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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谢云窈一路追着那人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丢了,眼前只剩下一条空旷无人的街道,喧哗吵闹声音显得极为遥远。

她愣愣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云里雾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或许只是一个稍微有些相像的路人而已。

谢云秀从背后快步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妹妹,你跑这么快作甚,差点追不上你。”

谢云窈恍然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什么,跺了跺脚,“遭了!”

容二哥哥都还没看到,她怎么就跑了!

谢云窈立即又扭头转身往回跑。

谢云秀愈发迷惑不解,三妹妹平时多走几步路都喘得厉害,何时跑这么快过?

可回到茶馆,为时已晚。

军队早已走远多时,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谢云窈错过了头等大事,难免有些失落,一时垂头丧气。

不过仔细想想,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重活一世,容二哥哥也还活着,就算今日见不到,今后还多的是机会,她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不济,她还可以耐心等到今后去国公府花宴的日子,再去见他也不迟。

这么一想,她心里才稍微舒坦了许多。

谢云窈本想回雅间与大姐汇合的。

可刚走到楼梯下,恰好迎面撞见,刚才那个叶彩凤从阁楼上下来。

叶彩凤见了谢云窈,想想自己还疼得厉害的胳膊就有些来气,可是对上背后谢云秀凶巴巴的目光,顿时又泄了气,刚刚才受过教训,又没有谢云淑撑腰,自然不敢再惹她们。

叶彩凤说道:“谢三妹妹,你方才去哪了,云淑姐姐都已经走了。”

谢云窈疑惑询问,“她去哪了?”

叶彩凤笑得洋洋得意,“方才宫里太后娘娘特意让人送来请柬,邀请云淑姐姐进宫参加庆功宴。

“唉,这太后娘娘怎么就单单请了云淑姐姐,没有请谢三妹妹你呢?恐怕,这么快就已经把三妹妹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话里的意思,太后现在只认谢云淑是未来宁王妃,所以单独请了谢云淑进宫,参加今日宫里设下的庆功宴。

谁都知道,宁王立了大功,今日肯定是要封赏的,所以才特意把谢云淑也请到宫里,说不定准备正式宣布他们的婚事。

谢云秀冷嘁一声,不屑道:“不过是吃顿饭罢了,在哪吃还不都是一样的,谁稀罕!”

“宫里的饭,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上。”叶彩凤轻哼一声,从两姐妹身边擦肩而过,就这么一扭一扭的离去。

谢云秀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进宫的又不是她,她这么得意作甚?

回过头来,瞧见谢云窈一脸失落的模样,谢云秀还以为是因为太后把大姐请进宫,宁王今日又回来了,她心里难受的。

她赶忙安慰道:“三妹妹,你也别太难过……”

谢云秀这个人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谢云窈是稍微有些难过,不过是因为满怀期待,却没有见到容二哥哥才难过,至于大姐进宫参加宴席,与她何干?

随后谢云秀挽起谢云窈的胳膊,两人一起离开茶馆,打道回府。

两姐妹双双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谁知行到半路,突然被另一辆马车拦下。

谢云窈撩开卷帘一看,就见对面奢华精贵的马车里,正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脸上含着笑意,热情的朝着她招手,“窈窈。”

是谢云窈的外祖母,凤阳大长公主!

外祖母自小就最疼谢云窈,要是闯了什么祸,外祖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前世,宿离攻入京城那日,外祖母毅然决然,引火自焚,为大顺朝殉国而死,谢云窈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谢云窈之所以那么痛恨宿离,便是因为她身边许多人都是死于那场叛乱,原本她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夜之间变得支离破碎,她还被强取豪夺,纳入后宫,为了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得不从。

那七年里,谢云窈一直在想,如果宿离没有出现,那或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国破家亡,一无所有。

如今看见外祖母,谢云窈顿时红了眼眶,踩着马凳,跳下马车,钻进凤阳大长公主的马车之内。

她赶忙给外祖母行了个礼,“云窈见过外祖母。”

凤阳大长公主将少女泪眼汪汪的委屈模样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还以为是婚事所致。

她勾了勾手,将谢云窈叫到身边软榻坐下,轻声询问,“你在这里作甚?”

谢云窈眼里包着泪水,如实回答,“回外祖母,云窈方才去城门口看热闹,正准备回府,没想到碰上外祖母……却不知,多大的事,劳驾外祖母亲自出门?”

凤阳大长公主今年六十,不过精神抖擞,身体硬朗,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的模样。

她含笑回答:“当然是进宫凑热闹,顺便去为我们窈窈争一口气。”

婚约的事情,凤阳大长公主没打算坐视不理,不过是特意等着宁王回来再算账。

想起来她也有些来气,因为她与皇室的关系才定下的婚约,凭什么便宜了那个谢云淑?

