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记得消毒。】
大庭广众之下, 南夏不方便进去帮他,只能发条微信提醒。
突然觉得,办公室恋爱也挺难。
发完微信, 南夏盯着电脑屏幕里的新闻看了会儿。
低头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的名字——CJ。
李可突然小跑过来, 气喘吁吁地停在南夏工位前。
她举着手里的创可贴和酒精:“夏夏, 帮我把这个送给顾总,我小孩突然发烧了, 我得立刻回去。”
她眨了下眼。
南夏了然,立刻接过来, 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好的,那你回去的时候开车小心。”
周围的人不觉往这边看了眼。
南夏没理会, 有了这借口, 她光明正大地起身去顾深办公室。
她一走, 旁边儿同事就忍不住问苏甜:“李可姐怎么让南夏去送啊?”
一脸八卦的语气。
苏甜说:“有什么问题吗?李可姐从那个方向过来, 夏夏工位离她最近呀。”
但是李可旁边明明有人, 怎么不拜托呢?
那同事也没再多问。
*
南夏敲了两下门,听见顾深低沉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而入。
顾深把领带扯掉了扔到旁边儿沙发上。
脸上那道血痕半干了, 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的感觉,跟打完架的古惑仔似的。
像是没料到进来的人是她, 他挑了下眉。
“你怎么敢进来的?”
南夏把李可的借口说了。
她靠过来, 问他:“你脸上的伤口疼不疼?”
顾深没当一回事儿:“就破了层皮而已。”
南夏说:“还是得消个毒。”
顾深抬眉, 看她:“你给我消?”
她这会儿的表情,就像干了坏事怕被人发现似的, 跟半夜偷跑出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顾深喜欢得不行,就想逗她。
南夏看了眼透明的门外,没人。
她嗯了声, “但我不能待太久。”
南夏取出棉签,靠近他,抬手轻轻把他脸上已经半干的血渍擦掉。
伤口受到刺激,又沁出一点鲜红的血液,被她擦干净。
酒精刺激得应该有点疼,但顾深一声都没吭。
她一靠近,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也散了过来。
顾深没忍住,伸手圈住了她的腰。
南夏怕被人看见,立刻从他怀里弹了出来。
顾深含笑看她一眼。
南夏抬手去撕创可贴。
顾深说:“那玩意儿沾脸上太丑了,不用。”
南夏拿出创可贴在他脸上比了下,是挺滑稽的,伤口也不算很深,她也没勉强。
她把创可贴放下,还是没忍住问:“那你——要去跟文雅吃饭吗?”
顾深笑了下:“你都听见了?”
南夏:“断断续续的,猜到了一些。”
顾深从不在这种事儿上让她猜。
他直接说:“不去。”
其实他就是去也没什么,不过一顿饭而已。
只是对方对他存了心思,这顿饭吃起来让她不太舒服。
南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那我出去了。”
顾深不正经地看着她:“不给我抱一会儿?”
“……”
他在办公室倒是肆无忌惮的,也不怕打自己脸吗?
南夏直接转身走了。
*
当天两人是分开回的家。
晚上顾深照旧抱着她睡。
那之后他人直接跟她睡在了一起,只是最多亲亲她,没再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南夏在他怀里向来睡得快。
迷迷糊糊中察觉到顾深起身。
他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她。
但南夏还没完全睡着,他动了下她就醒了。
顾深把门关好,瘫在客厅的沙发上。
摸出根烟点着,抽了几口。
主卧门开了。
南夏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走出来。
客厅里起了一层青色的烟雾。
他的脸像是隐藏在烟雾底下看不清楚。
那双眼眸也越发幽沉。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
他们住一起后,他也从没在家里抽过烟,这还是头一回。
听见声音,顾深抬眼看见她,把烟掐了:“吵到你了?”
南夏说:“没,我本来也没睡着。”
她走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怀里,轻声问,“你是为了抄袭的事烦心吗?”
顾深顺势揽着她肩膀,应了声。
南夏试探地问:“你是在想,要不要帮忙?还是——”她扯着他衣角,“要去吃饭?”
顾深低低笑了声:“吃醋?”
南夏咬唇:“没,我知道你有分寸的。”
顾深揉了下她脑袋,缓缓吸了口气,说:“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妈。”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起他母亲。
他下巴轻轻蹭着她脑袋,慢慢地说,“我妈的事,你应该看了论坛的贴?”
