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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第203章党羽

海运不受结冰之扰,春冬的沿海反比有台风的夏秋更热闹些。翠绿在天津靠岸,轻吁了口气。时隔多年,她终于又回到了京城。立在她边上的,是未婚夫张安,乃江西研发中心仅次于穆大工的核心技术员。此番被调入京城统管五军武备研发,做的是兵部虞衡清吏司正六品主事。翠绿不是不后悔当日的幼稚,待到王虎等人升官,便知无望。除去不愿嫁人的翠华,她与翠柳分别同意了穆大工与张安的追求。穆大工人在江西,却已是领了兵部正五品虞衡清吏司郎中的职位,京中自然也有个郎中,只两处不相干,暂无冲突。但没有经过科举的张安直入兵部,即便有庭芳在上顶着,压力也可想而知。

一齐跟来的还有许多人,杨志初总共挑了十个幕僚,其中六个是给庭芳的,四个是给徐景昌的。好幕僚从来难寻,江西四处用人,匀出十个已是极限。只能靠庭芳自己在京中寻摸了。除此之外,还带了个小丫头,年仅十二岁的小朵儿,被其堂姐君子墨毫不留情的扔上了船,挥泪与母亲告别,以期在庭芳跟前混一个真正的前程。

一行人从天津行到京城,幕僚们都是要拜见新主,不敢大意,在京中客栈里好生歇了一夜,次日才浩浩荡荡的乘坐马车去往定国公府。

恰逢休沐,徐景昌夫妻等在家中。彼此厮见,庭芳看着为首的幕僚笑了笑:“马先生竟肯来京中,感激不尽。”

马授原在江西任知事,与庭芳有过一面之缘,不曾想庭芳还记得,顿时生出些许感动。余下的幕僚,就都是生人了。皆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算得上是幕僚的黄金年岁。

人太多,不得好生说话,不过彼此说些风土。做幕僚的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翠绿定有私房闲话,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便都告退了。庭芳使了春逸去安顿。公侯府邸一家子几个官都不稀奇,庭芳与徐景昌各占了正院左右的两个院子做外书房,外书房后头的院子恰安置幕僚与家眷,正好办公。

打发了幕僚们,徐景昌看着张安就有些心痒难耐,他真是好久没摸着作坊了,赶紧把人带去外书房说话。庭芳哭笑不得,既然只剩女眷,她也就携着翠绿入了自家起居的正房。

落座后,庭芳笑问:“年前翠华来信说你们定了亲,是已成婚了,还是预备成婚呢?”

翠绿勉强笑道:“且慢着些吧,他要管武备处,我则要打理成衣厂,此刻结婚太误事儿了。”结婚就难免怀孕,新厂初立千头万绪,怀个孕直接就没她站的地儿了。本就是在南昌时反应太慢,巧宗儿都叫前头的姐姐抢了,自己混成了管内务的,次后.庭芳离京,更是混不进去别人的地盘。听闻庭芳要南昌调人入京管五军成衣厂,立刻同君子墨申请,才抓住的机会,自是不会轻易放过。翠华便是嫌婚姻拖累,索性不肯结婚。她与翠柳还是觉着嫁个男人有指望些,才松的口。

庭芳却是笑着摇头:“京城比南昌复杂百倍,里头还有许多被罚的官眷,更是不好管理。你初来乍到,陛下不会让你当领头,你管不来。且先从小管事做起,再慢慢往上爬。张安也做不到一言堂,京中水深着呢。既如此,你的婚事就别拖了吧。横竖现在也没法子独当一面,先把孩子生了也使得。”

翠绿苦笑道:“生孩子真耽误功夫。”

庭芳亦苦笑:“我知道,可有什么法子呢?要么你学翠华不嫁,既是嫁了,总要过这一遭儿。我算是解脱了,太医说我再不能生。为了这点好处,回回行经痛不欲生,我也认了。”

管过事儿的人才知道无法避孕到底有多糟心。翠绿深深叹了口气:“我当真宁可他纳妾了。”

庭芳道:“你们这般盘算着结为夫妻的,我也常见。到底怎生相处,你自家把握吧。只得利益也不是没有白头到老的,可既然做了夫妻,能生出几分情谊总比没有强。”

翠绿道:“真真什么事都瞒不过郡主去。”

庭芳笑道:“你既想嫁人,正六品敕命自然舍不得放手。说句实话,他们几个都是老光棍了,跟你们年纪都差着辈儿。张安又木讷,你不喜欢他人之常情。可是你们与寻常女眷不同,世上夫妻真能谈的来的少之又少,休浪费机缘。”能从丫头做到诰命,搁古代个个算奇迹。多少官家女一辈子连个七八品都捞不着,在南昌的几个丫头,也就是赶巧儿了,显的六品不值钱。只这般心态上的攀比,庭芳也懒的劝。想的通也罢,想不通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了。

