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晞怎么不知道此刻周清梧的感受, 这简直就是狂风暴雨,直戳痛处。偏偏碍于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 她处处掣肘, 只能忍受, 连带着周清梧陪她受罪。
“爷爷,她救我时才十五岁!”这句话说的颇为忍耐,但是意思却也很显然,一个十五岁失去双亲的哑女, 哪来这么多心思去算计她。
“桑园是我要建的, 但不是我一个人做起来的。买桑园是她支持我帮我出的主意,甚至银子也是她卖了爹娘留下的玉佩换的。忙碌的时候她也从没休息过,我所有的账目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还要照顾我们的起居生活。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 我说这些也不是让您接受,只是希望您可以不认同,甚至暴怒, 但是不要用其他借口和理由通过伤害诋毁她来让我妥协。”
孟闲庭心口憋闷,手指都哆嗦起来:“你这是鬼迷了心窍, 被她迷的七晕八素了!”
“爷爷, 如果您非要用这种伤人的话来讨论这件事, 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说下去,只会气坏您的身子,也让我们不好受。”她看看着孟闲庭,握住周清梧的手低声道。
“伤人?孟初晞, 我是你爷爷,我养了你十几年,是你的至亲,你为了一个女人,就三番两次顶撞我!你把手给我松开!”看到她牵着周清梧,他觉得分外刺眼,昨夜痛定思痛的醒悟和理智全都烟消云散。
“爷爷,我不需要您支持,您也可以骂我怨我,我只希望您放过我们。后果是怎么样,由我们一力承担便是。”
“除非我死了,不然我绝不会同意的!”孟闲庭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孙女选择一个女人共度余生,荒谬无比!他已经出离了愤怒,一双深陷的眼里闪着冷怒的光,他努力平复着,把歇斯里地有损他气度的狰狞失态压下,冷冷道:“你想和她在一起,就该知道这个世界对你们这种不伦的感情有多么残忍!”
孟初晞眼睛轻眯,看着眼前的老人:“所以,您想做什么呢?”
“你说,当青阳镇的人都知晓了你们二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着假成亲的名头过着这等假凤虚凰的生活时,等着你们的会是什么结局。”他话语中的威胁带着一丝残忍,让周清梧心口发紧,一瞬间差点挣脱抽出手去。
纵然孟初晞和她说,最坏不过她们离开青阳重新开始,可是她这短短十几年已经看多了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种摧残是从心里的毁灭,其中痛苦有多么难熬,她一清二楚。她不敢,不能,更害怕让孟初晞经历比她那些更可怕的事!
孟初晞眼神都没有晃一下,手中力气加重几分硬是没有让周清梧离开。她喉头滑动了几下,一直看着此刻像对待仇人一般对付自己的孟闲庭,倏然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讽刺而轻,却让周清梧听得格外难受。
“初晞。”叫出她的名字,声音已经带了颤抖。
孟初晞没动作,只是唇角挂着略显薄凉的笑,神色间有些轻松:“如果爷爷非要这么做,其实也好,他们知道了便知道了。若我们能扛过去,便彻底自由,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如果扛不过去,便下地狱,我总不会让她一个人,也算全了我当初许的诺言。”
孟初晞说完孟闲庭瞳孔紧缩,甚至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当下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从牙牙学语到如今出落的钟灵毓秀的丫头,仿佛从没认识过她一般。
而周清梧却是别开脸,眼里的滚烫没能憋住落了下来,她何德何能。原本想挣脱的手,同样紧紧握了回去。
孟闲庭看了她们许久,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是铁了心对吧?”
孟初晞没说话,孟闲庭哈哈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嘶声道:“果然是我作孽做太多了,养了你这么个孽畜!”
他站起身,拎起拐棍直接就朝孟初晞抽了过来,孟初晞没躲,这一棍结结实实抽在她肩膀上,发出一声闷响。
孟闲庭嘴唇哆嗦了下,眼里眼泪浑浊,又是一棍子打了过来。
周清梧失声叫道:“初晞。”忙伸手去挡第二棍。孟闲庭力气可不小,这一棍砸在周清梧手臂上,痛得她闷哼一声缩回手,却还是抱着孟初晞想护住她。
孟初晞心口一抽,伸手狠狠抓住了孟闲庭的棍子,而周念安听到外面争吵早就不放心在那里看着,见状一脸凶狠快步冲了过来推了孟闲庭一把,像一头小野兽一般瞪着他冷冷吼道:“你再打我姐姐试试!”
正在这一片混乱时肖达回来了,看到眼前一幕连忙过来扶着孟闲庭,喝止了周念安:“混账,这是干什么呢?”
孟初晞揽着周清梧,伸手牵住了周念安:“念安,过来。”
周念安气得小脸涨红,转身看着周清梧,咬着牙眼里满是愤怒。
肖达看着她们,心里又气又急:“小姐,这好好的怎么还动手了呢?他是您爷爷啊!”