南夏点了下头:“但我没相信。”
顾深语气低沉:“差不多吧,她跟了我爸一辈子,没名没分的,临死前还嘱咐我让我照顾好我爸。”
“她就是葬送在爱情里了。”
“但这是她的遗愿,我不想让她走都不开心。”
想起母亲临死前攥着他手要他答应好好照顾老头儿的模样,顾深微叹了口气。
他说,“算了,我还是写个公关方案出来给老头儿。”
他像是说服自己,“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他哄她,“你先睡,我弄个东西。”
他说着起身要去拿电脑。
这事儿的重点肯定是先联系原设计师道歉并提出赔偿,最好能和解;其次是控制各大平台不要再让倾城的黑料发散。
但设计师他完全不认识,他在国外也没什么人脉,只能让人发私信试一试。
至于平台倒不是大问题。
南夏握住他手腕。
“我帮你吧。”
“我认识那件西装的设计师。”
她顿了下,说,“其实那件西装是我跟他一起设计的。”
顾深眼里有光亮了下。
一直以来都知道她能力不容小觑,没想到这件西服竟然出自她手,听说还得了英国最有潜力的设计师奖。
他没忍住夸她:“我老婆原来这么厉害?”
老婆这个词他喊的简直不要太顺口,也不知道在心底默念了多少次。
南夏脸红:“还可以吧。”
她算了下时间,英国比北京晚八个小时,这会儿可以直接打电话。
她直接发了Face time过去。
顾深离她稍微远了点儿,确保自己没干扰镜头。
视频接通。
南夏:“Hi CJ, how are you doing It’s been a long time .”
CJ:“Wow,Nancy, can’t believe it’s you……”
手机里的男人五官深邃,有一双迷人的蓝色双眼。
他看到南夏,激动得整个表情都夸张了起来。
顾深顿了下,打开手机,找到公关部刚才发来的邮件——Christopher Jones,圣马丁大学毕业,华伦天奴工作两年,之后自创了女装品牌Lizzy.
他见过这个男人。
当时南夏挽着这个男人的手臂,从他背后经过。
顾深微闭了双眼,等南夏把电话打完。
两人像是好久没见似的,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她亲昵地喊他CJ,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还是南夏注意到顾深脸色不好,才把电话挂了。
南夏靠过来握住顾深的手:“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
顾深淡声:“没。”
南夏:“没有就好,我跟CJ说了这件事是我的失误,说会给他赔偿,他同意发公告和解……”
顾深推开她的手,冷声:“不用,走法律程序吧。该赔偿的倾城都会赔。”
他一脸淡漠,双眼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南夏轻声喊他:“顾深。”
顾深双手插兜往主卧里走:“睡吧。”
南夏跟着他走进去,在他抬手关灯前制止他,试探地问:“你不开心吗?”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看她。
南夏猜测:“是因为刚才电话打太久了?”
他依旧无言。
南夏伸手抱住他的腰。
往常她这么做的时候,他肯定是顺手搂住她,但这次他身体僵硬,毫无反应。
明显是生气了。
他没怎么跟她生过气,更不会为小事跟她生气。
南夏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要对他好。
她很耐心地哄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好不好?我刚才好像是跟他聊得时间长了一点,不过因为我们是校友,也好久没见了,所以才多聊了一会儿。”
顾深没打算生气。
再怎么说也是过去的事,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她这么轻声细语地哄他,他总算是按捺住了心里的火气,问她:“只是校友?”
南夏:“对啊。”
顾深看她。
她双眼干净澄澈,没有丝毫说谎的迹象。
南夏反应过来了:“你怀疑我跟他啊?”她没忍住笑了,“你怀疑我跟别人也就算了,跟CJ是绝对不可能,他对女人没兴趣的。”
顾深神色缓和下来。
南夏在他胸膛上蹭了两下:“吃醋啊?”
顾深一只手回抱住她,没回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南夏,partner是什么意思?”
南夏说:“夫妻,情侣,搭档,工作伙伴都有可能,你怎么会突然问……”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想起了两年多前在英国的一件事。
她抬眼看他,晶莹剔透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那个时候你在是不是?”
“那束玫瑰是你送的是不是?”
顾深用指腹擦掉她腮边的眼泪,低低嗯了声。
南夏像是控制不住似的,紧紧搂着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顾深的衣服都给她打湿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拿来纸巾替她擦眼泪:“别哭了。”
她虽然在哭,脸上却还是带着平常的笑容,一边说没事一边问他:“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话?”