翠绿低头不语。张安求娶她,是穆大工做的媒,当日能被庭瑶挑中送往东湖的,至少是偌大的福王府中能数得上名号的人。固然不如翠荣之机敏,称句伶俐并不为过。张安着实不大合她心意,可她错失了良机,选择已是不多。姐妹们都有诰命,叫她嫁个白身更是不愿。心中有些委屈,可路又是自己选的,无处可诉,满心怅然。

庭芳还有正事,便道:“你入得京来,双拳难敌四首,我送两个帮手与你。”

翠绿看着庭芳。

庭芳笑道:“你忘了豆青与豆芽了?她两个在我跟前闲的撂猫逗狗,一年大二年小的,也该历练了。”

翠绿忙点头应了,豆青与豆芽在南昌亦是管过事的,庭芳本就缺丫头,还匀两个出来,很是不易。

庭芳想的是豆青与豆芽皆是在东湖买的,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她们终身都依附着叶家,虽年龄小,但是心腹。庭芳对一群赶在废贱籍之前就放良的丫头有再造之恩,翠荣几个固然有父母,身上却深深盖着她叶庭芳的标签。徐家于武将系统是不怕的,本就是勋贵出身,便是没有功绩混进去也容易。可是文官系统,自己人实在太少。

翠柳与翠绿两个的夫君,硬生生的混进了兵部,即便是技工,也是踩入了文官系统的大门。一方面,是庭芳嫡系对朝堂的渗透,另一方面也是昭示着庭芳的嫡系到底多么容易出头。她必须把豆青与豆芽放出去,要她们崭露头角,出现在世人面前。这是底层官家能够上叶太傅之契机。对上要有关系,对下亦不可放松,没有爪牙,叫甚一代权臣?

昭宁帝防备着庭芳再嫁丫头给武将,庭芳调.教丫头的手段确实太强。或者说,有她把过关的男人,确实醒事。没有妾,枕边风就太厉害了。刘达再是昭宁帝的潜邸旧人,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变成了徐景昌的嫡系。翠绿再是怅然,也知道没有庭芳,她下辈子都未必能混成良家子,更逞论正六品诰命。对无根无基的丫头们而言,庭芳是她们全部的依仗,为了保持地位,她们只会是庭芳党,永远是庭芳党。文武双全,退能管内宅,进能当主事的丫头背后,都是庭芳花费的无数心血。所以武将不能再笼络,亦不必要再笼络。接下来是各种法子的与文官结盟,联姻,是非常好的手段。

庭芳又问君子墨近况,翠绿一一答了。庭芳所认识的女眷中,就属君子墨最不消操心,她自家就麻溜的把日子过了。庭芳听见翠绿说娘子军搞的有声有色,哀怨的道:“那混人小气到死吧,我叫她给我调几个人来,就压着不让。我快被大公主磨死了。”

翠绿指着立在一旁的小朵儿道:“她把妹妹赔给你了。”

庭芳看着比豆芽还小的小朵儿,简直一脸血。这是赔给她一个丫头,还是要她给带闺女啊!庭芳郁闷的问小朵儿:“你姐姐把你撵进京来有何打算?你娘呢?”

小朵儿规规矩矩答道:“回郡主的话,姐姐使我入京伺候郡主,并跟在郡主身边好生学学为人处世。”

庭芳只得问:“你会什么?”

小朵儿答道:“读书识字,骑射武艺都跟着姐姐学了点儿,只恐入不得郡主的眼。”

庭芳点点头:“那便跟着我出门吧。”

小朵儿干脆的应了声是。

庭芳轻笑:“有点你姐姐的利索劲儿。”

又闲话了几人景况,翠绿才缓缓道:“有一事得报与郡主知道。”

庭芳敛了笑,问:“何事?”

翠绿低声道:“好叫郡主知道,华百户没了。”

庭芳怔住,半晌才问:“怎么没的?”

翠绿道:“今冬尤其冷,他着了凉,病没几日就去了。”

庭芳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他可有甚心愿没有?”

翠绿道:“他说他想郡主,叫我们告诉您,好好习武。还说想回大同,他想家。”

庭芳眼睛发酸,又一个疼爱过她的人离世,又一个叫她四丫头的人消失。然而生老病死非人力可强求。征战边疆几十年,华松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能撑到如今,已是不错。理智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深呼吸好几下,才道:“他的尸骸呢?”

