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的西边,是一片广大的田园。由于东京市近来人口的急速膨胀,新住宅或公寓如同海浪般,向田园逐渐的侵蚀着。但K町附近仍有杂树淋和农地,在树林中还能看到茅草顶的房屋。
这是在杂树林开始萌芽的四月十日早晨发生的事。
在农田之间有一条河流经过,上游是从武藏野高地发源的。但河流到这一带,宽度已十分广阔。
这天早晨,一位农夫经过河岸堤防时,蓦然发现在斜坡的草丛中,伏卧着一具男人的尸体。
发现的人立刻向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警员也立刻赶来处理。尸体下面的草地上有一滩血水,警察立刻封锁现场,然后向上司报告。
警视厅不久便派来调查员,验尸结果,尸体的年龄大约三十二、三岁,外表看来像是一名工人。他穿着廉价的旧西装上衣,质地并不好。死亡的原因除了心脏被刺外,乳房附近的肌肉,也被锐利的刀刃挖掉。
警员互看一眼。致命伤是心脏被刺,但凶手何以把右胸挖掉呢?虽然并不很深,但剥掉了皮肤。
因此,在调查员间有二种说法。一种是认为凶手对被害人有极深的怨恨。一种是由于现场找不到被挖掉的皮肤,所以推测是精神病凶手做的。不过,尸体上的伤却只有胸部。
经过鉴定以后,证实死亡已有十二、三小时了,所以遇害时间应是前夜的九点到十点之间。
因为现场没有任何遗物,因此无法立刻查出死者的身分。
又因死者看起来像工人,所以首先考虑到的是同伙间的打架,或是男女关系。
刑警们开始在附近采访。凶案现场离道路大约有二百公尺。这一条路在夜晚九点或十点间,仍有汽车或货车经过,不过陈尸地点的农田,夜晚很少有人在这里经过。
距离现场一公里的是国铁的K站。调查员就在车站附近采访。不过却没有得到被害人当晚从车站下车后走向凶案现场的证据。
警视厅就在所属的警察局成立专案小组。
尸体解剖后,死亡时间与鉴定课的推测一致,大约是十二、三小时之前。
心脏为利器所伤,大概是匕首一类的东西,从现场的情形判断,可能是立即死亡.但皮肤被挖掉约直径四公分的圆形,其深度约五公厘,也就是说连皮下脂肪组织都挖掉了。
对于解剖结果,专案小组也分成二种意见,认为基于仇恨或精神病犯罪二种说法。
但是就仇杀而言仍有缺失。因为根据过去的案例,如果对被害人是仇杀,大都伤害脸部或其他部位,没有仅挖右胸的例子。而身体其他的部分,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如此说来,凶手是精神病吗?
这种主张也有缺点。一个精神病患者只刺杀死者的心脏部分,实在说不过去。一般这类的凶手,都与性有某些关系。因此根据往例,仅挖胸部的肌肤,就判断为精神病的凶案,似乎不合理。而且尸体不是女人,是一位男性。被害人若是女性,而被挖去乳房的例子不少,但对男性而言,根本没有这种实例,而且只有一边。
总之,凶手挖掉被害人右边的乳房实在令人十分不解。
最大的可能性是死者在这部分有某种特征,可以分辨出死者的身分,凶手知道这种特征,所以把那里挖掉。诸如在这里有刺青、手术伤痕或是黑斑之类的东西。
但这种说法也有些不合理。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是无头尸体。为了隐瞒死者身分,最重要的应是不留下脸部。可是这具尸体的脸部十分完整,割取胸部实在令人百思不解。
专案小组虽然以此为侦查的方向,但仍无法得到完整的结论。
