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公寓的门重新被关上。
在两个小时后,茶几上堆着散乱的文件资料, 灯光很暗淡,照映着段易言坐在棕褐色沙发上的模糊身影, 他侧脸低垂, 修长漂亮的手上还翻阅着一张资料,上面陈述着阮皙四年前,也就是17岁时的一场演奏事故。
不是人为的意外,当时她在舞台上被吊顶所砸伤,从现场工作人员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叫来医护人员现场救治来看, 不会轻易留下手腕残疾的后遗症。
也就是说在医院康复好, 还是能重新回到舞台。
但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阮皙出院后, 却被家里安排出国留学, 四年来没有公开在外演奏过大提琴。
薄薄的数十张纸, 段易言却很有耐心地逐字看完了她21岁之前的人生。
这似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透切的深入了解女孩子,毕竟通常会这样花心思调查翻阅,只有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才能有的待遇。
段易言眼底的情绪深浓,视线落在最后一行文字上就没移开。
【疑似心理疾病,四年前换过三位心理医生。】
这短短几笔, 似乎已经残忍的勾画出了阮皙无法面对的过去。
也让段易言回想起摸索到她手腕处的伤疤触感,以及她苍白的小脸, 低头狼狈的找创可贴想要掩盖着什么。
过了许久时间,他才神色淡定地从资料上移开视线,又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黑色打火机, 长指按了两下,随即燃起了火焰。
沿着纸张一角开始烧,片刻间在封闭的公寓里就弥漫起了淡淡烟雾。
段易言等将茶几上这堆资料燃尽,他也没有半分睡觉的疲倦,年轻的体力惊人能抗,在沙发上百般无聊般玩着打火机一个多小时,直至窗帘的缝隙微微透露出了白光。
他这才慵懒地起身,迈步走到厨房去了十分钟。
等再次出来时,修长漂亮的手上拿着一瓶没有拆封的甜酒。
早晨七点钟不到。
段易言在隔壁401室的公寓门停留一会,才手插着裤袋,漫不经心地下楼离开。
安静的居民楼下。
那名黑西装保镖还在,将车停驶在原地等候着。
见到段易言的身影出现,就立马下车,恭敬地替他打开车门。
“小公子。”
段易言修长的身形坐上车,在光线暗色后座处,脸庞五官携着那副慵懒冷淡,薄唇轻扯出一句:“把治疗过阮皙的那三位心理医生约出来我见见。”
黑西装保镖:“是。”
随即,低调的私家车才缓缓地行驶出小区。
而此时同一时间,阮皙明显还在熟睡,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跟段易言在公寓接吻的画面,那时脑子是懵的,也没拒绝。亲完还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回来。
带着一丢丢苦恼的女孩家心事,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结果梦里,阮皙又梦见了自己手腕那道伤疤,血淋淋的,怎么也愈合不了。搞得整个晚上都没有正常休息好。
第二天中午醒来时,还是被床头柜刺耳的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她从混沌的梦境惊醒过来,眼皮子很重。
几乎是闭着眼睛摸索到了震动的手机,胡乱划过接通键,电话那头秦霜妍的声音也清晰传来:“起床了吗?中午妈妈带你去逛街购物。”
这句话就跟能提神一样。
阮皙猛地睁开眼,细白指尖握紧了手机。
秦霜妍许是经过一整晚的冷静,很大度没有跟年纪尚轻的小女儿较真。又许是丈夫的思想工作到位了,总而言之用上了惯来的伎俩来和解。
口头上的道歉是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永远只会用逛街购物的方式,来变相的跟女儿服软。
阮皙太清楚自己母亲事业至上的性格,过了好半响,才出声说:“刚醒,妈妈你不忙吗?”
母女二人都很有默契没提起昨晚在阮家闹僵的事。
秦霜妍在电话里语速很快地说:“最近天凉了,妈妈想给你置办几套衣服,一个小时后XX商场见。”
不管阮皙是否愿意去。在秦女总裁的眼里,她愿意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跟女儿逛街,已经算是天大的牺牲了宝贵的工作时间。
阮皙拿着手机,看了变黑的屏幕好一会儿。
她最终伸手揉了揉自己快僵的脸蛋,慢吞吞爬起来走去卫生间洗漱。
在记忆中,妈妈是不喜欢看到她素颜白净的模样,认为女孩子成年了,也该学着化妆打扮起来,这样出门才算有礼貌。
阮皙用了十几分钟画了个淡妆,涂上和唇色相近的颜色。
她出门前,突然想到隔壁的段易言高烧生病的事,于是翻箱找出了她备用的退烧药,是国外买的,价格不便宜,效果特别好,昨晚脑子混乱就忘记要给他了。
阮皙拿着药盒打开门,正想着要以什么开场白给男人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搁在她门旁的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一个漂亮玻璃瓶装起来的甜酒,没留下活雷锋姓名。
不过阮皙看到就立马猜到了是谁放这的,看到它,让今天郁闷的心情稍微见了点晴。
她唇角弯起好看的笑容,不客气地把酒瓶拿回家。
而那份退烧药放回纸袋子里,被有心的搁在了隔壁公寓的门前。
中午十二点,在榕城市中心的繁华商业购物圈里,阮皙打了出租车准时抵达,跟妈妈在门口前碰了个面。
同行的还有两位秘书,看样子是来提东西的。
这栋商场只有三层,是最奢侈的消费区域。
阮皙其实不缺衣服,每个月阮家给的生活费也能让她不眨眼的消费这些,只是她性格养成得太乖巧,很少会胡乱买东西。
秦霜妍在物质和花钱上倒是不会苛刻女儿,拉着她从一楼开始逛,买了不少裙子鞋子,都是高级设计师出手的品牌,只是风格大多数都是偏成熟妩媚风格。
阮皙试完了一件红色蕾丝连衣裙后,开口说起:“妈妈,已经买了好多,我们去男士区域逛逛吧。”
秦霜妍从钱包里随便抽出一张卡买单,又指了几件连衣裙让店长装起来,才抬起眼皮看过来:“多吗?你回国带的那些黑裙子别反复的穿,旧了就扔。”
阮皙安静地听着,也不争执什么。
直到秦霜妍刷卡刷舒服了,自认为已经足够用这些花枝招展的裙子抵消掉昨晚的事,一个小时后,她才带着阮皙离开女装的奢侈品区域,朝三楼走去。
边走,还不忘边说起:“昨晚妈妈会没经过你同意就把梁斯鸣介绍给你,出发点也是好的。皙皙,比起从豪门里给你挑个门当户对的未来丈夫,妈妈更希望能找个适合你的。”
阮皙抬起卷曲的眼睫,看向母亲那张精致妆容的脸,启唇淡淡的问:“未来丈夫……我可以自己选吗?”
