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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四十章 医院里的温暖

陆双回家之后, 发现屋子没有亮灯,不禁一怔——

卫楠她还没有回来?

低头看表, 已经六点半了。卫楠以往六点就在家折腾晚饭,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昨晚的告白让她不敢面对, 所以躲着不回来吗? 陆双皱了皱眉,一边把打包回来的米粉放到厨房,一边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洗脸。

屋内没有开灯,却开着电视,屏幕的光线投射在陆双脸上,忽明忽暗。陆双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新闻联播,目光盯着右上角的时间。

七点半。

看来她真的不回来了。

陆双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厚着脸皮打电话给她有些伤自尊, 可至少……知道她是安全的,自己才能放心。

拿起手机拨卫楠的电话,却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陆双皱起眉头,又拨了卫腾的手机。

“喂, 哥们找我干嘛?”

陆双问:“卫楠在你那吗?”

卫腾笑了一声:“我没问你拐走我妹妹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倒反过来问我啊?”

陆双怔了怔:“她没回家?”

“没啊。我收拾好行李正要去火车站呢,她才不会好心来送我。”

“你今天返校?”

“是啊。”卫腾应了一声,又突然疑惑道:“卫楠她不是跟你一起住呢?出什么事了?”

陆双轻声道:“没事,你先回校吧。”

“真没事?”

“嗯……吵架而已。”

“听你声音那么严重,我还以为她被绑架,原来是吵架啊,真浪费感情。”

卫腾挂了电话后, 陆双才轻叹口气,抓了沙发上的外套便出门。

一路飙车到医院。

一边打她电话一边在医院到处找人,找遍了实习生所在的科室,依旧不见卫楠的身影,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费腾,陆双赶忙迎了上去,问:“你看见卫楠了吗?”

费腾笑道:“没看见。”

陆双沉下脸来:“别开玩笑,她在哪?”

费腾耸耸肩:“看在咱们是战友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卫楠在14楼的重症监护室门外坐着,里面躺着她姐妹祁娟。”

陆双一怔:“祁娟怎么了?”

“今早的车祸,相信你也听说了吧。”费腾似乎很累,说完便转身走开。

陆双在原地沉默了良久,这才转身进了电梯。

到达14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走廊里的卫楠。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那,抱着双腿把头埋了起来,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看到她那样,陆双只觉得心像是被揪了起来一样的疼,赶忙走到她身边,把手轻轻放在她肩上,低声唤道:“卫楠……”

听到声音后,卫楠便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却在见到陆双的刹那赶忙别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么来了。”

“你这么晚不回来,我担心你出事,就来医院看看。”陆双的声音刻意放低了,透出些许温柔,抬头看了眼重症监护室的门牌,轻声问,“祁娟怎么样了?”

卫楠垂着头道:“手术成功,要撑过今晚的危险期。”

“那就好。”陆双轻轻拍了拍卫楠的肩,“别担心,她会撑过去的。”

“可是……”卫楠突然轻声道:“她妈妈……”

“嗯?”

“死了。”

陆双沉默片刻,见卫楠轻轻颤抖着,放在她肩上的手微一用力,把她抱在了怀里,轻声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我就当作没看见。”

听着他在耳边轻柔的声音,卫楠便真的哭了出来。

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机会。

今天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场,自己还带着医务救援队的身份,在救护车上被费腾师兄骂了一顿后连哭都不敢了,或者说,已经紧张和震惊到忘记了去哭。现在平静下来,所有的情绪都慢慢沉淀在心底,胸口如压了重石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吗……”卫楠轻声说:“祁娟她从小就没有爸爸。”

陆双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一些,安静地听她讲。

“祁娟她一直过得很辛苦。她妈妈生病刚失业那会儿,祁娟连学费都交不起,我跟萧晴拿钱给她,她也不要,自己偷偷跑去打工,一天打好几份工,一分钟都闲不下来……上大学的时候她一直申请助学金,毕业了也没读研就直接工作,其实是为了还钱啊……她就是特好强,她妈妈乳腺癌那次,她实在撑不住了才跑去找她爸借钱,结果她爸给了她一千块,只给了一千块……十张人民币……”卫楠顿了顿,擦了擦眼睛,继续低声道,“打那以后,祁娟就说妈妈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死都不去认那个禽兽父亲。她对妈妈可好了,自己特别辛苦的时候,还给她妈妈买最好的水果吃……”

“我该怎么办?她明天醒来了,我该怎么跟她说……该怎么说出口?她妈妈已经死了的事……”

“怎么说得出口……”

卫楠的眼泪泉涌而出,全都蹭到了陆双的衬衣上。

陆双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不断重复着这个简单到机械化的动作,只想让她明白——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你身边。

这是我能给你的承诺。

提着一袋食物上楼的原元,看到的便是那样一副温暖却揪心的画面。

简单的画面里,长长的走廊,雪白的墙壁,单调的绿色座椅,还有两个相拥的人。

陆双始终紧紧抱着卫楠,卫楠一边哭一边说着祁娟的故事。日光灯投射在他们身上的光芒,也像是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多年后,原元说,如果时间可以重返那一刻,卫楠,你只需要抬头看看他脸上的表情,你便会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爱你如此之深。

原元转身下楼,在楼梯口见到了费腾。

“我回去拿些换洗衣服。”原元解释道。

费腾点头:“我送你。”

回去的路上,原元突然问:“如果祁娟醒来后知道她妈妈不在了,她会怎么样?”