翠绿道:“不敢带到郡主跟前,暂寄放在庙里。”

庭芳便道:“我知道了。”

翠绿看着庭芳微微泛红的眼圈,有些无措。

庭芳垂下眼,熊老头,我其实也挺想你的,却是再也不得见了。我会使人送你回大同,与妻女团聚。望你来生再不经此离殇,白头到老,无疾而终。

第204章绵纺机的作用

二月初二,春寒陡峭。昭宁帝拿着礼部呈上来的折子,久久不语。据朝鲜使臣奏报,日本正在闹“还政于天皇”的把戏。前年,庭芳诱使菲尔德去算计日本,今年就有了消息。昭宁帝靠在椅背上,闭眼沉思。西洋人的确对干政有巨大的兴趣,亦可轻易把一国玩弄于股掌之间。离的那样近的日本,其政体昭宁帝很容易查的到。犹如春秋战国的周天子一般的存在,掀起这般舆论,定让渡了利益与西洋。以他短暂的执政经验就可判断,这份让渡,必然是极其残酷的。用庭芳的话来讲,便是丧权辱国。

昭宁帝的肌肉绷的有些紧,日本并不富庶,尚引豺狼虎豹,那肥如膏粱的华夏呢?昭宁帝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菲尔德一介商户,就能搅起日本的血雨腥风。所利用的无非是贪欲。天皇想夺回至高无上的权力,幕府想守护锅里煮熟的鸭子。双方面对坚船利炮的菲尔德,又会各自许出怎样的承诺?

再是艰难险阻,昭宁帝绝不会对洋人退让分毫。可是别人呢?盘踞在华夏各个角落的豪强,如果面对同样的情况,会有怎样的反应?两晋南北朝,不照例有那么多汉人做了北朝的高官么?昭宁帝想着国朝再孱弱下去,豪强争相出卖的景象,就觉得不寒而栗。他不觉得是杞人忧天,豪强的嘴脸,他真是见的太多了。

五军成衣厂已落成,昭宁帝终于亲眼看到了珍妮机的模样。尤其是与手工纺纱机在一起对比的时候,那种震撼,可谓可怖。这便是西洋人的实力!管中窥豹,虽止冰山一角,却也能猜得到太多。

昭宁帝吐出一口浊气,对太监吩咐道:“把工部郎中杨士恒唤来。”

太监应声而去。工部郎中杨士恒原是工部柴炭司不入流的副使,上回户部成立工商司之时以算学选拔人才,不独民间自诩善于算学的人参与了考试,连带工部一些不得脸的也跟着掺和。朝堂上精于算学之人,不在户部便在工部了,余者不过是些喜好,难以拔尖。杨士恒山西人,其家族祖上受益于开中制,很是阔过一阵,后来随着盐运中心往江苏迁移,加之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的引进,大同军屯不似之前重度依赖运粮,山西的商人便逐渐没了声息。杨士恒家中仗着祖产种些粮食做些买卖过活。然他自幼聪慧,极善算账,父母便送他去私塾上学。后中了举人,使了点钱财混进了工部,没甚声响儿。昭宁帝公开招考会算学的人,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竟是考了个魁首。

昭宁帝嫡系太少,朝堂掐架都没几个帮手。早就观察着低阶的官员们。抓到个杨士恒,毫不含糊的从不入流直提到工部虞衡清吏司做主事,哪知他算学上确有大才,在核销各地军费时,连抓了三个报假账的,直升工部任新出炉的国企司郎中,一年内完成了三级跳,成为了朝中数得上号的人物。

入到乾清宫,昭宁帝便问:“我且问你,江西那处半自动缫丝机可有谱儿了?”

杨士恒恭敬道:“回陛下话,还在加紧研究。”

昭宁帝皱眉道:“棉纱机都投入生产许久了,怎地缫丝机就那般艰难?”

杨士恒道:“缫丝工艺比棉纺复杂,再则棉纺是在西洋珍妮机的基础上生产,如今还未有人见过缫丝机是什么模样,全靠着人去实验。”

昭宁帝道:“还能加大投入否?国企司的账上还有多少银钱?”

杨士恒苦笑:“银钱乃其次,天下工匠都奔赴去了江西,却也是不够。光国企这一块,缝纫机在改良,船舶制造的先期研发,钢铁锻造皆不能缺人。虞衡清吏司的火器改良占了大头。朝廷苦无算学、机械人才久矣,一时半会儿难以追上。”

昭宁帝头痛,他急需丝绸换钱,岁入实在太磕碜,时时捉襟见肘。这才年初,预算就已支出了一半,丝绸是最畅销的商品,偏偏囿于产量,有钱赚不着。对比珍妮机与土法纺纱的速度,有脑子的人都算的出来人均产量的差异。

杨士恒又道:“年前引进了飞梭技术,纺织再不似以往那般纯手工,速度快了十倍。然即便如此,江西的棉布依然供不应求。臣之见,可四处增设厂房。人总离不得衣食住行,咱们也不一定就在自家港口卖与西洋人,还能开了船卖去南洋。朝鲜、安南等地接壤,更好做生意。体量虽小,积攒起来便可观了。”

昭宁帝道:“这不是没船么?”