秦霜妍闻言,狐疑地打量她:“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阮皙摇摇头,指尖慢慢掐入手心里,丝丝疼意却不自知。
她和段易言还不是那层关系,也不算对妈妈撒谎。
秦霜妍是太清楚女儿的交际圈都有什么人,也没真的怀疑她背着家里谈恋爱,口吻严肃地说:“妈妈知道你自小就和苏家的少东家青梅竹马长大,跟他感情最好。不过他这样花天酒地的豪横败家子妈妈不喜欢。”
阮皙还是第一次听到妈妈对苏沂的印象是这样的。
很明显,秦霜妍自身是女强人,骨子里也慕强。
她欣赏那种生意上极为有手段的男人,就好比阮皙的父亲,长着一副小白脸,却能从“半路出家”的新晋富商变成榕城豪门里的首富。
逛了会,秦霜妍的手机响了,是公司打来的电话。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选择了工作重要,对阮皙交代道:“你随便找家奢侈品店逛逛,妈妈半个小时后来找你。”
阮皙已经习惯,点点头没异样。
她想站在原地看着妈妈走远,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闲逛着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家男士衣橱窗时,目光被模特身上那件衬衣上给吸引。
阮皙脚步停下,不由地想到了段易言很喜欢穿白色衬衣。
她想自己可能是鬼迷心窍了,一边找着借口:自己也吃了段易言几顿饭,给他送件衣服也很正常吧?一边已经自动的走进了店里。
店长上前很热情的为她服务,阮皙想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她指了指模特身上的衬衣,指名就要这件。
“好的女士,请您稍等。”
店长礼貌的倒了杯茶给她,态度很好。
阮皙坐在软沙发上先等,打发时间拿起了本时尚杂志翻看,店里的氛围很安静,除了她一个客人外,在距离五六步远的地方,还有一位穿着身穿黄色抹胸裙的女人在打电话。
因为背对着没看清脸,却能清晰听见她说话的内容。
这让阮皙指尖捏着杂志一停,对方在说:“我在商场给段易言买几套西装啊,他现在不是破产没钱了吗?周礼跟我说他都落魄到住到那种破旧的居民楼公寓去了。”
——“天惹,我为什么要嫌弃我男神穷啊?”
——“我跟你说啊,段易言现在身边就缺我这种给他知冷知热的女人。所以我要乘胜追击不能给外面的女人有上位的机会,套路懂吗?”
——“我何止是想把商场给段易言搬空啊,我连谢家都想免费送给他呢。”
——“段易言不要谢家啊,他好像自己在搞东西吧,都破产了肯定缺钱……”
女人的声音在公开场合下没有刻意压低,甚至有故意秀一把,说给服务她的五位店员听的嫌疑。
而阮皙对段易言这三个字很敏感,又听见谢家,不免想到前段时间跟他求婚的名媛就姓谢。
她合上杂志转过身,正好看见这位谢小姐挂了电话后,指尖亮出一张信用卡,对服务她的店员报出男人穿衣尺寸,仰着下巴很是豪横说:“这家店所有款式的衬衣都给我来一件,打包带走。”
阮皙巴掌大的脸蛋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翻着杂志。
心想着:很好,关系有多亲密,才知道精准的穿衣尺寸啊?
不一会儿,店员拿着信用卡又回来了,就站在她沙发身后,对这位豪横的谢小姐说:“实在抱歉,您的信用卡额度不够……”
“……”
场面似乎变得尴尬了起来,阮皙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对方的丰富表情。
方才分明还在故意炫富,炫自己要如何追男神。
现在却自己打脸了。
就在这位谢小姐又铁青着脸色掏出一张卡后,三分钟,店员重新回来,还是那句话:“实在抱歉,您的这张卡额度不够。”
“……”
谢思焉没想到今天购物会把生活费都花光,而怎么套路男神的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要是灰溜溜的走人,恐怕这事被传来的话,以后在名媛界就别想抬头挺胸混了。
她到底是要面子,及时生智打算找店里的客人借一张卡来刷。
毕竟凭借着谢家名媛身份,对方也不怕她赖账。
视线寻找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沙发上穿着黑裙子的女孩身上。
看着眼熟,一时记不清哪里见过。
谢思焉管不了太多,踩着高跟鞋飞跑过去,用友好且娇滴滴的声音说:“你好,我是谢氏集团的千金谢思焉,今天出门卡没带够,方便借一张卡吗?”
场面安静几秒。
阮皙慢慢抬起白皙清透的脸蛋,表情很平静,跟她重新确认一遍:“你是找我借钱吗?”
——这位谢家千金,给段易言买东西还要找她借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更新晚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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