费腾淡淡道:“情绪失控,再去一次急救室……或许会送命。”

原元点头:“我真希望从没认识过她,现在倒好,搞得我这鳄鱼都想流眼泪了。”

费腾却轻笑道:“其实鳄鱼虽然表面凶狠,剥了皮,里面依旧是柔软的。”

原元没说话,扭过头去。

窗外的城市繁华依旧,灯火辉煌,夜空中繁星点点,从不会因一个生命的离开,而改变。

等卫楠终于发泄够了,陆双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去洗个脸,到楼下吃饭。”

卫楠摇头:“我没胃口。”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想让祁娟看见你面黄肌瘦的样子?”陆双轻笑着说,“吃点东西吧,今晚还要熬夜呢。”

“你回去,我在这守着她。”卫楠轻声说。

“我陪你。”

“陆双……”

卫楠叫了声他的名字,却想不出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谢谢吗?他根本不需要。对不起呢?更没有必要。只是在那一刻,卫楠突然想,如果自己能够爱上陆双,或许便是最幸福的结局了。在自己最无助,最需要支撑的时候,总有一个叫陆双的人默默陪在身边,给自己勇气和温暖。

可是,心底的那个名字,为什么依旧是许之恒?那个给与自己全部的爱情和心底最干净的位置的许之恒,沉默寡言,却总是温柔对自己微笑着的许之恒,此刻又在哪里呢?

卫楠其实很清楚自己应该理智一些抛开过去,可是放弃很容易,忘记却太难。

陆双在楼下找了一家桂林米粉店,拉着卫楠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吃夜宵的黄金时段,店里人挺多,陆双和卫楠在门口排队,前面正好排了一对情侣。

那个女的在那一本正经跟男友说:“要小碗吧,女孩子家谁吃大碗啊。”

陆双突然想笑,我家那只女孩子,可是能吃两大碗呢……

她男友点了点头,道:“那就一个中碗,一个小碗。”

两人进门后,轮到了卫楠,卫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确实有些饿的肚子,对收银员道:“要两个中碗好了。”

陆双正经道:“我吃不饱,要两份大碗吧。”

收银员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眼陆双,问:“两个大碗?”

陆双点头。

卫楠回头看他,陆双微微一笑,凑过来道:“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你偷偷吃。”

结果那大碗端上来的时候,两人都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那可不是普通的大碗,完全是喂猪的那种圆盘子,满满的一大盘米粉……怪不得刚才那收银员一脸震惊的样子。

卫楠嘴巴张成了o型,摸了摸后脑勺,感叹道:“这个……也太夸张了吧,喂猪啊?”

陆双严肃道:“怪不得一碗十二块,真是物有所值。”

旁边的那对情侣一脸震惊状看向这边,女生还嘀咕道:“他们为什么要两碗全家福啊?”男生道:“饿疯了吧?”陆双回给他们一个淡淡的笑容,那两人便不说话了。

卫楠摸了摸下巴,严肃地看了眼盘子:“开吃吗?”

陆双点头:“开吃。”

那么大的碗,吃起来实在是很不雅观,卫楠见陆双一脸严肃在那大盘子里捞米粉,忍不住道:“你真是形象全无了,我突然想起来周放扯着螃蟹腿的样子,你俩啊,还挺像。”

陆双看着卫楠的笑脸,只微微翘了翘嘴角,道:“巨大的喂猪盘子,再加两只饿疯了的猪,这么美好的场面,其实我们该拍照留念的。”

陆双刚说完,旁边那女的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把一口水直接喷去了她男朋友怀里。

卫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陆双道:“你真不要face。”

这是卫楠一整天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回到医院的时候,原元已经带了祁娟的一些换洗衣服过来,她的伤势不轻,就算明早顺利醒过来,也要在医院做长期的康复治疗。原元说,咱们要做好抗战的准备。

当晚,卫楠留下来守夜,原元也留了下来,跟卫楠挤在值班室的小床上。

门外的走廊里,两个靠着墙的男人则颇为无奈地同时叹口气。

“明天我去骗祁娟。”陆双轻声道,“卫楠跟她多年朋友,说谎容易被她看穿。”

费腾点头:“再加上我这个半医生帮着吹几句,先稳定她的情绪再说。”

陆双点点头:“你不回去?”

“我今晚值班,顺便陪着她。你呢?也不回去?”

陆双耸肩:“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外面当她的门神。”

两人相视一笑,伸出手来轻轻一握,“一条线上的战友,一样辛苦啊。”

很多年后,作为医生的卫楠,每次在医院值班的时都会想到那个夜晚,自己半夜起身去洗手间时看到的那个画面——

陆双一个人在屋外长长的走廊里,有些落寞的身影,在白色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疲惫。他时而起身踱着步,时而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时而又回到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插入发间,像是在考虑什么。

为了编造次日清晨最完美的谎言,陆双一夜都没有合眼。

那个默默等在走廊里的男人,脸上假装出的笑容潇洒无比,眼底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落寞。其实一直以来,他也很辛苦,只是他太过成熟和坚强,能够把所有的情绪都完美的掩藏起来,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流出出些许黯然。

那种感觉卫楠说不明白。只知道那一刻,心底像是针尖刺过血脉般微微的疼痛,牵扯着全身的神经。

陆双,你对我如此,我又该以何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