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宫, 基本上就是和后宫前殿毫无关系的一处独立之地。
如果登基的陛下不是太妃所出,那么最多就是隔几个月,封王的儿子或出嫁的女儿才会来看一看。平日里, 几乎是没有任何客人。
尤其是帝王。
这一声通传,让太妃宫中的人人心都慌慌, 连忙跪迎。
淑太妃手握上了柳安安地,笑得温和:“瞧, 他这不是来了?”
有两分戏谑, 却让柳安安羞得耳朵通红。
一室的花香中,夹杂了男人身上的淡淡龙涎香。褚余挑开帘子, 淑太妃已经拉着柳安安站起身,笑着迎了出来。
“我捉弄了你的美人, 可别生气。”
褚余嗯了一声,对淑太妃略颔首,视线飘到他家小姑娘身上。
眼神躲躲闪闪地,整个人都要藏在淑太妃的身后, 露出来的那只耳朵, 红得滴血。
“见到我, 躲什么?”
柳安安一看见他, 就想到刚刚淑太妃说的话, 躲开了褚余的视线, 结结巴巴地:“我,我没躲。”
“说谎要受惩罚。”
柳安安不可置信地鼓起了腮帮子。
又要惩罚?暴君不愧是暴君,动不动就要惩治人!
只是这个可不是轻易吓唬吓唬就能说的, 她倔强地移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你跟太妃玩什么,说被欺负了?”
柳安安脸蛋爆红:“才没有……不过是说笑罢了。”
“说笑, 说笑了什么?”褚余问。
柳安安垂下视线,喃喃不敢回答。
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淑太妃说他宠着她哄着她,然后故意用这事儿来考量他的吧。
小丫头直接装死,一言不发。
罢了。
褚余放过了她。
随着他落座,淑太妃也坐下来,令宫女捧来茶。
“叫陛下费心跑了一趟,” 太妃亲手接过来,递给褚余,含笑道,“只能请陛下喝点茶了。”
褚余接过,抿了一口就放在一侧。
“若是闲来无事,不妨陛下与柳美人在此用了午膳再回去。日头还大,陛下我是不担心,只柳美人小姑娘,身子娇嫩,没得晒了。”
褚余垂眸,身侧的小姑娘的确是个娇气的,晒会儿太阳,怕是都能融化了她。
“叨扰。”
他颔首。
“陛下这话说得客气。倒也不必。”
淑太妃笑着说:“今日请陛下来,其实还是有事想要说。”
淑太妃看向柳安安,和气地问:“陛下,美人年纪不大,宫中无人相伴,且陛下如今公事繁忙,美人闲暇时间太多,怕是会寂寞。若是陛下放心,还请让美人闲来无事,来我这儿坐坐,我虽不才,到底也是养了一个女儿的,多少能照顾到她。”
柳安安眨巴眨巴眼。
说来入宫两月有余,如今除了勤政殿,她哪儿也没有去过。
虽然从小已经养成了常年长在闺中,鲜少外出的习惯。但是若是可以,能在闲暇之余,去旁的地方走走转转,也是让人舒心的。
这里的太妃宫虽然远,但是淑太妃瞧着是个和善人,而且宫中的花香也很舒服,让人能放松下来。
褚余看向她时,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她闲来无事,就叨扰太妃了。”
褚余对淑太妃客气有余,亲近却不见几分。柳安安看着,大约猜着那个褚余当时说的就是全部,只是一饭之恩的恩情,还真是过得去。
为了躲避午时的暑热,柳安安和褚余在太妃宫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等散尽了暑热,两个人才一道离开。
这一趟她也没能直接回元晨殿,而是直接跟着褚余,被抬去了勤政殿。
柳安安的肩舆跟在褚余的肩舆之后,刚落下,殿门外跪下来一个人。
“臣,参见陛下。”
柳安安的脚步一顿,默默往褚余的背后挪了一步。
这居然是撞见外臣了。
不过,这外臣的声音倒是好听。
那外臣已经起身,看着年纪不大,二十出头。俊朗丰神,有着一种雅致的气息。
许是瞧见了柳安安,那年轻臣子朝柳安安拱手弯腰。
“这位想必就是柳美人。臣白庭见过柳美人。”
柳安安避开的脚步还没有挪走,略有错愕。
她还以为淑太妃口中的所有人就是后宫里的,没想到,前朝的臣子居然也知道她。
柳安安不知道对方是何等品级的朝臣,只自己一个小小的美人,见了朝臣行礼也是应该。
就屈了屈膝,还了一礼。
“白大人安。”
“是臣来得不巧,还请美人勿要见怪。”
白庭倒是客气,柳安安只能更客气,她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子,人家对她客气都是看在暴君的面子上,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中有数。
“白大人说笑了,是我来得不巧,耽误大人正事。”
白庭更客气地拱手,柳安安更客气地屈膝。
两个人像是在比着谁更有礼一样。
年轻俊朗的温和臣子,娇丽可人的年轻姑娘。
看上去,倒是和谐。
褚余扫过柳安安,再看了眼对面年轻俊朗的臣子,嘴角掀起一丝薄凉。
“你想去礼部?”
