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走远,时羽站在原地还有些懵,她搓了搓自己的脸。江恪这样的态度,她多少预料到一些。可真正到来的时候,还真有点承受不住。
时羽刚把车从停车场开到路边,车子就抛锚了。时羽打开车门有些泄气,之后打了电话叫拖车公司来,她顺势对车子拍了个照,发给阮初京看,用语音说了这件事,还顺感叹了句:【怪我被美色冲昏了头,出门没有看老黄历。】
时羽发完信息后,正站在路边从手机软件上叫了辆车,无奈机场在郊区,迟迟没有人接单。
倏忽,一黑色的迈巴赫打了个转直接停在时羽身边,车窗半降,露出一张冷峻分明的脸,江恪没有说话。
还是陈助理开了口:“时羽小姐,江总送您回去。”
时羽后知后觉“啊”了一声,然后打开车门上了车。车内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就连空气都变得逼仄起来。
因为靠得比较近,时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淡淡的,似雪松,清冷又好闻。
这味道十分轻微,像空气,悄无声息地夺走她的呼吸。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江恪坐在后座,西装裤勾勒着线条流畅的长腿上搁着ipad,他正在开视讯越洋会议。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舌头抵着下颚,一口流利的英文腔吐出来,没一会儿又切成德语,地道又好听。
因为江恪在开会,时羽不敢出声打扰他,一乖戾懒散的她,这会儿坐在一旁安静得不像话。她悄悄发信息给闺蜜:【重磅!在我突然遇到麻烦的时候,江恪恰好回来接我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不是,姐妹,是我刚在讯升采访老江总,结束的时候不小心点了语音外放,他估计知道了,打电话给的江恪。】阮初京说道。
所以不是江恪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机场,才折回的。失望涌上心头,“啪”地一声江恪把ipad熄了屏,她这才开口:“谢谢,真的麻烦你了——”
时羽话还没说完,江恪的头往后仰,闭上眼休息,他的脸色冷倦,眼睫覆盖下是淡淡的青色,喉间的弧线缓缓滑动,似无声的诱惑。
但同时,他也降下了车窗醒神,冷风以迅猛之势灌进来,时羽立刻冷得瑟缩了一下。一路上,她人都被吹懵了,几次开口想跟江恪说关窗,话到嘴边又止了下去。
全程江恪没有看她一眼,自然没有看到时羽的欲言又止。
车子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澜江之景,江恪面无表情地开口:“下车。”
时羽僵着两条寒腿下了车。黑色的车子立刻调了个弯,车窗半降,江恪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一闪而过,紧接着车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长而去。
时羽站在原地,冷风刮得脸颊生疼,身上又冷得不行,她打扮得漂漂亮亮,还特意露了两条大长腿去接人,硬是被冻成了两条老寒腿。
一回到家,里面灯火通明,时父坐在客厅处,正泡着他的大红袍。时羽站在玄关处,蹭掉了脚下的高跟鞋,穿上毛拖,站在室内,多少觉得身上多了些暖意。
“过来陪爸爸喝茶。”时父笑眯眯地说。
“好。”
时羽走过去,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身体的暖意才渐渐地恢复。好不容易她精神了点。盛兰就带着她姐姐大张旗鼓地回来了。
未见来人,盛兰高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喊道:“老时啊,我和你女儿回来了。”
阿姨迎上去,盛兰解开穿着的棕色貂毛大衣,一身旗袍衬得风姿绰约,脖子上的翡翠玉石绿得滴人,看起来盛气凌人。
至于她的姐姐时嘉瑜站在旁边,穿着高领白色毛,眉眼是掩不住的开心。
时羽一猜就是时嘉瑜做什么给时家长脸的事了。果然,继母盛兰一放下手提包,立刻走了过来:“老时,你看看你女儿多厉害,又给时家添了一份光。”
时父放下茶杯,笑道:“是吗?我看看。”
时嘉瑜这次受临煌市官方邀请,前去参加他们举办的飞天文化交流活动,表演了她擅长的钢琴曲目,被授予了一个“中外文化交流大使”的称号。
盛兰一直宝贝时嘉瑜,当然是选择陪同,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还顺便旅了个游,自是满心欢喜。
“妈呢,给她看看她的孙女有多争气。”盛兰笑得眼皮都出了褶子。
时羽切了一旁的小蛋糕,随口应了句:“奶奶还在静湖休养呢。”
盛兰也没应声,在旁边坐了下来直接唤阿姨重新泡了一壶锡兰红茶。
时嘉瑜也跟着坐了过来,一家人在一起喝茶聊天,盛兰一直在侃侃而谈,夸时嘉瑜有多厉害,多优秀。
时羽不是没听清盛兰的明嘲暗讽,她懒得应声,这种有什么好宣扬的,明星参加活动的时候,品牌方授予的称号多了去。
她还迪士尼在逃公主中美文化交流大使呢。
时家一直注重对子女的培养,特别是老太太,受书香家风的影响一直对这方面比较看重。所以盛兰一直以时嘉瑜为傲。