谢云窈知道,外祖母是想进宫见皇帝,为她讨回公道,前世也是如此。

她生怕出了差错,赶忙解释清楚,“外祖母,云窈一点也不气!先前这婚约本来就是模棱两可,云窈一直没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宁王表哥。”

凤阳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慎重询问,“当真?”

谢云窈点点头,想了想,娇羞的红着脸道:“其实,云窈已经另有意中人了。”

她还应该庆幸,要是不和宁王撇清关系,前世又如何肖想容二哥哥这么久?

知道谢云窈说谎会变结巴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凤阳大长公主算是一个。

凤阳大长公主听闻谢云窈已经心有所属,还有些奇怪,“当真?跟外祖母说说,是哪家公子?”

外祖母也不怎么待见容二哥哥,谢云窈不敢说,只好回答,“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反正……云窈对宁王表哥没那个意思就是。”

凤阳大长公主轻笑一声,“好好好,他们出尔反尔在先,咱们也不稀罕嫁给他!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白白吃这个亏,公道还是要讨回来!”

谢云窈虽然经历过一回,却还是心下暖融融的,脸上流露出欢喜的笑容。

凤阳大长公主又道:“不如你随我一起进宫,今日宫里,有的是热闹可以看。”

谢云窈还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上,“我都还没换衣裳……”

凤阳大长公主道:“不碍事,叫人快马回去给你取来。”

外祖母都这么说了,谢云窈也只好迟疑点头同意。

随后谢云窈便随着外祖母进宫,只剩下谢云秀独自回府。

大军班师回朝,宫里特设庆功宴,犒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宫里异于往常的热闹。

时辰未到,宴席正式开始之前,永嘉帝尚在紫宸殿面见各位功劳显赫的将军,一一论功行赏。

凤阳大长公主得永嘉帝特许,可乘坐马车直接进宫。

不过,碍于谢云窈没收到传见不得跟去,凤阳大长公主只得先将她留在一处廊檐下等候。

凤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肩膀,“你在此处稍作等候,待我前去觐见圣上,与他讨说法。”

谢云窈点头,乖等在原地。

凤阳大长公主则径直前去紫宸殿,求见永嘉帝。

老妇人杵着雕刻鸾凤拐杖,由宫人搀扶着,一步步迈上大殿外的台阶,迎面正好碰见,宁王傅珣刚从紫宸殿出来,灰头土脸,愁眉不展的模样。

光是看那个神情,凤阳大长公主立即就明白,他定是已经接受更改婚约的事情了。

傅珣见了凤阳大长公主,还行了个礼,“姑祖母。”

凤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锋利道:“恭贺宁王殿下,此番功标青史,天赐良缘。”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在说“宁王殿下现在能耐了啊”,就像是一根针扎在傅珣身上,顿觉刺痛无比,窘迫万分,喉咙里似是卡了石头,无言以对。

他原本是打算,等立功回来便求一道圣旨赐婚,谁知回来路上,突然得知跟谢云淑订了婚,他方才在大殿上,本想求皇帝收回成命,却被狠狠骂了一顿,还说谢三姑娘被养歪了,空有一副皮相,什么也不会,就是个草包美人。

及笄以前的谢云窈,确实被宠得太好了,整日悠闲自在,除了吃就是睡,除了长得好看也挑不出优点了。

若是做妾倒是也不打紧,可做正妃显然不够格,偏偏谢云窈的身份又不可能给他宁王做妾。

凤阳大长公主不想与他多话,擦肩而过,昂首进了大殿。

四五十岁年纪的永嘉帝正一身衮龙袍,高坐在上方龙椅上。

老妇人一进去,二话不说,便撑着佝偻身子,放下拐杖,屈膝跪地,磕头隆重的行了个大礼,“臣妇参见陛下。”

凤阳大长公主是当年开国功臣之一,永嘉帝向来尊重这位姑姑,早就特赦给她免了大礼。

此番凤阳大长公主一来就跪地磕头,永嘉帝都有些坐不住了,亲自下来搀扶,“姑姑这是作甚!”

凤阳大长公主却不肯起来,“臣妇是来请罪的,都是臣妇当初弄错外孙女的婚事,此番闹得这么大,请求陛下治臣妇欺君之罪。”

“你年事已高,哪能就这么跪着,先起来再说。”

凤阳大长公主道:“陛下若是不拿个说法,凤阳今日便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皇帝眉头紧皱,一时头疼欲裂,他早就知道,这老太婆没那么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