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殿内一片寂静,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太皇太后整个人都傻了,脚步虚空的往后退了一大步闲着踩空摔倒。
这怎么可能?这病鬼怎、怎么活了!
她的背后冒着冷汗,脸色瞬间一白,她是见过赵渊杀人的,还是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宫女,正是因为恐惧才越发的想要他死想要掌控权利。
直到这会她才意识到赵渊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罗刹是鬼神。
尤其是赵渊冷厉的眼神朝她看过来,太皇太后的眼前浮现出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只这一眼便连呼吸都喘不上来了。
他没有死,他要找她算账了,她完了。
不仅是太皇太后,殿内的其他人也都有同样的恐惧,陛下醒了,他们的美梦也空了,现在该来的是噩梦。
赵渊最讨厌别人哭着求饶,宫女太监们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却连哭喊都不敢,牙齿打着哆嗦浑身发着寒颤,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常福,他挣脱开抓着他的宫人满脸都是泪痕的跪下磕头喊陛下,“陛下您醒了。”
为了这五个字,他这些日子受的所有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拖出去杖毙。”
赵渊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许是昏睡了很久让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可说出的话却力重千斤,字字灼然。
话是看着宁嬷嬷说的。
陛下最讨厌别人哭,常福就狂喜的抹去脸上的泪,赶紧往外跑一把推开守在门边的宫人,亲自将殿门打开,初阳瞬间照进了幽禁的殿内。
“陛下口谕,将这些冲撞了陛下狗奴才全都拖下去杖毙!”
这些宫人最会见风使舵,之前是见赵渊昏睡不醒不敢得罪太皇太后,生出了攀附的心所以装聋作哑,这会见赵渊醒了都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争先恐后的进殿拖人,生怕跑的慢了下一个杖毙的人就是自己。
常福把他们都给记下了,陛下如今醒了,也该清算乾清宫里的这些‘叛徒’了。
宁嬷嬷和太医等人不过眨眼功夫就全都被拖了出去,一时殿外回荡着声声惨叫声,让这个清晨变得诡秘肃杀了起来。
赵渊去看殿内唯一站着的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眉眼微抬寡淡的一瞥,太皇太后半边的身子都僵硬了,脸色陡然灰青,“你,你怎么会醒了……”
“朕没死,未能如皇祖母的意,真是可惜了。”
赵渊看着她的眼神全然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蝼蚁,一声皇祖母喊得她心惊胆战,再加上耳边还有宁嬷嬷她们凄惨的救命声,她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那些可怖的画面,她昨夜本就没睡好又精神紧绷着,这会受了惊吓哆嗦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就真的一脚踩空朝后重重的摔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哼,人就昏迷不醒了。
赵渊对她的死活并不关心,撇开眼伸手挥了挥,常福就机灵的上前把人给抬了出去,还向他们交代。
“太皇太后身体不适,赶紧送回慈宁宫静养,闲杂人等不许打搅她老人家养病。”
陛下醒了,这北赵国又该变天了。
*
常福是个有眼力见的,看见沈如年还一直眼巴巴的裹着被子坐着,就把殿内的所有人都撤了下去,他可千万不能让人留下来影响了两位主子说话,而且他还要去处置宫内的其他人。
人一走殿内就陷入了寂静,赵渊这才慢条斯理的回头去打量身边的小姑娘。
说来也是古怪。
昨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过来的,只知道他在无尽的深渊里即将长眠不醒的时候有人抱住了他。
待他睁眼时便觉浑身有股无处释放的戾气,而枕边突然又出现一个陌生的人,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想要掐死她,可在最后一刻他却犹豫了,他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在他昏迷时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
只有这个声音会不厌其烦的与他说话,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聒噪却又让人不忍打断。
但最让他奇怪的是,昨夜他以为自己恢复神智彻底清醒了,他便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想要召人进来,结果下一秒就又发病昏睡了过去。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只能大致的猜测,这个女子身上的痕迹大概是他昏迷时受了殿内的香所影响而掐出来的。
