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伪装的刀枪不入,实则还是娇花一朵。
赵澈并不知道郁棠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如今竟这样的心性。
发生了这种事, 她不哭不闹, 甚至还理智应对,这让赵澈对她又好奇了几分。
男人的目光移开,低喝道:“来人!将所有人都给本王围住,这件事本王要彻查到底!”
晋王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问心无愧的百姓们继续看着好戏,内心按耐不住想入非非。
总觉得郁棠和晋王之间有着不可言喻的秘密呢……
晋王府的护院将百姓团团围困, 红九则上前将那鳏夫反手钳制, “你完了, 你彻底完了。”
红九喃喃了几句。
鳏夫这个时候终于不再镇定, 他狠狠吞咽了几声, 似乎到了这一刻, 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一个年过半百的嬷嬷行至赵澈跟前,恭敬道:“王爷,老奴这就带着棠姑娘去验身。”
赵澈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郁棠微红的双眼, 但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仿佛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而装出来的倔强。
郁棠调息了几刻, 让自己极力镇定。
赵澈身边的嬷嬷曾经跟过先皇后,身份尊贵,还曾是赵澈的奶娘,让她给自己验/身, 倒也不至于折/辱了自己,况且,按着眼下的情况,她必须要验/身,也必须要堵住悠悠之口,然后才能去查出谁人害她。
郁棠对赵澈福了福身子,带着嬷嬷入了粥铺里面的小间。
在场的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要知道,在归德侯府大门外时,赵澈已经暗示过,郁棠是他罩着的人,今日那鳏夫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来找郁棠的麻烦。
再者,不少人认得这鳏夫,他是个瘾/君子,常年流连花丛,只要有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人人都以为他的娘子是失足落水,其实还有传言,是这人要将他娘子卖了,结果那女子不从,就跳河自尽了。
退一步说,郁棠的夫君可是陆一鸣啊。
京城一等一的美男子!
郁棠怎可能看得上鳏夫?!
赵澈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到了极致,脑中一阵阵嗡鸣作响,他身边站着多少人,他便能听到多少人的心声,这些声音杂糅在一块,仿佛带着刺,沾着毒,让他的神经无时不刻都经受着折磨。
红九知道自家主子的病,故此,他恨不能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五马分尸了,嘴里不停的喃喃告诫,“我跟你讲,你完了你,一会我让你死的很有创意。”
鳏夫的双膝跪地,衣摆下面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屋内,郁棠开始解衣,从嬷嬷的角度去看,能发现她微颤的唇角,但她面色镇定,即便有委屈,也不曾表现出来,微红的眼眶也一直不曾落泪。
单凭这一点,嬷嬷对郁棠就另眼相看。
不多时,嬷嬷再一次呆住了。
只见眼前女子肤色如凝脂般白腻,腰身纤细,后腰窝往下,是一道绝美的傲人弧度,郁棠穿的是一件浅碧色小衣,衬的肌肤皓白如雪,每一寸都寻不出任何瑕疵。真真处处风/情,娇艳瑰丽。
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如夜间悄然绽放的青莲,幽香扑鼻。
郁棠解下最后的防线时,嬷嬷这样的老人家也晃了晃眼。
她看呆了去,这般身段,这样的皮囊,但凡是男子沾染上了,只怕再戒掉就难了,也有难怪王爷上了心。
即便是先皇后年轻的时候,也没有这等风华。
嬷嬷瞥见了郁棠白皙细滑胳膊上的守宫砂,不由得怔然。
京城人人皆知,郁棠和陆一鸣已经成婚,这都大婚好些日子了,怎的还没有圆/房?
好半晌,郁棠才难为情道:“嬷嬷,好了么?”
嬷嬷收回神,上前亲自给郁棠穿衣,“好姑娘,委屈你了。”
郁棠莞尔,唇角有些苦涩。
委屈么?
她没有资格委屈。
嬷嬷先走出了粥铺,她扫了一眼,不知是谁这般歹毒,用这样卑劣的法子污蔑一个姑娘,若是今日无法澄清,恐怕只能以死洗脱冤屈了。
“老身乃先皇后身边的人,也是晋王殿下的乳娘,老身以人格作担保,棠姑娘干干净净,不曾与任何人有染!”
