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琅被学霸儿子炫了一脸,再出门的时候,人都有点儿蔫蔫的,明淑也是如此。
现在正是初春,天气暖和,内殿中的门并不曾关上,衡嘉也听到了这一家人的口头官司,忍笑道:“娘娘这就走了?”
“嗯。”谢华琅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摸摸明淑的头,道:“我们走。”
明淑说:“好。”
母女俩走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说话,闷闷的到了御花园去,了无意趣的捉了会儿蝴蝶,又闷闷的回去了。
她们走的时候书房是什么样,回去的时候书房就还是什么样,衡嘉守在外边儿,里边儿是大正经带着小正经。
衡嘉看她们这神情,隐约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忍俊不禁道:“公主呀,不是说要送奴婢一只蝴蝶吗?”
明淑将手中捧着的玻璃罐子递给他,不甚在意道:“都给你啦。”
“呀,都给奴婢吗?”衡嘉吃了一惊,仔细瞧瞧她,蹲下身道:“不分一只给陛下和太子殿下吗?”
“不给他们,”明淑气鼓鼓道:“他们看书就看饱了,要什么蝴蝶。”
衡嘉听得摇头失笑,却听顾景阳温和的声音传出:“你们进来。”
谢华琅便领着女儿进去了,大的耷拉着脸,小的也耷拉着脸,满脸的怏怏不乐。
顾景阳看得笑了,起身挨着摸了摸头,哄道:“明日咱们出宫去玩,好不好?都别气了。”
谢华琅有点儿开心了:“去哪儿玩呀?”
明淑兴高采烈的提议道:“我们去山里采蘑菇!”
顾景阳见她们兴致颇高的模样,心绪也跟着好了起来,思忖一会儿,道:“要不,便一道往城外道观中去住一阵儿。”
他侧目去看妻子,神情温柔道:“那里景致好,也比宫中自在,若得了空,还能带着两个孩子四处走走,见见新鲜事物。”
那是他们夫妻俩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在谢华琅心里,是有别样意义的,听罢便笑吟吟道:“都依你便是。”
明淑早先是去过道观之中的,在宫中住的久了,所有能亲近自然的地方,都会叫小姑娘觉得欢喜,雀跃道:“好哎,我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你能收拾什么?”谢华琅斜她一眼,道:“到最后,还不都要近侍宫人帮忙。”
明淑不开心道:“阿娘也没有自己收拾,也是叫近侍宫人帮忙的!”
“可我从来不往外吹牛,”谢华琅哼道:“也从来不说自己回去收拾。”
明淑到底还小呢,说不过无耻的母后,委屈的瘪了瘪嘴,气呼呼的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顾景阳见这一幕见得多了,瞅了谢华琅一眼,没急着说什么,果然听明赫道:“阿娘,你怎么又欺负妹妹?这是坏习惯,要改。”
谢华琅老老实实道:“嗯,我知道了。”
明赫板着小脸,认真道:“还要跟妹妹道歉才行。”
于是谢华琅便蹲下身去,拉了拉明淑的小手:“对不起嘛,我们和好。”
明赫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儿糖来,站起身,到妹妹面前去,递给她了:“阿娘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明淑先将那块儿糖接过去,塞进嘴里,这才气呼呼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明赫想了想,问:“那你就是不想原谅阿娘了吗?”
“不原谅,”明淑哼了一声,道:“阿娘道歉是一回事,我不原谅,是另一回事。”
明赫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道:“除了阿娘,还有谁能跟你玩到一起去?”
“……”谢华琅道:“我听这句话很不对劲儿啊。”
“……”明淑蹙着小眉头,悄悄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哥哥又在取笑我们了,”明淑浑然忘了方才的敌对,拉着母亲的手,到另一处去坐下了:“我们不理他。”
“对,”谢华琅附和道:“不理他。”
顾景阳摇头失笑,抚了抚儿子的面颊,赞道:“明赫处理的很好。”
谢华琅落座的位置不远,便是明赫的书桌,她兴致来了,凑过去瞧了瞧,目光却被书案上镌刻的那段话吸引了。
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这原是鲁哀公问孔子的一席话。
旁边则是另一端话。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谢华琅看得笑了,伸手去摸了摸,道:“什么时候有的?”
“有几日了,”顾景阳目光望过去,神情柔和之余,又有些深沉:“这番话要传下去,叫子孙后代都见到才好。”
他同样落座,扶住儿子稚嫩的肩膀,道:“明赫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身为储君,他身上的担子之重,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的,叫他多出宫去走走,见见百姓,见见民生,其实是好事。”
谢华琅望向儿子,鼓励道:“明赫啊,不要辜负你阿爹的希冀,勉之。”
明赫看了看她,说:“阿娘,我比你乖多了,你怎么好意思嘱咐我。”
这死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谢华琅憋了一肚子气,道:“你过来。”
明赫往父亲身边靠了靠,一板一眼的问道:“阿爹,阿娘是不是要打我了?”