杨士恒道:“无需西洋那般大船,只别叫朝中官员插手,鼓励商人往南洋去,朝廷只在海关收进出口货物的税,自有商户不畏艰难险阻下南洋。有纺纱机与缝纫机,成本降了一半还多,南洋朝鲜再是贫穷,谁又真能不穿衣裳?一样是衣裳,自是便宜的更好。”

昭宁帝觉得顺了点气:“罢了,此事你同人仔细思量,还有,注意控制棉花规模,休侵占太多田土,光有银钱没有粮食易生乱象。”

杨士恒道:“朝鲜亦产棉花,不若从朝鲜购买,由海运运输到江南进行纺织,再销往南洋。西洋人前次尝试着贩棉布,却是运输成本高昂,虽比土法便宜,但被江西棉布冲击,赚头太少。商人逐利,洋人的东西我们要的不多,不利于合作。臣以为,随着机器的使用,可逐渐与他们购买钢材。咱们的钢产量始终上不去,终究是要进口的。商场上皆是如此,你来我往,方见繁华。”

昭宁帝灵机一动,笑出声来:“这些你们工部官员商议去,我管不了那么细。”

杨士恒应了。

昭宁帝又问左右:“太傅呢?”

赵太监答道:“应在上书房理事。”

昭宁帝笑道:“原是皇子们上学的地方,倒叫她使成了衙门。也罢,近朱者赤,叫皇子们打小儿接触下朝政也是好的。”

赵太监亦笑道:“大公主喜欢太傅,日日跟着太傅,太傅理事她就写功课。闹的别的殿下们也跟着进进出出,难为太傅竟也不受干扰。”

李初晖就是昭宁帝派去盯着庭芳的,见女儿能盯住人,昭宁帝心下大慰。他不是不信任庭芳,实在是怕徐清学的太好,将来生出不必要的争端。今年徐清将要启蒙,他会仔细挑拣好的嬷嬷并先生教导。徐景昌的长子,未来的定国公,固然不希望他满脑子治国之道,也不希望养成纨绔子弟。

挥退杨士恒,不多时昭宁帝便等到了庭芳。如今乾清宫被庭瑶狠狠收拾过一遍,再不似筛子。昭宁帝赐坐后,开门见山的道:“我方才有了一条好计。”

庭芳笑道:“臣请陛下赐教。”

昭宁帝道:“江南,土地极难收回。才杨士恒同我说,叫朝鲜种棉花,在江南设厂,做成衣裳销往南洋。思路非常好。可是在江南设厂,难免便宜了豪强。横竖珍妮机在我们手上,他们想仿也无人才。那我们便出个政策,拿土地换珍妮机。棉纺生意暴利,虽不如土地稳定,却是能吸引许多胆大之人。即可逐步蚕食土地,慢慢变成王田。山东的王田已有成效,先不提豪强的庄园,至少今岁的收成已是可观。江南是最难啃的骨头,若能不显山不露水的分化,别的地界儿更加容易了。”

庭芳抽抽嘴角,尼玛这招太黑了!江南有豪强,但江南的繁华由密布的中产而奠定。中产对田产可没有过强的执念!江西的棉布长期供不应求,军需不算,湖南湖北等地因地利不便,且还买不着隔壁江西的棉布成衣。在江南设厂,不独可出口南洋,亦可供江南几省消耗。江西的专做军需,湖南可设厂自给自足。天下人人要穿衣,纺织厂开遍大江南北都不稀奇。旁的不论,利润太恐怖了。于是心更黑的补充了一句:“可请商户参股,朝廷四成,商户六成。皆大欢喜。”

昭宁帝心道,若论心黑手狠,只服叶太傅。朝廷参股,保证朝廷利益的同时,避免了地方官的盘剥。商户参股,则调动了商户的积极性,朝廷是不可能出人去做销售的,但商户定然要去。有了四成的利,头几年不收税也使得。必然有商户不要命的冲进来。他们会成为新的势力,直达天听的势力,自然而然的挤兑、逼迫原有的豪强地盘。不过是借力打力的变种。唯一可虑的,乃朝廷的信誉不好,商户未必就敢与朝廷合作。

昭宁帝露出一丝笑:“那个叫刘永丰的,有兴趣做棉纺么?”得树个典型!见人赚钱了,自然要红了眼,买涨杀跌乃人性,到时候就是商户求着朝廷了,土地更好收拢。

庭芳道:“且要问问。”

昭宁帝点头:“强扭的瓜不甜,我知道。我也问问袁首辅,看他家有没有意思。对了,房家呢?房知德就要娶亲,他名下应有田土,同朝廷合作开个厂子,不拘寻哪个族人打理,可补贴家用。只别叫他自个儿冒头,官员不得经商的律令不可违背。房知德几个姐姐都嫁在京中,打问一圈儿,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庭芳:“……”昭宁帝这货的利诱术彻底出师了!皇帝这岗位,真锻炼人呐!

