用汽水把杯子加满。这样喝酒要是被加雷斯看到的话会惊骇不已的。她把厨房里的大灯关掉,点上一两支蜡烛,放在厨房的台面上。
终于,西蒙从楼上下来了。
“那可是个艰巨的任务,”他微笑道,“不过,她们两个现在都躺下了。”
“很好,”露丝说道,“喝酒吗?”
“有其母必有其女。”西蒙说道。
“什么?”
“你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吧,是吗?”
“我的心思被你一下就猜着了,”露丝给他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他们一口喝掉后,她又把两个杯子加满。
“米兰达又出门了,”西蒙说,“幸好有个换工的人冉卡,孩子们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她可以处理。”
“不要担心,只要你不告我虐待女儿,我也不会去告你。”
他们在桌旁坐下来,隔着摇曳的烛光相视而坐。
“我替你担心,露丝。”
“我是个大人了,会熬过去的。”她说。她真的相信去法国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你觉得加雷斯在哪里呢?”西蒙问道。
“布莱顿。”
“啊。”
“他是去找我的,找到我,他和波莉就会把我关起来。”
西蒙看着她,有些诧异。
“她要让我发疯,你知道吧,”露丝继续说道,“我本人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她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把我们都毒害了,不是吗?”
“是的。”西蒙看上去一脸严肃,“确实。”露丝又把他们的杯子倒满。
“露丝,”他说,“对不起。我是个傻瓜,加雷斯是个白痴。你知道吧,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男人的血液都到阴茎里去了,脑袋里剩下的不多了。”
“我觉得不仅仅是男人,”露丝叹了一口气,“只不过女人不是流到阴茎里去罢了。”
西蒙把手伸到桌子对面,露丝握住他的手,对他的友情充满了感激,也对有这么一个人吐露自己的心思感到欣慰。
“我们都是白痴,”她说道,“好像我们没有任何计划,总在边走边打算似的。”
西蒙站起身,绕到露丝那边。他跪在她面前,仰起头看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时长长的金色睫毛一闪一闪的。
“我讨厌见你这个样子。我觉得是我的错。如果我从一开始力度大一点,让你把她赶走就好了。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在责备她的同时,加雷斯也应该受到责备吗?他不知道这样做会威胁到什么吗?责任都在他。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露丝,他娶了你,却看不见你是多么珍贵、那么可爱。露丝,要是…”
他将她的脸拉近,开始亲吻她。或许是威士忌的作用,她发现自己在响应他,让他的舌头伸进自己嘴里,同时也将自己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后来,她挣脱他,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我们都是傻瓜。”她说着,站起来,将他也拉了起来。
她抓着他的头发,把他重新拉回到桌子旁。他压在了她身上,撩起她的裙子,将她的内裤扒到一边,把手指伸进她的体内。她解开他隆起的牛仔裤。他抓住她的臀部,突然地、粗暴地插进了她身体深处。
“我们在干什么?”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他的回答淹没在了臀部的剧烈运动之中。这种冲动与释放,几乎是即刻发生的。她也立刻达到了高潮,整个身体都在抽动,像海葵似的一张一合。她张开的手臂打翻了那瓶威士忌,被打翻的酒瓶滚着,里面散发着泥土味的酒泼在他们身上,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西蒙吃惊于她的收缩能力,又抽动了一两下,在快要射出时及时拔了出来。他将精液射在了她撩起裙子的肚皮上。他瘫倒在她身上,舔去她脸上的威士忌。
“哇塞,”他说,“我从来没这么疯狂过。”
“对不起。”她说。
“很久以来我就想跟你做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她不相信他会这样说,于是推开他,站起来。
“是真的。她——波莉——总是碍手碍脚的。”
露丝突然感到很反感,觉得自己的名誉被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玷污了。他们是多么沉沦啊!男人都是狗,她想。她站起来,把裙子放下来。
“我要去睡一会儿了,”她说,“我快累死了。”
他伸出手,放在她的胸前。
“你不明白,露丝。我想留下来。”
她摇摇头。“孩子们…”
“露丝,我想在加雷斯他们回来之前一直待在这里。你知道,他们会回来的。”
“这个与你无关,西蒙。别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他看着她。
“呃,很快又会见面的,好吗?”她继续说道,“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我觉得不——”
“请走吧。”
“那好吧,露丝,我走。如果需要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
“好的。”
她把他送到门口,他长时间地紧紧地抱着她,好像那是她得到的最后一丝人类的恻隐之心似的。不过,她想结束了,想让他走了。
他好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人,摇摇晃晃地爬上石阶,然后消失了。夜色在渐渐退去,小鸟们吹起了起床号。露丝发现雨停了,雨后的空气更加清新。
露丝感觉自己的嘴唇周围和大腿之间有些瘀伤。她起身上楼,钻进两个女儿中间。这一觉睡得很沉,但也很压抑,好像一直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似的。什么事都冲她来,可没有一件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睡得是那么沉,电话先后响了五次她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