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濡如果反应足够快,这时候就应该立刻关上衣柜门,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她太惊讶了，滞住，连陆星衍进屋都没有回头。
少年停在她身后。
来不及了。
孟濡心想。
陆星衍站在几步之外的地毯上,抬头,目光顺着孟濡的往前看。
满满一衣柜的精美漂亮的足尖鞋，款式大同小异，有的是定制款，有的价格不菲,有的是普通款。
但这些足尖鞋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和孟濡穿的尺码相同。
每双足尖鞋都有一些细节的特别,或舒适，或好看，或是孟濡喜欢的牌子。
足以看得出挑选之人选鞋子时的认真。
少年藏了整整一衣柜的秘密,被孟濡这样毫无准备,一点儿也不隆重地打开。
陆星衍也来不及反应。
“你……”
过了两三分钟，孟濡才缓慢地回过神,难以置信地站直身体，回头看身后神情难辨的陆星衍。张了张口,声音是有点涩涩和试探的，“为什么有这么多双足尖鞋？”
陆星衍从被发现到被质问，短短几分钟,已经从无措恢复到镇静。
陆星衍抓抓头发，坐在一旁的床沿,一条长腿伸直，抵着对面刷白的墙壁，默了下，抬头朝孟濡咧出个笑，不正经说：“买的呗。”
“……”
孟濡当然知道他是买的，但模样严肃又绷着小脸，不允许少年再轻易糊弄过去。“你买这么多足尖鞋干什么？”
收藏。
兴趣。
送人。
孟濡在心里想了很多种为陆星衍解释的理由，但没想到陆星衍看着她，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送给你。”
想送给你。
不是别人。
窗外的阳光倾泻，悉数投在没有阖上的柜门和孟濡身上。
一排一排足尖鞋亮色鲜明，像少年赤诚的心，敞开送到她面前。
孟濡瞳仁微光闪烁，这一刻几乎被打动。她轻咬着牙，努力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快软化，问陆星衍：“为什么送我？我有很多双足尖鞋。”
“不知道。”陆星衍如实说，视线滑向她身后占据了半面墙的足尖鞋，轻轻歪了下头说：“觉得你穿上应该会好看，就买了。”
仅此而已。
陆星衍说起来轻松，但孟濡知道这一整柜的足尖鞋应该花了不少钱。
除了一些大牌子，还有好几双是定制的款式，比普通的足尖鞋价格贵。
孟濡甚至都不知道这小孩从哪里得知她的定制尺码，又是怎么联系人定做的。
其实也不难，孟濡以前住在家里时，也会找一些价格适中、穿着舒适的品牌定制足尖鞋。
她用过的尺码随手就会放在客厅桌上，陆星衍经过，看一眼就记住了。
这衣柜中，陆星衍为孟濡买的第一双足尖鞋，是他高二做兼职赚的第一笔钱买的。
这双鞋子立在橱窗中，颜色浅淡，做工精细。陆星衍想象了一下孟濡穿上这双鞋的模样，没有多犹豫就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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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孟濡还在意大利，陆星衍也不知道她会连续三年不回国。
只是成了习惯，看到好看的足尖鞋就会买下来。
一双一双。
逐渐攒满整面衣柜。
陆星衍也没想过什么时候送出这些足尖鞋适合，或许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没想到孟濡自己发现了，时间推进，骤然变成现在。
“你不是也经常送我东西么？”
陆星衍看着一动不动的孟濡，轻轻扯了下嘴角，勾笑：“我也想送你点东西，有什么不可以？”
孟濡不为所动。
少年摸了摸耳钉，有些勉强又不得不这么说：“就当是弟弟送给姐姐的礼物，也不行么？”
少年的眸清明，沉澈干净。
一瞬间让孟濡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完，似是为了转移孟濡的注意力，陆星衍走到衣柜前，伸手轻松地取出最上层的一双浅橙色足尖鞋，问孟濡：“这些足尖鞋是不是还要自己缝绑带？我试着缝了一双，和你的不太一样？”
孟濡接过，看到陆星衍缝纫的位于鞋后两端的缎带时，静默了下。
陆星衍：“……”
孟濡仰头，对上陆星衍的视线问：“你以前缝过东西吗？”
陆星衍说实话，“没。”
他问孟濡，“缝的不好？”
倒也不是很不好。
只是看得出来陆星衍的手法很生疏。
和普通的初学者比起来算是中间水平。
但是，孟濡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为陆星衍解释：“你知道芭蕾舞演员的足尖鞋，最好自己缝纫缎带吗？”
因为每个人的脚背情况都不同，孟濡天生脚背软，足尖鞋缎带的位置要更特殊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即便这双鞋子的缎带缝纫好了，孟濡也是没法穿的。
“……”
陆星衍自然不知道，他以为这条带子缝好就完事了。
孟濡抬头摸了摸陆星衍的头顶，微微弯出浅笑，还是感激说：“谢谢你。”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打工的钱全用来买足尖鞋了吗？”
陆星衍怔忡，旋即偏开头说：“没。”
……
和其他大部分芭蕾舞演员一样，孟濡对足尖鞋也是有一种痴迷之情。
她自己的足尖鞋本身就够多的，有些是穿坏了不得不扔掉。但她带回国的足尖鞋不多，已经穿坏了几双，这些鞋子反而成了意外之喜。
如果不是孟濡还预约了十点钟的医生，她可能会在足尖鞋柜前再停留一两个小时，将每双鞋子都看一遍。
孟濡走出陆星衍的卧室，拿起包包到玄关换鞋。
陆星衍站在身后问：“真的不需要我陪？”
他问：“你要去哪？”
孟濡回身，知道不说清楚陆星衍是不会轻易作罢，思考了一下，诚实回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