“别过去,”顾景阳搂着儿子,又向谢华琅道:“你有话便这么说。”
谢华琅哼了声,梗着脖子道:“现在又不想说了。”
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明淑也凑过去瞧了瞧那两段话,只是她还太小,认识的字不多,顺顺当当的读下去都有问题,更别说是理解意思了。
“阿爹,”小公主挠了挠头,不解的问:“这写得是什么?”
顾景阳略微思忖一会儿,换成她能够听明白的话,道:“这两段话,是用来勉励你哥哥的。”
“哇,”明淑用小手摸了摸,蹙眉道:“好好的桌子,却非要刻字,坑坑洼洼的,写字的时候很不方便。”
顾景阳:“……”
明赫:“……”
只有捧哏谢华琅附和的说了句:“没毛病。”
顾景阳轻轻摇头,道:“你们俩果然能玩到一起去。”
“阿爹,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取笑我和阿娘,”明淑不开心道:“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
顾景阳失笑道:“好,阿爹以后不这么说了。”
明淑还是有些郁闷,又在桌案上瞅了眼,疑惑道:“哥哥是不是太累了?我到外祖家的时候,见阿琛也在写字,却没有哥哥那么辛苦。”
顾景阳耐心的回答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不太明白,”明淑困惑道:“明明可以过得很舒服,为什么非要这么辛苦?”
顾景阳笑了,徐徐道:“因为现在的舒服,很可能会使将来过得很苦。”
“好。”明淑好像是明白了。
外边衡嘉适时的开口道:“陛下,娘娘,该传膳了。”
“走。”顾景阳牵住一个,谢华琅牵住一个,一家四口,往前殿去用膳了。
又是平常却温馨的一天。
……
出宫的前一日,卢氏进宫前去探望女儿与两个孩子,拉着说了会儿话之后,又叫屏退宫人,悄悄同谢华琅说了几句。
“临安长公主过府,同我提起兰汀,”卢氏压低声音,道:“说是想要亲上加亲,问我意下如何。”
天后之后,郑家便已经倒了,临安长公主如此喜爱兰汀这个外孙女,想来不会将她再嫁过去。
而若是别家的话,母亲也不会专程入宫,同自家说一嘴了。
谢华琅意会过来,眉头微蹙:“怎么,长公主想将兰汀许给明赫?”
卢氏道:“她是这个意思。”
谢华琅眉头蹙的更紧,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阿爹和叔父是怎么想的?”
“你阿爹与叔父都不甚赞同,”卢氏徐徐道:“说谢家富贵已极,将你嫁入宫中,已经是意料之外,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
“那就好,”谢华琅松一口气,斩钉截铁道:“阿娘,我不希望谢家再出第二任皇后,陛下也一样。”
两代后族这种事情听起来荣耀,操作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一来,这会叫皇家忌讳;
二来,保不准后族就会有僭越之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母家,一个是夫家,皇后夹在中间,那才真是难做。
“明淑也就罢了,她是公主,嫁给谢家也好,嫁给别家也好,哪怕是不出嫁,养一群面首,也没人能说什么,但明赫不成,他不能再娶谢家女了。”
“当年的天后,酿成了多大的风波,皇家死了无数宗亲,郑家更是被族灭,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呢。”
谢华琅深吸口气,道:“再过些日子,我打算寻个机会,办场宫宴,从前如何我管不着,但从此之后,凡是流有我这一系血脉的天子,五代之内不许娶一家女为后。”
谢家志不在此,卢氏倒不失望,只道:“既然如此,我便去回了临安长公主。”
“等等,”谢华琅忽然想起另外一事,不禁有些头大:“阿娘再多说一句,兰汀的婚事,陛下说要亲自相看,叫临安放心,不要为此挂怀。”
谢兰汀有清河县主的身份,一来是因为她乃是淑嘉县主仅存的女儿,二来,也是因为生她的人是天后。
对于顾景阳而言,她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说是侄孙女也成,说是妹妹也成。
谢华琅敢打包票,即便兰汀不姓谢,也没法儿嫁给明赫。
但说归说,给她一段好姻缘,还是不成问题的。
卢氏听后,倒真有些诧异,毕竟她也是见过淑嘉县主的,知道顾景阳待这外甥女并没有那么亲近,自然会为兰汀此时所享受的厚待而惊诧。
只是她也灵透,见谢华琅没有多说,便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
对于谢华琅而言,这只是一段插曲,第二日,她便同自家郎君一道,带着两个孩子,往城外道观中去小住了。
阳春三月,山中的桃花都开了,远远望去,绚烂若云霞,绮丽烂漫。
谢华琅被勾起了几分回忆,牵着明淑的手,踱步过去,感怀道:“当年,阿娘就是在这儿见到他阿爹的。”
“我知道,”明淑道:“阿娘还问阿爹要了一枝桃花,再后来,还偷偷将自己的耳铛留下了。”
“阿娘,你去年就讲过了,”明赫认真道:“我们只是小,不是傻。”
谢华琅郁闷了,悄咪咪的跟郎君告状:“你看他们!”