比对被害人的指纹,确定被害人并无前科。只是从肩部发达的肌肉,和手掌、手指的肌肤坚硬判断,被害人生前应是从事“重劳动”的人。
死者所穿着的老旧西装并没有绣上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廉价的成衣。衬衫也没有洗衣店的名字,详细检查裤子、内衣等,都没有一丝的线索,唯有内衣是新的。
遗物包括肮脏的手帕和平凡的钱包,那些都是在一般商店中购买的,因此想从这里找出被害人的身分并不容易。钱包里有百圆钞票三张,百圆银币一枚,十圆铜币三枚,计有四百三十圆。
然而这里有一项很重要的发现,就是裤角的反摺部分有灰尘,可能是不太常清洗裤子的人。灰尘经鉴定检查后,知道是红土屑和黑色的石屑。
“红土是尸体倒卧的现场泥土。”鉴定课课员说道,“现场属关东肥泥层,是由红土构成的。所以在裤角发现泥土,可证明死者曾在那一带走过。”
这个说明非常重要。因为这证明了死者不是在房里或区内被杀,然后再移尸到现场的。换言之,被害人在活着的时候,曾经在现场走动。
“可是,这些细微的黑石屑并不是这一带的泥土。仔细检验这些黑石屑,包括二种,一种为轻石,另一种是安山岩。轻石在武藏野一带很多但常夹杂着红土,所以不予考虑,且黑色的石屑在武藏野高地几乎没有。安山岩大多出于火山系的区域,就这一点来看,大多是坜木县的那须到信州、甲州一带较多的地质。”
调查员又询问鉴定课课员说:“这样说来,死者不是东京附近的人,而是上州或信州、甲州附近的人吗?”
“这就不知道了。那是你们的职责。我们只是鉴定这些石屑的来源而已。”鉴定课课员说完忍不住笑了。
“能不能知道这个安山岩的产地在那里呢?”调查员提出问题。
“可以知道,但是需有更大的石头,像这样小的灰尘,就无法检查了。”
“不能用显微镜吗?”
对这种外行人提出的问题,鉴定课课员很遗憾的摇着头说:“如果用显微镜就必须要将物体变成透明才能看出,但是反而不易看出品质,最好还是要有大一点的石头。”
调查课看着用白纸仔细包起来的石屑,感到非常遗憾。
“虽然如此,还是知道不少事情了。这个被害人曾在现场附近走不少的路,而且可能是上州或信州、甲州的人。”
“这样说来,死者不是东京人了。”一名调查员问主任。
“这一点还不能断言。今天交通这样发达,东京人到乡下走一趟也很容易。从一开始就断定被害人是外地人是十分危险的事。”
“如果说在那种地方走过,他的职业是什么呢?”
在此以前本来判断被害人是工人,那是从服装上判断的,这也可说是从经验来判断的。但这样一来,工人的说法似乎也不尽然了。
“在武藏野高地或关东一带山上行走的人,真想不出有什么行业。”主任也十分纳闷。
“总之,现在可确定不是一般工厂的工人了。既然不知道死者的身分,能知道这一些也有帮助。现在应该尽力去打听被害人生前的活动情形。”
已经有刑警到各地进行查访。
从裤角的反摺部分发现的石屑,暂时假设被害人不是东京人。如果不是东京人,自然联想到居住的旅馆。因此专案小组的重点就放在现场附近以及市内旅馆的查访工作上。
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调查员终于找到可能是被害人的线索了。调查员带着尸体的照片去查访,而情报来自市内涉谷的旅馆。
旅馆的名称是S庄,规模十分庞大,所以调查主任听了以后感到十分怀疑。
“你没有搞错吧!S庄是高级旅馆啊!”
被害人被判断为工人,外表又十分寒酸,能住宿在需要二千圆一夜的S庄实在不可思议。
“不,没有弄错,值班的服务生和女人看了照片后,都说没有错。”
“女人?还有女人吗?”