第205章江南,棉花经济战

手摇珍妮机的结构并不复杂,大山寨国的山寨技术毋庸置疑。先前庭芳只记得无梭织布机,却是没发明,只得先用珍妮机配合缝纫机使用,中间卡着手工织布,效率虽然比以往高的多,但总是产业链条中的弱项。生意做的多了,就有洋人推荐新产品飞梭织布机,华夏方知飞梭织布机还在珍妮机前头,火速买了几台,飞快的山寨、配置进了各个厂房,成衣的价格又跌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紧接着昭宁帝令国企司与江南豪强置换土地。江南商户早看着江西棉布眼热不已,却是迫于宗族势力,没几个人敢伸手。房家被钱良功使离间计坑过一遭,又被严鸿信钻了空子,宗族势力大幅度削弱。房知德写了一封信,就有族人奓着胆子与官府接触。江南的官府很不愿办理此事,偏偏房家开罪不起,只得把散碎的田土划进了王田,上奏昭宁帝,请他批珍妮机。

珍妮机江西早能量产,顺着长江就装配到了地头。房家作为典型,国企司还特特调了足量的棉花与他们,房家大房领了纺纱厂,二房分了织布厂,三房得的便是成衣厂。盖了崭新的厂房,三厂并棉花仓库做一处,连城一片。

此时消息闭塞,许多人家听过珍妮机的名头,却是不曾见过。江西棉布好,众人却很是不信其产量。待到房家厂房盖起来,远近的纺织户都去瞧,才个个瞪大了眼。改良过后的珍妮机一次纺纱二十四根,立时就是土法的二十四倍!飞梭织布机的速度更是土法无法比拟。待再看了缝纫机,众商户都是脚底发软,双道线密密缝的衣裳何其奢侈,可在女工飞快踩着的缝纫机下,眼睁睁的就看着一条襦裙成了型。再看另一组更为精细,女眷的裙子就属裙襕最费事,有了缝纫机,连裙襕都轻而易举。固然比素色裙子多耗些许功夫,其利润更甚一筹。做衣裳裁下来的碎布头,一晃神间就成了个小荷包。参观之人的眼里全是惊惧之色!如此速度,如此产量,他们的人工成本几乎可以不计!国企司入股,他们还可以不用缴税,一旦产品冲击市场,后果不堪设想。

江南的织户们,登时陷入了两难。没有点子关系,在商场上是混不下去的。江南豪强反王田,谁不知道此刻把田产献上,豪强有的是法子整死他们。但若不换了那机器来,房家扩大规模,还有他们的活路么?更有连田土都无的纯织户,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们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眼前全是死路。

都知道江西的棉布厉害,不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其厉害的程度。从纺纱到成衣,流水线生产下,简直神乎其技。不独棉织户惊恐,丝织户也陷入了恐慌。有绵纺机,就一定会有缫丝机。一旦有了似珍妮机一般的缫丝技术,江南传统丝商再无竞争余地。

江南籍的官员几乎恨出血来!纺织是江南的支柱,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的涉及此道。江南河流密布,粮仓却在湖广,为何?因为江南经济发展下,愿意种田的已是少数,多半以纺织相关的行业为生。故才有繁盛的人口和数不清的城池。昭宁帝这一招插的过于狠戾,动到了纺织,就是硬生生的从他们口里夺粮。更别提昭宁帝意在王田,两边夹击,若是成功,他们的根基荡然无存。

江南党迅速反应,春日里的戏酒不断,不住的串联。昭宁帝也是咬着牙使力,不独厂房工人尽数从南昌调配,连棉花都不从江南收购,坚决要把房家工厂的招牌树立起来,将散碎的织户拉到他的阵营。

江南党的反击出乎意料的剧烈,三月春闱,四月间放榜,房知德竟是落榜!把昭宁帝梗的半死。还不待消气,江南急奏,房家厂房因雨夜里被雷劈中,突发大火,毁之殆尽!昭宁帝在乾清宫气的直砸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大爷的,烧厂房根本就是不允许机械生产进入江南!昭宁帝如何能忍不为朝堂博弈,只看他需要海量的银钱发展军备,就绝不能拦着产业升级。没有巨大的贸易量,他拿什么布置海防又拿什么抵御洋人的贪欲?华北平原的水利年久失修,运河淤积甚重,九边所耗不菲,哪里都要钱,他最缺的就是钱。江南党居然为了一己私利,毫不退让!与谋反何异?

庭芳也是愕然,昭宁帝用纺织渗透,已是非常和缓的方式。豪强占着大量的土地,不是不能合作的。最起码织户需要的棉花,在此时的运输条件下,不可能真的长期依靠外地供给。棉花本就是经济作物,必要交易才能活跃。机械棉纺的兴起,至少对拥有大片土地的豪强损害不算很大。可是豪强居然连这点子利益都不肯吐!他们大举走私,绕过海关与洋人直接交易,赚的盆满钵满,昭宁帝都没细查。皇帝留了一线,你们竟半分情面不讲,作死么?