顾景阳忍俊不禁,吩咐保母道:“带他们四处转转。”
又向妻子道:“枝枝,我们也四处走走。”
谢华琅说了声好,夫妻二人便挽着手,一道往桃林中去了。
故地重游,总容易叫人生出几分感慨来,两人走累了,便寻块山石坐下,暂且歇一歇,等到了下午,又拖家带口的去钓了一桶鱼,倒也别有几分野趣。
两个孩子在皇宫里闷久了,出来见识到这些,不免疯玩一阵,傍晚用过晚膳,便累的睡着了。
谢华琅倒是还好,拉着郎君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又倚在他怀里,一颗一颗的数星星。
数到最后,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抬起头,兴冲冲的看着郎君:“九郎,你早先穿过的衣袍,这儿还有没有?”
顾景阳不知她唱的是哪出戏,想了想,道:“有的。”
“太好了!”谢华琅做了几年少妇,脸皮更厚了,凑到他耳边去,悄声道:“你去换上,我们在这儿来,好不好?”
顾景阳看一眼满天星辰,同样悄声道:“不要脸了吗?”
“去嘛去嘛,”谢华琅摇晃他手臂,声音软媚,活像是只猫儿在撒娇:“我不信你不想。”
顾景阳道:“我做不出这种事。”
谢华琅眉梢微挑,身子顺势依偎到他怀里去,手却不安分的探入他衣襟,略微向下一摸,笑道:“你还装,明明就是……”
顾景阳听不下去了,俯首堵住她嘴唇,结结实实的亲了上去。
夜风轻柔,送来山花的幽微香气,空气中也充盈着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谢华琅深深嗅了一口,竟觉得有些醉了。
人到了这地步,便有些把持不住,谢华琅攀住他脖颈,由着郎君欺负了会儿,忽然道:“九郎,我们再生个孩子。”
明赫与明淑毕竟是双生子,饶是生产顺利,也颇耗费精气,顾景阳为她诊脉,说孩子三岁之前不许再生。
再后来,夫妻俩一块照顾两个孩子,有乳母、保母帮持,也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暇再生,便给搁置了。
这会儿明赫与明淑都大了点儿,谢华琅便想起这事儿了。
顾景阳不意她忽然提起这个,倒没有立时应答,手掌抚摸在她光洁的脊背上,默默想了会儿,方才道:“枝枝,你真的想要?”
谢华琅低笑道:“嗯。”
“好,”顾景阳温柔的亲了亲她:“那我们就再生一个。”
谢华琅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缠住他腰身的腿用力些,低语道:“道长,你卖力点,兴许明日便有了呢。”
顾景阳失笑道:“哪有这么快。”
谢华琅吃吃的笑,轻轻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道:“道长,你是不是不行了?”
“枝枝,”顾景阳道:“你说什么?我方才没有听清。”
谢华琅不怕死的重复道:“我说,道长,你是不是不行了?”
……
寂静的夜晚,略微有点声音,便会被传的很广。
明淑被一阵怪声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转头去看,却见身边的哥哥睁着眼,显然是早就醒了。
“哥哥,”她小声问:“这是什么声音?”
明淑竖着小耳朵,仔细听了听,吃了一惊,坐起身道:“阿娘好像在哭!”
明赫道:“嗯。”
“哥哥,快起来呀,”明淑摇了摇他,焦急道:“我们快去保护阿娘!”
“没事,”明赫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这样!”明淑吃惊道:“阿娘被人欺负了!”
明赫摸了摸傻妹妹的头,道:“是阿爹在欺负阿娘。”
“你跟阿爹都是坏人,”明淑拨开哥哥的手,气鼓鼓的下了床,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救阿娘!”
明赫只得拉住她,内室之中的动静太大,早有保母守候在外,见小公主起了,哄道:“时辰晚了,公主快去歇息,明日还要出去摘花呢。”
明淑固执道:“我要去救阿娘!”
保母一阵脸红,又不敢叫小公主过去,只得拦住。
明淑毕竟还小,哪里是保母的对手,按得结结实实,给抱回床上去了。
她又委屈又担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阿娘,阿娘!不要欺负我阿娘!”