忽地,盛兰把话题转向时羽,佯装关心:“小羽,我记得你回到时家后,跟着姐姐一起去上了很多兴趣班,怎么没坚持下去。”
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怎么娱乐圈抛头露面当了个明星,混到现在也没混出个名堂来,。盛兰在心里嗤之以鼻,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时羽之前一直生活在五色市的一个小地方。直到十二岁那年,她被告知自己是京北时家的千金。
五岁那年,时母带着时羽去游乐场,小孩不慎被人贩子拐卖,她被卖到了别家。时母伤心欲绝,几次昏倒,多次循人没找回,时父怕她伤心过度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时嘉瑜。
后来时母因病去世,时父一直也没放弃寻找时羽的下落。时羽刚回时家的时候,还是个脏兮兮的丫头,那会儿盛兰刚嫁进来不久,怕自己地位受到动摇,自然和时嘉瑜站成一队,一直努力培养她,明里暗里对这个“外来者”持有敌意。
时羽在时家依然保持着一种野生的状态,做事一直随着自己性子,也讨人喜欢。加上
长辈们对她的愧疚,一直对时羽是纵容,放任的态度。
当初两家订婚,时父想也没想,第一时间考虑得安排他亲女儿的人生大事。让这个登不上台面的野丫头成为江恪的未婚妻,是盛兰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资质平平,学啥都不行。”时羽拿着一张纸巾擦掉嘴角的奶油。
盛兰仍不肯放过时羽:“都是时家人,怎么可能会没才艺呢,盛姨好像记得你有擅长的乐器。”
“您是说葫芦丝吗?盛姨。”时羽垂眼思考了一下,“这个我确实挺擅长。”
时羽边说边站起来,在外面冻得声音有些嘶哑:“要不我现在给你现场表演一下?刚好手生了,是腾格尔的《天堂》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我都会。”
盛兰吓一跳,她听不得时羽的吹拉弹唱,讪笑着:“下次吧,舟车劳顿的,我和嘉瑜都累了,想去休息下。”
说完,盛兰拉着时嘉瑜逃也似的上了三楼。生怕时羽版的葫芦丝曲《天堂》当场响起,在后面追着她们跑。
人走后,周围总算安静了点,时父眉眼总算有些神采的时羽,纵容地说了句:“你啊你。”
“人见到了吗?”时父问她。
时羽点了点头,语气轻松:“当然啦,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全程时羽只字没提在江恪那里的冷待,她不想让大人插手他们的事,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把盛兰母女吓跑后,时羽回了房间,感觉自己挨冻后遗症发作,有些累就躺床上睡着了。到饭点的时候,阿姨来敲门,时羽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整个人昏沉且无力。
吓得阿姨急匆匆地叫来家庭医生,给她看病开药。时羽苦着一张脸喝了一包冲剂后,裹着被子再次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时羽躺在床上,脑袋累得转不动了,她渐渐睡去。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做了一个梦。高二那年冬天,江恪放寒假刚从江城回来不久。
当江爷爷把她叫进书房,谈话谈了一个漫长的下午,等时羽从书房里出来没多久,江父就做主,也联系了时父,当场订了这个婚约。
时羽成为了江恪未婚妻这件事,两家人上下都知道了,除了江恪。那天傍晚,她想找到江恪,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时羽也不会勉强他。
傍晚,时羽找遍江宅,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小花园找到了江恪。他坐在台阶上,残阳铺过来,折在他身上,投在地上长长的影子,显得落寞又孤绝。
江恪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裤子,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羽走过去,喊了句:“哥哥。”
他一抬眼,时羽才看见,他眉骨上有一道鲜红的血痕,脸颊上还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衬衫领子也皱巴巴的,眼神灰暗,显得落拓又有几分不羁。
时羽吓一跳,蹲下来,立刻拿出纸巾给他擦脸上的伤口,不料江恪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嘶哑:“什么事?”
他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她的手,掌心的凉意传来,让时羽的心紧了紧,她轻轻地开口:“江伯伯说,让我们两个订婚,你怎么想?”
——要是你不同意的话也不可以。
只是时羽后半句话还没说完,江恪打断她,漆黑的眼睛压着几分颓败和无所谓。
“我没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