此台面下的较量,昭宁帝被江南党一巴掌抽在脸上,脆响回荡在朝堂,却不能发火。损失并不大,纺织业初立,房家不过一万多两银钱,光房知德的私库都不只这点子,江南党烧的恰恰不是钱,而东山再起,缺的亦不是钱。

昭宁帝隐忍着怒火,想方设法的瓦解江南豪强。幸而江南有两块地方属于庭芳,一个东湖,一个淮扬。庭芳一面安抚着气疯了的昭宁帝,一面指使刘永丰胁迫淮扬知府上报,以刘家族田换厂!江南侧目!但淮扬作为庭芳的自留地,只要袁家不作妖,谁也动不得分毫。随着机器同时抵达淮扬的还有批量生产的厂房木板并大量的工匠,巨大的厂房只需六日便可完工。短短两个月,刘永丰的产品就已经开始贩卖了。

对付江南,没有办法连根拔起,那就打经济战吧!

刘家造过反,在江南各地的据点奇多。刘永年死后,其人脉自然由刘永丰继承。刘永丰知道上头到底在想什么,联合江西,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对整个江南进行成衣倾销。地方保护完全无用武之地,三分之一的价格,实在太低了!花式繁多配色鲜亮的成衣,市场本就是庶民,豪强躲在暗处,如何能禁得了刘永丰?刘永丰一杠子搅和的原本均衡的棉纺织业乱七八糟。他的棉花竟全用的是江西的。成衣市场被夺,首当其冲的便是成衣铺子与布庄生意一落千丈,压力立刻就层层推到了棉农身上。传统的纺织厂开不了工,棉花就没有人要。

昭宁帝满破着不要江南今年的赋税,就是不许周遭放一朵江南棉花入内。至九月间,原先热闹的棉花田里,再无了中人。棉农含泪收着棉花,一捆捆的打好包,却是不知销往何处。棉农至多种些日常菜蔬,田地里一颗稻子都无,望着老天,不知今冬如何过年。

豪强开始心慌,每年的田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不是谁都能从日渐严苛的海关受益,除了盐商家族,绝大多数依靠的还是广袤土地上的产出。今年天气非常好,风调雨顺,然而棉花囤在乡间,完全销售不了。昭宁帝终于运气好了一回,去年底北边打了一回后,大半年都没有大战事,日常冲突尚可承受。九月开始收获,安徽全境的王田丰收、丝绸远销海外,山东、甘肃、湖南等平叛之地半王田的赋税也十分喜人。他腾出了手来,直接以江西狙击江南的经济,在强悍的工业力量碾压下,传统的棉纺厂一家一家的破产。

出不去的棉花,入不了的粮食,江南境内的粮价登时疯涨!唯有丝商与盐商还算好过,可见此情景,谁又不觉得脊背发凉。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地主们,开始倒戈。他们甚至跨地区找淮扬知府,要求上缴田地,不求机器,只求贱价收购棉花,让他们得以活命。

豪强开始还能用低价购买棉花稳住行事,可随着棉花逐步收获,他们也开始疲软。江南的棉纺可是远销全国的,光凭江南本地的豪强怎么吃的下!何况他们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官的压力也逐步增加,百姓没有吃的,就会造反,袭击府库,成为流民。境内有了流民,这辈子官也就到头了。官员皆非本地人,家乡宗族惧怕满天下的江南人,可他自己更怕眼前的江南人。若没了官职,拥有万般家产的他们,不过是肥羊!

面对满朝堂各处想方设法要钱的官僚,昭宁帝坚决不松口。他不停的派人去九边,稳住边疆大将,最好是不要像去年底那般再打一场。只要边疆不打仗,他就能有信心跟官僚们耗。问他要钱,不就是逼他放开对江南的禁令么?昭宁帝心中恶狠狠的想,你们统统想得美!他宁可穿粗布的衣裳,也绝不向江南党妥协!春天的巴掌扇的爽吧?真当皇帝的巴掌是那么好扇的么?两省的赋税就想要他低头?就想要他放过?呵呵!

江南开始混乱,昭宁帝知道,粮价的疯涨,会让很多人饿死,很多很多人饿死。不想死的会变成流民,肆虐江南。或许江南的气象,因此多年不能恢复。可是昭宁帝不为所动。因为江南党实在太过分了!

山东已实行了半王田,安徽江西两省皆是庭芳的地盘,往下福建,山林密布,自成体系。朝中无法控制,但那处也十分贫瘠。因粮食不够,自古就有走私的传统,更不可能往江南供粮。江南被活活堵在其中,天气开始变凉,粮食越来越贵,越来越贵……

种棉花的中小地主终于绷不住了,全线溃败。民意沸腾,连皇帝都能掀翻,何况豪强。散碎的土地一点点的收归国有,中小地主陷入了赤贫。棉花价格被压的如同废纸,土地换来了粮食,苟延残喘,不知明年如何生存。而豪强的庄园,依旧纹丝不动。

将近一年的博弈,昭宁帝并没有胜利,他的回击只是回击给了豪强一巴掌。豪强的损失再大,根基却始终屹立在江南广袤的土地上。

昭宁帝眼神冰冷,明年,非弄死你们不可!