嬷嬷中气十足,一言至此,她行至赵澈身侧,以仅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了一句,“王爷,棠姑娘还是个雏儿呢。”
赵澈一怔,老练如他,过了好几吸才恢复常色。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取悦了他,男人紧蹙的眉心明显好转,他点了点头,余光扫了一眼粥铺,郁棠还没出来。
大约是受委屈了。
小女子虽倔,但自尊心很强。
赵澈想到了什么,眸色骤然一冷,看向跪地的鳏夫,问道:“说!是谁指使你败坏棠姑娘名声?”
鳏夫一开始闭口不言,红九直接当场卸了他一条胳膊,满意的叹道:“爽么?我这里有一百种死法,种种让你下辈子再也不想做人!”
鳏夫当街惨叫了一声,这声音让在场的看客一阵脊背拔凉。
到了此刻,所有人都坚信郁棠是被人污蔑了,有人故意在暗中败坏她的名声,尚且有脑子的人细细一想,登时觉得细思极恐。
试问,谁最恨郁棠?
才致用这种手段?!
鳏夫疼的倒抽了几口凉气,下裳浸湿一地,“我、我说!我说!”
鳏夫很快老实交代,赵澈一眼就能辨出真伪,他这人一贯睚眦必报,一想到他的“救命药”被人这般污蔑,赵澈父爱泛滥,厉声道:“小九,不要让他死的太快!”
红九得令,“是!王爷,我一定让这厮死的人尽皆知!”
这一天从上午巳时开始,直至晌午,整条长街除却惨叫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所有酒楼茶肆一概歇业,只闻阵阵哀吼声断断续续的传出,到了最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大胆些的百姓探头出来看,只见西街西牌楼上面挂着一具随风摇晃的尸首。
虽然已经面无全非,但他身上的衣裳醒目。
这可不就是那污蔑棠姑娘的鳏夫么!
啧啧,原本四殿下赵子翼是京城横行惯了的人物。
看来,以后棠姑娘才是最有资格在京城横行霸道的人了!
有晋王护着,谁人敢欺?!
……
郁棠端坐着,她的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出委屈之色,她眼睁睁的看着赵澈喝了两碗小米粥,又吃了一小碟酱黄瓜,这人就连最后一颗油炸花生米也没放过,吃的干干净净。
赵澈:“棠姑娘,还有么?”
郁棠脸色赧然,“实在抱歉,铺子里没有吃食了。”
男人似乎很失望,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清隽的脸上染上一层忧色。
没有吃的,他就没有理由留下,离开的话,头疾必然会犯。
他可能需要找一个将棠姑娘随身携带的法子。
南炎和北焱办事极快,二人过来禀报时,才将将晌午。
南炎道:“王爷,污蔑棠姑娘的人,委实狡诈。此人先是给了乞儿银钱,让乞儿去给那鳏夫送信,鳏夫得了钱又去污蔑棠姑娘,但那乞儿和鳏夫从头到尾皆不知主谋究竟是谁人。”
也就说,现在是查无对证。
赵澈从袖中取了锦袍,慢条斯理的拭了拭唇角,之后抬眼,对上了郁棠清澈的眸子。
此刻的赵澈,看着郁棠是愈发的顺眼,乃至是赏心悦目,“棠姑娘放心,今日本王已经杀鸡儆猴,以后不会再有人这般污蔑你。”
郁棠对小衣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
赵澈当着那样多的人,说她不穿玫红色,莫非他真的看过她里面的光景……
郁棠咬了咬唇,面色不显,“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不过日后有些话还望王爷莫要再说,小女子承受不起。”
赵澈仿佛没有领会郁棠话中的重点:“棠姑娘客气了。”
郁棠不放心,又说:“王爷下回……不会再这般了吧?”
这时,男子轻笑:“本王素来喜欢打抱不平。”
郁棠:“……”
赵澈离开时,留下了吃饭钱,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是饭钱,先压在你这里,本王随时过来吃饭。对了,棠姑娘别忘了替本王抄写经书的事。”
男人唇角含笑,可即便是笑意,也让郁棠身子一凛。
少年的目光在赵澈身上上下打量一遭,尤其留意了一下赵澈的下/腹/三寸之地,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抱陆夫人两回,但……他觉得主子今晚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赵澈一个冷冽的眼神扫了过来,“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么?”