白庭瞬间站直了身体,精神紧绷:“回陛下,微臣不想。”
然后退开两步,主动避让了柳安安。
褚余一回眸,柳安安自觉摇头:“我也不想。”
褚余毫不客气:“你想得美。”
一行人都是往内走,褚余虚了虚眼,回头看柳安安:“你候着,等等自去偏殿。”
柳安安屈了屈膝:“是。”
柳安安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褚余和那个朝臣进去了,看不见背影,才让侍人领着她去了偏殿等候。
偏殿里,几乎都是她的东西。她靠在美人榻上,摇着扇子昏昏欲睡。
过了些时候,大侍来请她去。
殿中,那个外臣已经离开了。
柳安安的脚步却是稍微顿了顿。坐在长案后的男人,眉间聚集着一团郁气,紧绷着下颌,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朝中难道又有什么让他烦心的事儿了?
柳安安不懂那些,只看得出他的不快。走过去也不敢招惹他,行了礼乖乖站在一旁给他摇扇子。
长案上摆满了还带着阳光余韵的纸张。厚厚的一摞,瞧上去分量就不轻。
而褚余翻看着这些内容,看一张,脸色黑一分。
“这些是刚刚那位大人送来的?”
柳安安在一旁站着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暴君按捺不住,直接发了火。
这些朝臣都在干嘛,积攒了这么多惹人生气的东西?
“你对刚刚那位大人,倒是记得清?”褚余抛开手中的纸张,抬头眼一眯,却是有几分让人心跳的危险,“看见什么都知道是他拿来的?”
柳安安摸不着头脑,又垂眸看向那长案上的纸张,心中想着她当时扫过一眼,这的确是那位大人手中拿的啊。
“难道今日除了那位大人,还有别的大人来了吗?”
柳安安问得小心翼翼。
褚余反问:“你还想来几人?”
这……这今日暴君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
柳安安想了想:“是这些臣子和奏章惹陛下不开心了吗?陛下若是不想看,不若先放一放吧。”
这种东西看了,让陛下生气,现在首当其冲的,可不就是她了嘛。
还不如先放着,等天气凉快下来,他去了燥火,而她离开了,之后慢慢看。
那会儿,总不会让人跟着心惊胆战了。
褚余听着,嘴角一勾:“朝中大事,让我放一放?”
“我,我只是不想让陛下生气……”
柳安安吞咽了下,慌里慌张解释:“那东西惹了陛下不快,所以我……我说错话了,请陛下责罚。”
她垂下脑袋。
这话听着舒服。
褚余夺了她的扇子,竖起来敲了敲她的脑门。
“你这是要当朝臣们不喜的,祸乱朝纲的妖妃了?”
柳安安心中一个咯噔,顾不得头上被敲了,紧张地心跳都加速了。
她,她这种身份,其实也算是妖妃吧?也算是吧?
目的不纯接近他,还对朝事指手画脚。
被发现了!
柳安安紧张地绞着手指,满耳朵都是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声。
“如果我是妖妃的话,陛下会,会怎么办?”
柳安安惴惴不安。
她自己的话,在没有任何有违的情况下,暴君或许不会杀她,但是如果知道了她目的不纯,来历不明,又会怎么办?
妖妃?
褚余凝视着小姑娘,把扇子往她怀里一放。
“那我倒想见识一番。”
“祸乱……祸乱朝纲也……”
褚余打断她的话。
“祸乱朝纲,不过是无能的君王和朝臣,推给女人的罪名。”
“你若做妖妃,想怎么祸乱就怎么祸乱,朕都兜得住。”
“还是说朕在你心里,是无能的废物君主?”
柳安安脑袋都要摇断了,拼命摆手:“不不不,陛下在我心中,在我心中是最厉害的帝王!”
“那你说说,厉害在哪儿?”
褚余饶有兴趣往椅背一靠,等着柳安安的奉承话。
这……这该怎么说?柳安安绞尽脑汁想一个他的厉害之处。总不能说,他杀人最厉害,威胁人最厉害吧?
那她现在受褚余最深的影响,到底是什么?
从她在暴君身边起,心惊胆战等着小命不保,每一次都踩着他的线,艰难求生。可是现在褚余几乎没有对她流露过当初的杀意了。
“陛下,陛下是一个很宽容的君王……”柳安安硬着头皮说道,“还很温柔……”
话音刚落,柳安安对上褚余的视线。
一时之间,她居然看不懂褚余那个复杂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殿内一片安静。
只有暖风穿堂而过后,卷着长案上的纸张簌簌。
柳安安慌乱低下头。
她闭上眼懊悔。
她疯了吗!!!就算再怎么昧着良心,也不至于说出温柔这种词啊!
低着脑袋的她恨不得时间倒流,把刚刚那两个词按回去,永远不要在褚余面前展现。
褚余移开视线,沉默地合上长案上的那些密集内容的纸张。
在看这些时的那些愤怒,好像又被化解了。
他的沉默,纵容了柳安安的胆大。
她悄悄捏着扇子退后一步,小心翼翼掀着眼皮看暴君,男人没有看她。
再退后一步。
长案上,纸张哗啦声,她像个受惊的小鼠儿,猛地缩着肩,僵硬着不敢动。
又是一片沉默。
柳安安忍耐不住,抬眸看去。
男人已经提着笔沾墨,好像完全没有被她的那句话影响。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退后。直到退出殿外。
然后,她腿一软,抱着浮雕龙柱,脑袋磕上去碰得砰砰砰。
快清醒一点!这种傻话不能再说了!
啊啊啊丢人啊!!!
纵容小姑娘溜出大殿,褚余才抬眸等她背影消失,收回视线,他的手虚空画了画。
“宽容,温柔……”
褚余低声重复了这两个词,自言自语。
“小坏蛋,又在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我真的是鬼迷心窍!
这里是一更,你们的岁岁勤奋的有二更了!腻害嘛!
二更在下午六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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