孟初晞看着那已经快要气晕过去的孟闲庭,心里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了:“对不起,肖叔。你带爷爷回去吧,他现在估计看到我都恨不得打死我。”
她有些无力道:“就当孟初晞死了,也许爷爷您能快活些,我如今不可能回头了。”
孟闲庭脸色铁青:“等你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等你无儿无女,你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如今你年轻,你有才能,她对你情真意切,若有一日你什么都没有,你看她还会不会如今天这般护着你,对你不离不弃。”
周清梧一直没多说话,不是懦弱也不是想躲在孟初晞身后,只是怕自己会让孟闲庭更愤怒。此刻听了这话,她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格外清晰有力:“我会照顾她一辈子,即使初晞什么都没有。如果她什么都没有,那我就给她所有我有的。我是比她小,没有她聪慧能干,但是我一直在学,您担心的事,我发誓,绝不会让她发生。除非我死在她前面,不然我绝不会让她过得比其他女人不幸。”
说完,她又轻声道:“说这些并不是想向您保证什么,只是想告诉您,在我心里,初晞她不需要靠任何人就可以过得很好,我不想在您看来,她以后注定是要悲惨一般。”
“今天是我们晚辈失礼了,还请您保重身体,慢走。”她微微低头,礼节上无可挑剔,可是这话语却没有半分谦卑。
孟闲庭看了二人许久:“好,好。”他大笑着却听起来像哭,径直离开了。
眼看着他们离开,孟初晞心头一股窒闷之感难以发泄,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径直把周清梧的袖子挽起来。
纤细的小臂上那一条两指宽的红色印子清晰可见,都有些肿了。孟初晞咬了咬牙,抬起头时双眼都发红了。
周念安亦是难过得很,“他太讨厌了,打得这么狠。”
周清梧往后缩了缩,把袖子放下去,摇头道:“只是红了些,没事的。”
孟初晞摸了摸周念安的脑袋:“念安乖,我带清梧姐姐去上药,待会儿给你做早饭。”
“嗯,我还不饿的。”
拉着周清梧回了房,孟初晞取了家里备着的药膏,小心翼翼在她伤口上揉开。孟闲庭气急下下手很重,周清梧细胳膊的,这一下打在手上那是直接撞骨头上的,可想当时疼得不清。
“很疼吧?”药要揉进去才有用,她不得不用力,周清梧怕她难受忍着不显露,但是紧绷的身体却也暴露了。
周清梧忙摇头,孟初晞却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
周清梧蹙了下眉,伸手托着她的脑袋:“对不起什么呢?我知道的你的苦楚和顾虑,可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你都把我维护的很好,你都不知道,你就是太护着我了,把他气坏了。”
说着她状似烦恼地皱眉,像在埋怨,却又止不住咧嘴笑。
她这样让孟初晞心里的自责愧疚缓了不少,托着她的手又吹了吹。
周清梧转了转手臂:“真的不疼,倒是你,给我看看,他那一下敲你肩膀上了,重得很。”说着她有些生气:“虽说他是长辈又是孟初晞的爷爷,我不该多说,但是当真是太独断专行了。你还是个姑娘家呢,竟然动手打你。”
边说着她便过去掀开孟初晞的衣领,看了看孟初晞的肩膀,顿时抽了口凉气,凝在了那。这一棍子下去可不是红了,已经是砸的锁骨那里发紫了,估计是要淤青了。
孟初晞动一下都觉得疼,再看周清梧那反应猜到有些吓人了,顿时动了下肩膀道:“是青了吗?没事的,是我皮肉嫩,容易留痕迹,他打那一下没打你的重。”
周清梧不说话,拿了药膏给她小心涂着。孟初晞偏头就可以看到她的侧脸,她眼睛都红了,想要她开心些,她便开口道:“你说,你傻不傻,要替我挨这一下。搞得现在我两傻乎乎的你替我上药,我替你上药,你心疼我,我心疼你。我要一个人挨了,你肯定还会更疼我一点。”
周清梧听了她这歪理,忍不住在她肩膀上戳了一下,疼得孟初晞缩了一下。
“又在那浑说,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呢。”
周清梧其实知道孟初晞如今的处境,可是还是不想她因为这个身份受到伤害。
想到孟闲庭的威胁,她心里也是乱得很:“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我们怎么办呢?”一想到那情景,她就觉得心头发慌。
孟初晞扶好衣领看着她:“害怕么?”
周清梧眸光黯淡:“怕,我一点都不想你陪我遭受这些,想想就受不了。”
孟初晞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她:“都是我处理不好,也许当初告诉他孟初晞已经死了,就没这么纠葛了。”
周清梧连忙摇头:“说什么胡话呢,那种情况下你要说了,说不定就被当成妖魔鬼怪给收拾了。”
孟初晞沉默了片刻:“我明知道孟闲庭不是我爷爷,固执到让我生厌。但是,一想到他是孟初晞的爷爷,想到他和我爷爷那么像,我总是狠不下心。今日这些也算是断了一分纠缠,如果他真的赶尽杀绝,那么便当我欠他们的都还了。我之前便有准备,如果真到那一步,我们便离开江宁府,隐姓埋名,躲得远远的,再写信把真相告诉他们,替原本的孟初晞讨个公道。”
周清梧看着她,点了点头。孟初晞心疼的厉害,满眼愧疚:“都是我带了一堆问题让你跟着我过得这么难,对不起你。”连累她被孟闲庭呵斥,连累她被打,如今还要和她背井离乡。
周清梧皱紧眉:“不许这么说,要不是我让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承受这么多。是我想要你,就该一起承担。”
孟初晞定定看着她,倾身温柔地吻着她,半晌后抱着呼吸凌乱的周清梧喃喃道:“谢谢你让我喜欢你。”
虽然刚经历了狂风暴雨,后路又不知如何,但是彼此信任慰藉的她们,却是痛中满是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午有些忙更新慢了。说实话,这是不可能调和的矛盾,只能熬下去。看谁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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