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茶赶到的时候,半个仙门集市都被毁得不成样子了。
她从一片废墟里将震桓公刨出来,又急又气:“说好了去天门述职,你怎的在这儿跟人打起来了?”
艮圪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神仙,他脸上带了点伤,瞧见她来,立马恢复了精气神,拂开衣袍上的残存法阵,清了清嗓子道:“他先招我的。”
另一头的艮圪闻言就翻了个白眼:“你说这话也不嫌亏心,我好端端买个簪子,灵气珠都给出去了,你偏要来抢。”
“都说了是我先看中的。”震桓公横眉,手里的仙光又冒了出来。
颜茶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遥遥朝艮圪躬身:“这些日子天干物燥的,难免都有些火气,今日是述职的日子,二位上神且都先往天门走吧,此处交由小仙来收拾。”
震桓公一听就皱眉:“为何要你收拾。”
轻叹一口气,颜茶温温柔柔地在他耳侧道:“上神忘记了,小仙好歹也是您的仙侣,自是要做些事儿的。”
仙侣。
神色柔和了下来,震桓公抿唇看着她,突然有点委屈:“你也知道是仙侣,三年了,你除了给我做吃的,偶尔同我一起出席仙宴,别的时候都不爱理我。人家的仙侣都管人家叫夫君,你管我叫上神。”
颜茶一怔,很是意外地抬头。
面前这人颧骨上挂了彩,高大的身子朝她的方向微微躬着,一贯凶恶的脸上此时满是丧气,像……对,像他养的那头又大又爱撒娇的麒麟神兽。
她忍不住就想嗅嗅他是不是喝了酒。
脑袋刚一靠过去,这人就径直将她捂进了怀里,结实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搂压着她的肩,另一只手胡乱地将个东西簪进了她的发髻。
“我自己收拾,然后再去天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震桓公目光闪烁地问,“那你能不能别生我气了?”
他身上的仙气太过霸道浓烈,突然包裹她的周身,颜茶着实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不明白了:“我何时生了上神的气?”
压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震桓公闷声道:“你就是在生气。”
颜茶两眼困惑,侧头看向旁边一直在看好戏的乾天上神。
乾天用扇子挡着脸笑得正欢,撞见颜茶询问的目光,他正了正神色,给她做了个口型。
——你还是生气吧,他喜欢你生气。
颜茶:?
这年头,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的仙侣生气的。
摇摇头,她决定还是先哄着这位上神,集市上已经被搅得一团糟了,实在不好再耽误:“我不生气了,那上神快些动身可好?尔尔仙人临近休假,再晚些去,怕是要给离烨上神述职了。”
一听这话,震桓公和艮圪背脊都是一凉,立马动手捏诀将集市恢复原样,然后各行一路,匆匆往天门赶。
临走的时候震桓公含糊地朝她甩了一句:“真不生气,下回就别叫我上神了。”
颜茶睫毛颤了颤。
四周慢慢恢复了热闹,她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旋即便慢慢往上甲宫走。
这些上神挺奇怪的,颜茶想,一开始千防万防,生怕她有什么不轨的心思,时刻敲打她暗示她要她守本分,一转眼,却不知怎么想的又要拉着她越矩。
那若是真越矩了,他是不是又要嫌她烦。
摇摇头,颜茶决定不管他,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然而,接下来,震桓公更加古怪了。
他会突然兴起拉着她去看星星看月亮,也会在出去办事的时候给她带一件织女绣的银河长裙回来,开始拉着她一起用膳,也开始跟她讲关于他的往事。
两人休息或者修炼的时候都隔着屏风坐在各自的床榻上,但他开始找她搭话了,虽然说的都是她接不上的修炼诀窍,但着实也让她有所领悟。
颜茶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他的接纳和喜欢。
她有些没想明白,震桓公看上她哪里了?思前想后,许是日久生情吧,随便是谁跟他在一起三年,朝夕相处的,也能生出些情愫来。
这东西太薄弱了,她不敢碰,只能礼貌地回应他,再恭敬地喊一声上神。
震桓公很委屈,拎着酒坛子问乾天:“她怎么油盐不进的?”
乾天笑得十分幸灾乐祸:“她又不是你的心上人,你管人家进不进油盐?”
震桓公:……
嘴硬都是会有报应的,颜面这东西吧,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可惜,他也没法儿回到当初去将那句话给收回来。
九霄遇见了千年一次的大流星雨,尔尔早早地在筵仙台设了宴,邀各大仙门的神仙携家眷一起观赏。
但流星雨来的这一天早上,尔尔困得睡着了,醒来脸色就不太好看。
九霄上的戒备突然就森严了起来。
颜茶穿了震桓公给她的银河长裙,一边挽发一边问身后这人:“今日一早的天门会议,你不去真的没关系吗?”
震桓公困倦地坐起身,恹恹地道:“修炼太急,经脉伤得重,就算不去尔尔仙人也是能体谅的,再说今日也就是观星雨,没什么大事。”
颜茶颔首,将自己收拾妥当,又给他拿了衣冠梳了发髻。见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忍不住小声道:“都是上神了,怎的还能因为修炼把自己伤着。”
“我也不想。”震桓公撇嘴,“可五大仙门里,我是最晚封上神的。”
若不快些修炼,就要落其他人更多了。
他这好强的性子是改不了的,颜茶也没立场多劝,只替他打点好面冠衣裳,便与他一起慢慢朝筵仙台的方向挪动。
穹顶上已经开始有零散的流星了,一道道拖着尾巴的光,看着十分漂亮。颜茶一边打量一边赞叹:“不愧是千年奇观。”
震桓公头疼得厉害,只轻声应和着,没有细看。
一道流火突然迸发出了十分耀眼的光。
颜茶惊讶地低呼了一声,清澈的瞳仁里满是新奇。
然而,那道流火在她瞳仁里映出来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颜茶的眼神也从新奇变成了惊慌。
“上神。”她拉了拉震桓公的衣袖,“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