保母吓了一跳,忙近前去哄,却没什么用,到最后,还是明赫道:“走,我带你去找阿娘。”
保母见状,赶紧吩咐人去帝后那儿送信。
宫外往来便宜,但也有坏处,离得太近,一点儿声音便能被人听见。
明淑在那边儿一哭,那对没羞没臊的爹娘就听见了,顾景阳帮着腿软的妻子穿上衣衫,没多久,那两个孩子便找过来了。
明淑好容易才止住哭声,一见母亲,却骤然爆发出来,搂着她的腿,大哭道:“阿娘!”
谢华琅心都化了,蹲下身去,搂着女儿的小身子,哄道:“好啦,阿娘不是在吗?快别哭了。”
顾景阳也想上前去哄哄女儿,哪知刚过去,就被她推开了:“我不喜欢阿爹了,你不要抱我!”
说完,又哭了起来:“我要跟阿娘一起睡……”
“好,”谢华琅见她哭的小身子都在打颤,心疼坏了:“阿娘陪你一起睡。”
顾景阳有些无奈,转眼一瞧,见儿子正静静看着自己,忽然生出几分窘迫来:“怎么回事?”
明赫想了想,在脑海中挑了个不那么刺激人的说法:“阿爹,你们动静太大了。”
他又补充了句:“我跟妹妹还是孩子呢。”
顾景阳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也去睡。”
这一夜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明淑一整日没跟父皇说话,谢华琅与顾景阳哄了一整日,才算好了一点。
“阿爹以后不能再欺负阿娘了,”将母亲交给父亲的时候,小姑娘再三叮嘱:“要是再有下次,我就带阿娘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叫你再见不到我们。”
顾景阳见她小大人似的可爱模样,颔首应道:“好。我都听明淑的。”
“嗯。”明淑板着小脸儿,那模样倒有点像哥哥,又忧心忡忡的向母亲道:“阿娘,以后阿爹欺负你,不要瞒着,要说出来才行。你若是不说,我怎么帮你呢?”
谢华琅亲了亲女儿粉嫩嫩的小脸蛋儿:“阿娘知道啦。”
“好,”明淑将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心满意足道:“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不能再吵架了。”
顾景阳见她如此,心下好笑之余,又着实暖心,再想想妻子此前说要生个孩子的事情,倒是格外期盼起来。
明赫稳重端方,明淑活泼体贴,下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
有了这一回的教训,夫妻二人没敢再胡来,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老老实实的耕耘,准备着生孩子。
这日晚间,二人痴缠过后,顾景阳便抱着自己的娇妻去沐浴更衣,一整套收拾完,才搂着睡了。
谢华琅入睡时便已经困得不行,一沾床便合上了眼,等到半夜时分,却被有些刺眼的灯光惊醒了。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往帷幔外一瞧,却见不知何时,竟掌起灯来了,再往身侧一瞧,才发觉郎君已经不在了。
“去哪儿了?”谢华琅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脑袋混混沌沌的,又懒得起身去熄灯,翻个身,背对着外边儿,重新睡了过去。
屋外夜色幽深,远远有说话声传来,不多时,便走过来两个人。
为首之人约莫二十四五上下,生的俊秀非凡,气度清冷,衣带当风之际,颇觉仙风道骨,身后却是个年当而立,相貌柔和的男子。
“再有一月,便是先帝的忌辰,着礼部与宗正寺一起操办,叫他们警醒些,不要出现乱子。”
侍从应了声是,略经迟疑,又道:“大安宫那位,想去为先帝守陵……”
“她毕竟是先帝的发妻,也是朕的生母,哪里出宫去守陵的道理,”那俊秀郎君顿了顿,道:“就按照皇祖父的意思,叫她留在宫里,度此余生。”
侍从应了一声:“是。”
“不早了,朕去歇息,你也退下。”那俊秀郎君如此吩咐。
侍从应了一声,眼见他走进门去,方才将门扇合上,就此退走。
内室之中灯火晕黄,映照的一片通明,那俊秀郎君熄掉了两盏,忽然察觉出几分不对。
他用惯了的蓬莱香中,混杂了另一种淡雅香气,像是月下的清风一般轻柔,但仍旧能够被察觉出。
他心下微动,太阿剑出鞘,目光微转,便落到了寝室之内,剑尖挑开帷幔,却见床榻上躺了个年轻女郎。
青丝披散,肌肤莹润,饶是只能瞧见半边儿脸,仍能猜度出她面容有多么鲜艳娇妩。
衡嘉这个混账东西,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明知他不喜欢人侍奉,还敢送到床上。
不过,他心下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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