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郎深夜来到松树町饭田胜治家里。
饭田准备了威士忌在等候他。这是山中在中午挂电话和饭田约定的。
“那个司机,叫三上的那家伙,据说到底被武藏野饗察署传去了。”
饭田往自己的杯里斟上威士忌,又加上冰块。
“给我也来了传票,”饭田取出笔记本。“要我下午一点出面作证。不知道岩村先生怎么样?”
“今天,我倒是给他打过电话,不凑巧他出去了。”山中说道。“都厅有事,要他去地方城市视察,据说是前天走的,得四五天才能回来。”
“看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也会传讯的。”
“应该在后天回来,那得赶快取得联系。”
“怎么能先给‘筑紫’的侍女一个信儿呢?”
“就不用管她了。”山中答道。“我们过多的出面倒不太好,再说那个女人也没看清三上的相貌,没大关系。看来,这次作证重点会放在你的身上,不管怎么说,是你和小木曾妙子一起坐的车。”
“是那样。”饭田点了点头。“现在,把三上交给警察是危险的,他也许会讲出什么来的。作为三上一定希望和前面传讯的嫌疑犯一样得到解脱。我们要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这样作比叫他胡说八道危险小一些。”
“只要你和岩村一口否定,那家伙就会被放出来。”
“警察方面没拿到什么物证,也只能依靠我们作证了。我们否认,就无法定罪,只得把三上放出来。我认为,三上一定保存着小木曾妙子写的本子,把这东西弄到手,然后再交出三上也不迟。在这以前,要装出任凭他怎么说也满不在乎的姿态来。”
饭田说道。
“你一直说小木曾妙子写这个啦那个啦,真有那么回事吗?”
“我想一定会有的,那个女人就是这种人,她向岛田玄一泄露的只是一部分。”
“小木曾妙子怎么知道的那么多呀?”
中山半信半疑地望着饭田。
饭田一面吮着威士忌一面说道:
“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是病院里的老人了,这里面的底细,地知道得很详细,只要有一点儿变化,她会马上就觉察到的。”
“你和她讲过什么吗?”山中凝视着饭田问道。“你爱她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走嘴的话呢?”
“这一点,我倒是早有戒备。不过,虽然这么说,也难免有个失漏说走嘴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脑袋挺灵的。”
“正因为这样,你呀,”山中摇晃着杯里的冰块儿,说道。“我认为,当她知道你要抛弃她的时候,她恨你,才急急忙忙调查的。你应该对小木曾妙子严加戒备……”
“这一点我承认,所以到了后来,我才采取了安抚手段。”
“可惜,有些晚了。如果在她吐露给岛田玄一之前,那就好了。”
“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用了。”饭田现出倒楣的样子。“这个时期,得极力弄清三上把那女人写的东西藏在哪了,必须找到它。”
“三上住的房间可能被搜查了,如果把那个东西藏在屋里,就落到警察手里了。”
“这倒不必担心,我进去找过,没有找到。三上也会料到他早晚要被扣起来的,也会想到抄查……那家伙够狡猾的,不那么蠢,他会藏起来的。如果,警察得到了那个,我们就会全部被查出来。”
“这么说……倒也是。”
“这不是别人的事,你也应该注意你的真由美啊!”
“没关系,我早就注意了。说句不好听的,和你不一样。”
第二天下午一点整,不二野病院的事务长饭田胜治来到武藏野警察署搜查本部。接待他的是搜查主任,还有一个饭田不认识的年纪较大的刑警。
“在百忙中打扰您,真对不起。”搜查主任寒暄道。“今天想请您来辨认一个人。”
“是不是把犯人抓来了?”
饭田接过茶碗,呷了一口。
“不,还不能说是犯人。这个人有些可疑,是作为旁证人叫来的,是个出租汽车司机。”
年纪较大的刑警坐在主任身旁,望着饭田的脸。这个刑警的神态有点不一般。
“请您看一看,那个司机是不是送你的那个人。”
“那可以,”饭田说道。“我以前说过,记不清那个人的相貌了。看相片那会儿印象就不深,再说又过了这么多天,印象越来越淡薄了,就是见了那个人,也不敢认了。”
“不过,看见了本人,您也许能想起来的。还有,辨认,也不是叫您和他本人直接见面,用不让他本人察觉的办法,你能看见他,他不能看见你。”
“是不是通过什么魔术镜?”
“是的,现在那个人已经带到那个房间里去了,就请您看一看吧。”
“好吧,我的记性可不太好,要是岩村先生也许能认得清一些。”
“岩村先生出差了。他回来的时候,会请他来辨认的。不过,岩村先生坐的车,是筑紫的侍女雇的,她已经看过了。”
“她是怎么说的呢?”搜查主任笑了一笑,说道:
“那就不便说了。那样的话,不管怎样也会先入为主的。”
“那好吧。怎么也没把握,试试吧。”
搜查主任亲自领着饭田,年纪较大的那个刑警跟在饭田后面,来到一间狭小的房间。这里墙上嵌着一块象公共澡塘用的那样大小的镜子,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三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刑警。
饭田被让到镜子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年纪较大的那个刑警若无其事地站在饭田身旁,观察着他的脸。
三上开口讲话了,他向刑警说着什么,但听不到声音,象失了音的电视一样。
“怎么样,好好看看,不是那个人吗?”