第206章叶晗的身体

一年的经济战,打的庭芳筋疲力竭。几省围堵,说着容易,办起来却步步惊心。旧党不止江南,别处亦有。看着江南党的情状,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一直使绊子。山东就绕过了东湖与淮扬,不知从江苏买走了多少棉花。差点就叫他们依着那条商路缓过气儿来,不过硬叫昭宁帝截断了。

艰难的斗争中,昭宁帝可谓进步神速。,一面与江南周旋,一面还以惩治贪腐的名义硬生生腾出空儿,提拔了一批低阶官员。忠心再不可期,至少是掺了沙子。旧党在江南之事上动作,沙子们就在后头拆台。总算咬着牙撑到了中小地主投降。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京中大雪,天气越发冷冽。被痛经折磨的庭芳只得请假修养。抱着手炉窝在炕上,难受的眉头紧皱。陈氏亲端了盏红糖姜汤喂她吃下,也不觉得好过多少。越氏急道:“怎生比上回还严重?要我说,还是请太医再来瞧瞧。”

庭芳道:“太医待会儿就来,别去催他。”

豆子调整了下迎枕,让喝完姜汤的庭芳靠的更舒服些。

痛经这等毛病,现有的医学是查不出问题的。自从生了叶晗,月经比以往更乱,痛起来更是毫不含糊,八成是激素问题,只能加强锻炼,靠身体慢慢调节。夏日里还好些,到了冬日,痛的都起不来床。昭宁帝不欲外界知道庭芳的身体状况,王太医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可她这般时时请假,谁又不猜叶太傅体弱多病?

跟江南掐了小一年,原先两边积攒的好感化作了云烟,此时此刻也不知多少人在家里烧香拜佛,盼着她赶紧蹬腿。纷纷大雪中,房知德扶着刚有了身子的庭珊来探病。房知德落榜后,为了将来打算,先去任邵英身边做了幕僚,以免闭门三年就再摸不着海运的路数。如今夫妻两个依然暂居定国公府,只成婚了不好意思再似往常一般白吃白喝,每月往苗秦氏那处交银子,以便自家开支。

庭珊和庭琇前后脚成婚,越氏却还赖在定国公府居住,把康先生也一并请了过来,教着庭珮哥几个的课业。横竖她家现在没有收益,便是搬回了叶家,还得庭芳账上出银子养他们,更是麻烦。还不如同陈氏做个伴儿,日常也有个说话的去处。

叶家空着,庭芳便使人间隔成四个院子,分别租给了京中官员。叶家那地段仅次于公侯府邸,空着浪费。租金恰好补贴下家用。

庭珊本就日日在国公府里窜,正房她比庭芳还呆的多些。熟练的上炕,引来越氏好一阵的埋怨:“你就不能慢点儿?才有了身子,头三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

房知德忙道:“岳母无须忧心,太医看着说她健朗着呢。”

越氏没好气的道:“你也不愧是跟着我们四姑爷同门,这惯媳妇儿的毛病一模一样!”

庭芳毫不留情的插刀道:“他要同师兄不一样,你就该真急了。”

越氏:“……”

庭珊笑嘻嘻的道:“说起来,原先你不是叫四妹夫大师兄的么?叫着叫着就便师兄了。你有好些个师兄呢!”

庭芳道:“是啊,我还有二师兄呢!”

房知德道:“你才二师兄!”

庭芳挑眉:“怎么,又以下犯上了?”

房知德撇嘴:“再不让人占点子便宜。”又问,“你怎地脸色这般难看?这样儿我们大师兄舍得出门?”

庭芳道:“他出门时天还没亮呢,再说了衙门的事儿是那般好丢开手的么?我上月跟江南打擂台时,痛的死去活来,还不是照例得在家理事。歇几日,且得去户部查今年的岁入。陛下也是出尔反尔的好手,说了让我做太傅专管教书,现在什么狗皮倒灶的事儿都扔给我,我看他将来还要不要别人做太傅!”

房知德道:“本朝太傅本来就不轻易封赏,非天子心腹,谁没事肖想那个位置。”

说没两句话,乳母姚氏抱着抽噎的叶晗进来。叶晗伸手就要庭芳抱。庭芳心疼的抱到怀中哄着,却是问姚氏:“今儿咳的好些?”

姚氏摇头:“才睡了一会子,就是咳醒来的。我抱着睡也是咳,一直哭着寻郡主,才带了进来。”

陈氏伸手去抱叶晗,叶晗却搂着庭芳的脖子不肯撒手。庭芳冲陈氏摆摆手:“罢了,我抱着他吧。”

陈氏道:“你本就不舒服。”

庭芳笑笑:“无事,他才多重?”叶晗打生下来就弱,每年秋冬必犯咳症,庭芳养的提心吊胆。姚氏更是精心,此时孩童夭折率极高,她自己的孩子便是生下来没了声息,奶了叶晗一场,看的比庭芳还重。咳嗽之人,半躺着要好受些,她就整夜整夜的抱着。此刻眼下一片青色,庭芳便道:“哥儿在我这里,你且去睡一下,省的夜里带她没精神。”

姚氏应了,横竖白日里能带的人多,她不敢很熬着,省的夜里看不好。

叶晗也是怪,庭芳基本没空带他,偏他最粘庭芳,徐景昌都靠后。此刻不舒服的紧,更要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庭芳自觉对不起叶晗,只得忍着不适抱着。叶晗哼哼唧唧,庭芳轻柔的拍着。直把叶晗拍的沉沉睡去。陈氏又道:“我抱会子吧!”