红九登时站得笔直,如实道:“回王爷,属下在陆府上下四处转了几圈,但并没有发现血灵芝的踪迹,不过属下却是打听到,方才那位陆夫人自幼患有心疾,伯府当初便答应以那颗血灵芝为聘礼,赠与陆夫人。而如今陆夫人与陆大人已经成婚,那枚血灵芝就在今日被留在了郁将军府,郁家似乎是要将血灵芝留给真正的郁大千金。”
承恩伯府陆家前些年虽然没落了,但上一辈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枚血灵芝,此物可遇而不可求,能治愈百病,恰好赵澈也需要……
男人的眉心蹙的更紧,对郁、陆两家的姻亲,他并不是很关心。
至于郁家的两位真假千金,他更是没有兴趣。
但那枚血灵芝,他势在必得。
“走,去将军府!”赵澈道了一声,脑中无数个声音又在不断的冲击,令得他难以安神。
“是!王爷!”红九振奋道。
陆大人在将军府,陆夫人也去了将军府,自家王爷今晚抱了陆夫人两回……啧啧,搞不好今晚还有好戏看,红九默默的文想着,沈澈转身离开时,他嗖的一声隐藏在了夜色之中。
……
郁将军府,灯火通明,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
郁娴的马车停下在巷子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时隔一世,将军府的一切依旧那么熟悉,就连巷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枣树也如上辈子一样挂满红枣。
“夫人,咱们真的要去将军府?可……兰姑娘今日才刚回来。”侍月没底气道。
郁卿兰才是真正的郁家大小姐,为了方便区分,侍月就唤她“兰姑娘”。
上辈子,郁棠是在回门的时候才见到了郁卿兰,在所有人看来,是她抢了郁卿兰的身份,抢了本属于郁大小姐的头衔,甚至还抢了她的未婚夫。从头到尾,郁棠就是一个破坏者、一个侵入者。就连郁将军看着她的眼神也变了。
对旁人而言,她郁棠不过是个替身、是个恶人,而郁卿兰则是所有人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小娇娇。
郁棠不想争,也不会去争,既然她所有拥有的一切本该属于郁卿兰,那便还给她就是。
她这辈子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继续当着一个替身。更是不会让郁卿兰和陆一鸣再把她当做是他们恩爱的盾牌。
“月儿,知道么?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命,不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拼了命的强求,也不会变成我的,最后只会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郁棠淡淡的说着,抬步往石阶上走。
侍月呆了呆,总觉得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守门小厮看见来人是谁,皆稍稍怔住。
原本,郁棠是他们的大小姐,他们理应上前恭敬的迎她回府,可眼下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郁棠的身份变得尤为尴尬。
尤其是她刚嫁的夫君……也在将军府呢。
郁棠唇角溢出一抹酸涩,小厮没有挡着她,但也没有唤她,就仿佛她不过是一缕空气,无关紧要。
她早就接受这样的事实……早该接受。
收拾好情绪,郁棠去了前厅,将军府这边的酒席差不多已经散了,但郁家的远亲还没有离开,毕竟走失多年的郁大千金回来了。郁卿兰是将军夫妇的宝贝疙瘩,郁家远亲自然想趁这个机会巴结。
郁棠刚到前厅门口,一屋子本是满脸欢笑的人一应冷了场。就连往日里最疼爱她的郁将军也神色微变。
她曾经的存在,是这些人的慰藉。而她如今的存在,似乎彻头彻尾都是一个错误。
郁棠暗暗自嘲:难道非要亲眼看见了才会死心?
上辈子那十五年经历的还不够么?