主任站在饭田身旁,边看镜子,边看着饭田的表情。
“哎呀。”饭田装作发呆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三上。三上不住地向青年刑警说着什么。
“作为旁证人,”主任说道,“那个人是青云出租汽车公司的司机,是属于池袋营业所的。出事那天夜里好象是在新宿的筑紫附近等过乘客,岩村先生可能是坐他的车去田无的。”
“他本人是这样说的吗?”
“他极力否认,说当天夜里的那个时间,他正往返于涩谷到银座之间。这里有很大的出入。”
饭田歪着头像无声电影似地凝视着三上。
“和我印象的那个人,怎么也不一样。”
“噢,不是那个人吗?”
主任回头看着饭田的脸。
“怎么也不像,我讲过多次了,当时模模糊糊的没看清那个司机的脸,印象不深。”
“你再好好看看,有没有和记忆里的那个人相似的地方呢?”
“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越看越不像。”
年纪稍大的那个刑警一言不发地町着饭田。饭田觉得这个沉默不语的刑警,对自己压力越来越大。他像顶撞似地把话说得很硬:
“做为我来说,只能说不是他。我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被传来了?也许我说的不对。做为一个人,当他处在认为某人有罪还是无罪这个关口上,硬让他说出连心里也没有的事,这是不行的。”
“是这样的。”主任说道。“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司机了?”
“绝对不是。这就是我的回答。”
“我一口咬定,绝对不是那个人。”在新宿的一家顾客最多的茶座里,饭田把叫他去辨认的经过向山中作了介绍。
“搜查主任是想叫我说就是三上,好在以前我早就说过记不清了,拿这面盾牌,我坚持说不像印象中的那个人……不过,在旁边一直站着一个古怪的刑警,真叫人觉得别扭。”
“长的什么样?”山中盯着饭田问道。
“年纪稍微大一点儿,四十上下岁,宽脑门儿,眼光挺狠的。”
“噢,那一定是叫桑木的家伙。”山中说道。“哎,我记得和你说过,他到我们那里去过好几趟了。”
“我也这么想,可能是那个人。”
“他说什么来着?”
“那家伙,一直默不作声,紧紧盯着我的脸。这叫人更不痛快。”
“他是想从你的神情鉴别你的话是真是假。你没显出惊慌吧?”
“没问题,我早就作了精神准备,连根眉毛也没动一动,看到三上的时候,就装作像初次见到似的。”
“没问你别的吗?”
“没有,说真的,我还以为从三上那里搜到了小木曾妙子写的那个东西了呢。我想成败就看这一下子了。结果,他们根本没提那个东西。看来,三上早把那个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总认为有那个东西,是不是真有呢?”
山中还是半信半疑。
“我认为会有的。这倒没什么根据,只是我的直感,相信是这样的。”
“那个叫桑木的刑警,你是头一回见到吗?”
山中问道。
“是头一回。他是属子田村町案件搜查本部的,我想,可能和小木曾妙子这桩案子有间接关系。当然,彼此会有内部牵连,他是到武藏野警察署找材料来的。”
“对这个刑警可不能大意了,要多加小心。”山中提醒饭田。“你到这里来的时候,注意没注意后面?”
“那你就放心吧,我至少换乘三次出租汽车,最后确认后面没有人才上车的。又是在十二社附近窄小的地方下的车,穿过另一条胡同,立即又坐上了一辆迎面开来的空车。”
“我们今后见面的时候,就得这么小心才行啊。”
“可是,有一回我不在家的时候,可能是这个桑木去过我家,问我妻子,说什么山中来过没有。看来,他们已经意识到咱们之间的关系了。”
“可能是这样。我们的会面地点,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就糟了。不过,饭田君,”山中问道,“我有件事不明白,杀死岛田玄一的到底是谁呀?”
“我正要问你呢?难道不是你干的吗?”
“少开这种玩笑吧。我倒是走过去看了看尸体,上次也做了一次案件发生当时本人不在现场的证明。不过,我因为长期泡在‘克洛镇’酒吧里。我想……是不是和你这条线挂上钩了?”
“这叫什么话,我怎么会知道呀!”
“可是,小木曾妙子向岛田玄一泄露了情况的事,你是知道的呀!”
“那是她在被杀前几天才知道的,至于岛田被害的时候,我还一点儿也不知道有什么泄露情况的事。”
“这么说,”山中直视着饭田的眼睛。“杀死岛田的到底是谁?”
“那也是我正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