庭芳摇头:“换手他就醒。病着合该好好睡才容易好。我难得在家几日,抱抱也不打紧。”说着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一下一下的拍着。

庭珊看着庭芳脸色苍白的哄着儿子,打了个寒颤:“带孩子真是太累了!”

越氏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算累了,寻常人家没有乳母丫头,当娘的一刻也撒不得手。”

陈氏道:“晗哥儿弱些,比寻常的哥儿难带。”

越氏安慰道:“大些就好了。”又岔开话题道,“你京中几个大姑子家的年礼可预备好了?如今姑爷已成婚,再比不的往日,礼数一点都不能错。”

庭珊道:“早收拾好了,五妹妹那处的礼都送到了。前儿她还使人来同我说要来家里耍,却是吐的厉害。婚前我拉着她一同打拳她不肯,现在吃亏了吧。”

庭芳道:“她那跟打拳没关系,孕妇吐一吐不打紧。只不好出门,她横竖在家呆的住,也无妨了。”

抱着叶晗,庭芳彻底无法睡了。叶晗在她怀里倒是睡的安稳,中间咳了好几回都没醒。他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庭芳胳膊都麻了。睡醒了的叶晗不再发脾气,扔他到陈氏怀里也不恼,庭芳才无力的歪在了迎枕上。豆子见她额上有汗珠,摸了一把后背,果然已是浸透了。忙柔声劝道:“郡主,且去里间换身衣裳。”

房知德忙跳起:“我先回去看书,你们说话吧。”说毕赶紧退出屋子,一溜烟的跑了。

屋内统共房知德一个男人,他走了,就无需庭芳挪动。庭芳在叶晗与痛经双重夹击下,累的脱力。任由几个丫头替她擦背换衣裳。越氏赶紧唤了春逸来,叫把叶晗抱去东边屋里。因叶晗总咳嗽,徐景昌把东屋的墙壁加厚,又做了隔层,再配上厚重的棉絮帘子,隔绝了声音。叶晗再干扰不到庭芳。

见庭芳睡了,越氏与陈氏也不好再呆在屋里,齐齐挪去了东厢,顺道看管徐清,不要他往上房混闹,省的搅了庭芳。

肚子剧痛,庭芳哪里睡的着,不过在炕上滚着。未时末,徐景昌从外头回来,见庭芳一脸煞白,忙问:“太医瞧过没?”

庭芳有气无力的道:“才来过,不过开药,没甚用。”

徐景昌坐在庭芳边上,轻轻替她揉着肚子。庭芳半睁着眼问道:“你今儿回来的好早。”

徐景昌道:“没什么急事,先回来看看你。我也该慢慢把事儿交给刘达了,再是我管着,叫什么事儿。”

庭芳道:“陛下可不放心别人管,便是打算调你去管火器,中军左都督一职还得你挂着。”

徐景昌苦笑:“真管了火器研发,更没空着家了。中军还能分权,做起火器来,当真是脱手不得。你这个样子,我怎敢把家里丢开手。”

庭芳道:“我没什么事,冬日里肚子痛几回罢了。只不放心叶晗,打入冬开始他就没好利索过。徐清着凉,咳两三日就见好。他一咳起来,论月算。已是瘦的跟只猫儿一样了,我看着他就愁。”说着眼圈泛红,“师兄,我是真怕,怕他熬不过。”

徐景昌忙安抚道:“别太忧心,太医不是说了么?他体弱,学走路便晚些。待大点儿同他哥哥往院子里撒欢就好了。”

庭芳爬起来靠在墙上,低声道:“是我心大,怀着他都不知道。”当日她生产凶险,叶晗何曾不凶险?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如徐清活泼,还当他天生安静。生下来才知道,哪里是安静,根本就是底子弱。想想现在的医疗条件,庭芳如何不忧。

徐景昌道:“你再说下去,我可抬不起头来了。好妹妹,别想那么多。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就请个大夫在家,日日跟着,如何?”

庭芳点点头:“只得如此了。太医不好常留家中,往民间请个厉害的,请太医多带带吧。”

徐景昌把庭芳拥入怀中,柔声道:“别怕,长的像我的孩子,命大。”

庭芳笑出声来,徐景昌的确挺命大的。

徐景昌扯出个笑脸:“总算笑了。睡吧,我陪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