人最痛苦的不是从未得到过,而是当你拥有一切时,突然之间又失去一切。
华灯之下,她看见了穿着一身喜袍的陆一鸣,他看着郁卿兰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他的眼睛里泛着星子。
而这种温柔,是郁棠上辈子花了几十年都不曾得到一回的。
所有人都朝着郁棠看了过来,其中也包括郁卿兰,她的目光打量了一遭,突然暗了暗,但转瞬就恢复了笑意。
不得不说,郁棠和郁卿兰的相貌神情的确有几分相似,但郁棠偏向清媚美艳,而郁卿兰则是小家碧玉,温润如水。
“这位便是姐姐了吧?姐姐真好看呢。”郁卿兰先打了一声招呼,俏皮又可爱,一双水盈盈的大眼仿佛会说话。
这样的姑娘,换做谁都会喜欢的吧。
上辈子时,郁棠愧疚过一阵子,毕竟的确是她占了郁卿兰的身份在先。
可后来,她渐渐发现,她每次倒霉或者受伤,都和郁卿兰脱不了干系。
甚至于,有一次郁卿兰在她面前狂妄的笑,她告诉郁棠,“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知道这里的一切,你拿什么跟我斗!”
直至如今,郁棠还是不太明白郁卿兰的话。
不过,她自是不可能将郁卿兰当做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郁棠点头,声音无波无痕,道:“大小姐,你回来就好。”
她喊“大小姐”,十分明显的和郁卿兰拉开了距离。
“你怎么来了?”陆一鸣微蹙眉,似乎对郁棠的出现很吃惊。
郁棠已经脱下了喜袍,换了一身素色衣裙,她知道陆一鸣不喜欢她,只是不曾知道……原来他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厌恶她了。
大概是嫌她多余吧,生生碍了他和郁卿兰之间的一段好姻缘吧。
郁棠唇角扬了扬,她在笑,心里却丝丝的抽痛。
她也不想这样的……没有人愿意当一个替身啊。
郁棠笑着走上前,朝着郁将军夫妇二人跪下,浅蓝色底白玉兰花裙摆缓缓落地,如莲花绽放般敞开,她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跪直了身子,道:“父亲,母亲,感谢二位的养育之恩,郁棠无以回报,他日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郁棠一定竭力而为。”
她的行径让一屋子的人摸不着头脑。
换做别人,早就该拎清自己的身份,既然已经嫁给了陆一鸣,当上了陆家的少夫人,那就应该本本分分的莫要惹事才对。
郁将军不到四十,五官立挺,因着武将身份之故,他的身段挺拔修韧,如今依旧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
他神色凝肃,“棠儿,你这是作甚?”
郁夫人没说话,她本来就不是很想喜欢郁棠,当初女儿走失,她实在没有办法释怀,才勉强将一个乞儿当做是自己的女儿,聊以慰藉。
如今女儿回来了,她当然不能让别人继续/霸/占/女儿的身份。
再者,陆一鸣是连中三元的文曲星,年纪轻轻就成了内阁权臣的得意门生,这么好的乘龙快婿,却不是自己女儿的夫君,郁夫人一想到这件事,就更加心疼郁卿兰,而对鸠占鹊巢的郁棠,是怎么看怎么厌恶。
郁家给了她数年的娇宠日子,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郁棠落落大方,笑意在她脸上绽放。
看不出任何的委屈和不满,她也没有委屈和不满的资格。
郁棠又说,“大小姐今日安然回来,郁棠真心替父亲和母亲高兴。郁棠自知这些年承蒙将军府的照拂,若是没有将军府收留,也就没有郁棠的今天。郁棠不想再占/据/大小姐的东西了,若是父亲母亲不嫌弃,郁棠日后还是你二位的养女,但……郁棠和陆大人必须和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澈:爱情有毒,本王已经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放弃治疗。
反派:男主不行动,怎么衬托我们当反派的呢?哭o(╥﹏╥)o
导演:澈哥啊,你要搞事业!你的戏份是搞事业!
赵澈:不~本王已经看破红尘,权势对本王而言,已是过眼云烟,本剧杀青,都散了吧~
读者:(⊙o⊙)…喵~
————
第二更奉上,圣诞快乐呀^_^明天早上六点见啦,么么么哒~
这一章是男女主感情戏,没有波折就不会进展,小虐男主一下,大家不要心疼。得来不易的,才知道好好珍惜。两个人都是感情新手,一开始不知道如何应对也会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