顾深心底微酸,哑声说:“我以为,你有别人了。”
*
南夏在国外的两年里,顾深并非没找过她。
但她消息全无,陈璇又半分不肯透露,所以一开始他没有任何方向。
他连她去了哪个国家都不知道。
想她的时候,顾深会去登陆学校论坛翻看之前偷拍他们的贴。
以前他很反感这些偷拍他和南夏的人,却没想到如今成了他怀念她的方式。
他把所有的偷拍照片都保存下来,还有当年底下的各种评论,说在哪儿碰见两人,他是如何配不上南夏。
那些当年话,让他仿佛能回到当年的时间。
好像他还跟她在一起。
她走的第二年,有天他照例登陆大学论坛搜索有没有漏掉没保存的贴时,突然看见一个新贴,说南夏在英国的圣马丁读书,还配上了她Facebook的账号。
顾深立刻点了进去。
他英文差,当天一点点摸索着注册了账号,找到了她的账号。
她账号很简洁,几乎没什么内容分享。
能确定这人是她,也是因为别人照片里@了她,她回复了。
那晚他几乎把圣马丁跟她相关的照片翻遍了,保存下来,立刻放下一切出国去找她。
那会儿他还很后悔,怕憋足的英文不足以应付国外的环境。
还好磕磕绊绊的,他找到了圣马丁,在校园里转了两天,碰见了她。
他刚要迎上去,看见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
那天刚好是万圣节。
他像是呆住了,一时不敢上去,看他们即将走过来,下意识地转身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背对着他们。
他听见有人过来告白,问南夏是否能当她女朋友。
那男人说了句:“Sorry,she\'s my partner.”
他翻开手机查了下,差点怀疑她结婚了。
他就这么跟了她几天,她每天都跟男人一起去图书馆,只是没像那天那么挽着他。
他以为她真的谈了恋爱。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买了束白玫瑰放在她宿舍门前——他们当年约定,毕业后的时候他一定送一束白玫瑰给她,然后跟她去见家长。
当年没来得及实现的诺言,他还是兑现了。
只是她可能已经不需要。
南夏听得心里越发难受。
她哽咽道:“那几天我总是怀疑我看见了你,原来是真的。”
那几天她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周围也总能闻到淡淡的薄荷香气夹杂着烟草的气息,偶尔转头似乎也能看见他熟悉的背影,但她完全不敢相信,只是怀疑她太想他,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束白色玫瑰出现在宿舍门口,她怀疑顾深是不是真的来找她了,差点就没忍住给他发消息,后来舍友说那花好像是一个外国人送的,她才把编辑了一半的短信删掉了。
他的号码她一直记在心里,从来都没忘记过。
南夏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忍不住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你笨死了,那个人是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万圣节舞会,CJ回复他我是他舞会的partner。”
顾深:“……”
南夏:“原话是‘Can I invite you to the Halloween prom with me ’,你从哪儿听出来girlfriend这个单词的?”
南夏把手机翻出来,狠狠道,“我下载十套四六级卷子,你要全部做完并完整背诵。”
顾深哭笑不得:“你就放过我吧。”
当年他过四级的时候她可是费了大劲儿,天天抽查他英文单词和语句背诵,才让他勉强过了。
他实在讨厌英文,四级一过就彻底把书扔一边儿,一眼都不想看了。
南夏没再哭了,看着他的眼里却似乎还泛着水光。
顾深食指指腹扫过她眼角,替她擦干泪痕。
他把她搂在怀里:“乖,不哭了,都是我不好。”
南夏:“当然是你不好,你还怀疑我——”
她再次停顿,想起件事儿,直接问他,“你不会是还以为,我在国外谈过两个男朋友吧?”
顾深抱着她的手臂一紧:“你什么意思?”
心底仿佛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仍是不敢相信,除非听到她亲口说出来。
南夏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立刻解释道:“我在国外没谈过,那天蘑菇说的话是骗你的,她以为你谈了很多个,怕我说没谈过会没面子。”
顾深全身一颤。
想起她回来那晚的事,喉咙发干。
他说:“但是平倬也说——”
南夏稍微推开他一点:“我当时不知道平倬是你叫来的,蘑菇刚说完我谈了两段恋爱,我也不能立刻就拆台,所以就没跟平倬解释那么多。”
顾深已经信了她的话,只觉得心潮澎湃,但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他问:“那之前有天晚上,你说你做过不好的事,可能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是什么?”
南夏奇怪地看他:“那个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就是我跟William相过亲,还一起吃过饭。”
“……”
顾深看着她,忽地笑了下,重新把她圈进怀里。
“我以为你——”
他没说完这句话,只是在她耳边问,“那这么多年,你……”
南夏截断他的话。
她看着他。
“这么多年,就算是觉得没机会跟你在一起,我也还是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