“主任,是这样的。”刑警报告的内容是以下的情形。
疑是被害人的男人大约在十点钟走进旅馆。由于穿着十分寒酸,本来柜台是要拒绝的。但这一天的生意实在清淡,所以才决定留宿。
那个人很少开口,但一开始就给服务生一千圆的小费。
“什么?一千圆?”主任感到惊讶。
“是的,女服务生确实说拿了一千圆。还不只如此,这一晚花了很多,请听我说。”
因为给一千圆小费,旅馆方面就放心了。
这男人喝了两瓶酒,所点的菜也是这家旅馆中最昂贵的,吃完大约十一点左右。
这家旅馆的许多客人大都带女伴来,因此服务生就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等会儿有什么人要来?但是那人摇着头否定,后来大概是因这句话想到的,便问服务生,有没有认识的女人,能到这里来?
但那女服务生说,她们的旅馆不做那种事,所以加以拒绝。
“这一点是有些牵强。”刑警说,“她说那个人后来出去逛逛,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女人。按我的想法,可能是旅馆介绍的应召女郎。不过旅馆当然不愿承认,能说出这些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后来,那个女人也被带到专案小组。女人是二十四、五岁的圆脸女人,皮肤并不细致。对于调查员的询问,十分坦白地回答。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我叫青木美世子。二十四岁,在S町一家酒吧工作。”
问:“(给她看被害人的相片)认识这个人吗?”
答:“认识。他是来酒吧玩的客人。八日晚上十一点左右来玩的。”
问:“然后,你就和这位客人到S庄过夜了吗?”
答:“是的,但不要误会,我和那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易行为,只是对他有好感,于是就和他一起去了。”
问:“你不用担心,我不问那种事情。在S庄中,这位客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答:“没有。他对人很亲切。”
问:“当时,他有没有说他是哪里的人?”
答:“说是从东北地区来的。我也没有问他姓名。但我知道他不是东北人。”
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答:“说话不一样。我是福岛人,如果真是那边的人,我一定听得出来,所以他说是东北出生的,我知道是假话。”
问:“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答:“没有说,不过他说他最近会变成大富翁。”
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答:“只说了这句话,就没有再详细说明。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唬我的。因为他给了我二万圆,而且不是我要求的,是他自己给我的。”
问:“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二万圆不是一笔小数目,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答:“钱包,我看了一眼,好像还有十万圆左右,都是一万圆的钞票。”
问:“你说的钱包,是不是这个?(取出被害人的钱包给她看)”
答:“是的,我想是这个钱包。”
问:“你当然和那位客人一起洗澡了吧?”
答:“不,我不喜欢和男人一起洗澡,所以我是一个人洗的,而且他说他已经洗过了,所以没有再洗了。”
问:“他身体上有无特殊的地方?”
答:“我没有注意。”
问:“客人睡觉时,内衣等是如何处理?”
答:“他是穿着衬衫,那衬衫好像刚买来的,非常干净。”
问:“是和这个一样吗?(给她看被害人的内衣)”
答:“记不清楚,但我想应该是。”
问:“那个人有没有说以后要去哪里?”
答:“没有。”
问:“我再问一次,穿着那样寒酸的人,带着那样多的钱,又给你二万圆,你不觉得奇怪吗?”
答:“有一点。但他又不像是小偷,所以就收下了,刑警先生,那个人是小偷吗?”
问:“你不用担心,你陪他一晚上,得到二万圆是你的幸运。”
答:“不,这不是我向他要的。”
问:“这没有关系。你们谈话时,他有没有说他最近为什么会变成大富翁呢?”
答:“没有。我是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当然欢迎客人再来光顾。客人很少说实话的,即使问了,我想也不会说真话。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他身上有那么多的钱,所以他所说的话,我认为有一半是真的。”
专案小组为了调查那人的笔迹,要求S庄提出留宿的登记簿。不过柜台服务生只是搔着头鞠躬而已。为了逃避税金,没有登记。
经过女人的证词,知道他的钱包中还有将近十万圆的现金,于是专案小组研判除了仇杀、精神病患者犯罪外,又加上强盗杀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