至于他身上这些奇怪的痕迹是如何来的却与所有人所想不同,那些人看不见但他自己很清楚,不仅他露在外面的脖颈就连身上也满是青紫色斑驳的痕迹,根本就不是那些人所想的欢/爱后留下的印痕。
按照他以往的见闻来看,这更像是尸斑准确的说是毒斑。
他虽然昏睡不醒,但意识时有时无,有意识的时候是能听见和感知周围事情的,方才他就能感知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睁不开眼什么都阻止不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怪病得的蹊跷,现在看来他的猜想是对的,他不是得了怪病而是中毒了。
方才醒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又要沉睡不醒,却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同时还有只暖热的手握住了他,他尝试的睁了睁眼竟然真的醒了。
赵渊的目光落在了沈如年的身上,巴掌大的小脸白皙精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懵懂又勾人,美得就像是画上的人,尤其是她抱着被子的样子让人眼底发暗,便是神仙瞧了也要动心。
可以他不是人不是神,只是炼狱的魔。
赵渊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你是谁。”
一直在睡觉的陛下居然醒了,沈如年抱着被子睁着圆圆的杏眼很是懵懂的看着他。
“我是沈如年。”
“你在这里作何。”
沈如年听不出他话里的冷厉,只知道陛下的话要好好回答,就倒豆豆般的把自己怎么进宫的给说了,最后总结为一句。
“我要伺候陛下。”
伺候?呵。
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抚上了她的脖颈,大约是她的体质不易消散淤痕,昨夜掐的居然还留着痕迹,没想到竟叫人误会了,不过误会了也好,还能省去他们探究他为何醒来的缘由。
就松手从枕下摸出了他防身的匕首,飞快的划了一刀取了点血沾染在身下的绸子上。
沈如年不动也不躲,就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有恐惧也不害怕,眼里只有满满的……好奇。
陛下为什么要在身上划口子啊,看着就好疼,陛下怎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太厉害了吧。
“疼?”
沈如年疑惑的看着他才明白他问的是脖子,就跟着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脖子,乖乖的摇了摇脑袋,“不疼啊。”
然后就想起了昨晚的梦,嘟囔着嘴小声的抱怨了两句,“陛下,昨天晚上我做噩梦了,梦见我在吃好多好吃的但是被噎着了,吞不下去也没有水喝这里好难受,不过我又睡着了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沈如年说话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些许娇憨和天真,不让人讨厌相反还觉得有些可爱。
赵渊没有说话,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的表情神态,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她说谎的痕迹。
抿唇薄笑收回了手,淡淡的抬眉看着她的眼睛道:“方才朕杀了这么多人,你不怕吗?”
“不怕呀,她们是坏人,陛下是好人。”
余妈妈说了要听陛下的话,陛下是天大的好人。
在宫外的时候,余妈妈就时常会和他们兄妹说起陛下,尤其是每回她从阿花那听了关于陛下的坏话回家问余妈妈的时候,她都会说陛下的好话。
“陛下怎么会是坏人呢?要不是陛下为咱们百姓减免赋税,你哥就要被拉去充军了,就他那身子板能在军营活上一日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陛下还下旨允许女子和离休夫,这放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临村的乔姐你很喜欢的那个,嫁了个丈夫天天喝酒打她,若不是有陛下的这个旨意她怕是被活活打死娘家都不敢管,她现在休夫才能如此潇洒的搬出来独居。”
“我是寡妇带着你们两个小的,前几年你还小我天天被人丢石头院子外还被人放动物的尸首,陛下登基之后再有人敢来我便去衙门大老爷那告状,去年不就没人敢来欺负我们了。”
“陛下那都是欺负当官的坏人,对咱们小老百姓好着呢,你们兄妹都要记着陛下是好人,天下最好的好人。”
这会沈如年就想起了余妈妈的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渊,陛下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好人,她只要乖乖听陛下的就可以了。
赵渊听了却是哂笑一声,好人?他长这么大听过羞辱听过谩骂听过憎恶恨他的话,却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好,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端详良久,她说的句句都不似假话。
竟真是个憨傻的。
“你分得清什么是好坏?”
沈如年乖乖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陛下分得清,我只要听陛下的就好了。”
以前都听余妈妈的现在就听陛下的,准没错。
呵呵,真是个马屁精比常福还会拍马屁,她以为这么一两句奉承的好话他就会当真了?
沈如年或许是忘了自己只穿个肚兜兜,动作有些大被子又滑了下来,赵渊看着她露在外头的肌肤上还印着他的指痕,眼底闪过一丝的暗潮。
不仅会拍马屁,还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诱惑人,他突然又觉得方才的定论下的太早了。
她或许不是憨傻,而是在装疯卖傻。
拧着眉收回了目光,“你没有做梦,你的脖子是朕掐的。”
沈如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上有些发疼的地方,原来昨天那种难受的窒息感不是吃撑了啊。
还不等她想明白就听见赵渊哑着嗓子的继续道:“朕若是让你去死你也听?”
这句她听懂了,但彻底的陷入了迷茫,那些死的不是坏人吗?她不是坏人为什么也要死?
见她不说话一副为难又痴傻的样子,赵渊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他的内心觉得自己的醒来可能与她有些关系。
可他从小多疑从不相信任何人,对于这个凭空出现还看着目的不纯的女人更是觉得可疑。
她若心怀叵测就不得不防,若不是心怀叵测那就是真蠢。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弱者和蠢蛋,刚好她把这两样都给占了。
但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还有点用处。
赵渊本就没打算听到她的回答,就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懒得再与她多说话,半眯着毫不留情的下命令:“下去,离朕远点。”
陛下的问题太难了沈如年回答不上来,只能乖乖的点头,然后抱着被子从赵渊的身上迈着小步子往外垮。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脚步跨的太小还是被被子拖累了,只见她细白的脚丫子一跨确实是跨过去了但没能站稳,便直直地跌坐在了赵渊的身上。
赵渊寒着脸看着她只裹了前面却忘了身后一片白皙娇嫩的后背,尤其是她此刻还跌坐在他的身上,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正有些蠢蠢欲动。
他眉头越发的拧紧,赵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今日皱眉的次数多。
偏偏干了坏事的当事人一点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还回头冲着赵渊可怜巴巴的道:“陛下,我过不去。”
赵渊体内即将失控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呵,原来是个真傻子。
然后撇开眼沉默的屈膝,让她抱着被子爬了出去。
沈如年下了床回头冲着赵渊弯了弯眼,脆生生的道:“多谢陛下。”
她就知道陛下是个好人不会真的要杀她的,就和余妈妈生气时说要把她丢山上喂老虎是一样的,她才不怕陛下呢。
等到她下了床自有宫女进殿带她去屏风后头梳洗穿戴。
又过了一会外面就有太监通报国师来了。
常福激动的引着国师往殿内走,“国师真乃神人也,昨夜沈姑娘冲喜今儿一早陛下就醒了,方才太皇太后被横着送回慈宁宫去了。”
国师明显脸上也是满面喜色,冲喜确实是他最后的办法了,尽人事知天命赵渊到底能不能醒只能看上苍是否怜悯,好在他终究是赌赢了。
殿内沈如年正在乖巧的坐着由宫女替她挽髻梳头,而御床上的赵渊正闭着眼躺着。
常福以为他是发了一通邪火又有些不舒服的躺回去休息了,就小步的到床边轻声的道,“陛下,国师来了。”
没有人回应。
常福又大着胆子的提高声音喊了一遍,“陛下,国师来给您请安了。”
可还是没有回应。
常福瞪大了眼陷入了惊恐,“陛下?”
这回终于有人回他了,说话的却是梳好头正在快乐吃点心的沈如年,“常公公,陛下睡觉了。”
常福:……???
信你个鬼,这睡得是哪门子的觉啊,陛下分明是又发病了!
常福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方才一早上都是他在做梦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赵·狗皇帝·渊今天做的事都是将来追妻路上流的泪。
我们年年还是个孩子,你们居然这么快就想让她开车车,你们这些不纯洁的宝宝是怎么回事,指指点点。
今天是肥肥章,不能再说我短小了,我明明很长(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