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视频,像一滴水,掉入了油锅里,顿时所有人的怒气和干劲都被激起来了。
“所有车辆关闭警报器。我们抵达之后,首先要寻找案发当晚小区的监控录像,查看有没有绑匪、人质或那辆无牌照面包车进出及停靠的画面。如果可能的话,联系小区所属辖区的派出所,调查一下小区周围的房屋中介公司,看有没有一个月内新租赁的毛坯房。户型可以限定在九号楼1字位、十三号楼5字位的所有房屋。”
小汪想了想,道:“周队,如果让小区物业或楼管提供筛查房屋的住户情况,会不会进展更快些?或者……查电表?你想……如果绑匪只是临时租了个地方用来囚禁人质,那么水、电、天然气一类的消耗肯定用得极少,甚至是根本没怎么使用过。而且这类仪表设备基本都放在楼道里,只要动作轻一点,也不会惊动里面的人。”
周巡猛然惊醒,点点头,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有长进了啊!先查电表!”
他们两个带着两个便衣探组在物业中心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九号楼,正要分组上去查看,关宏峰的电话进来了。
“你们抓紧,而且务必要谨慎小心,不要过早暴露。这两名绑匪具备相当成熟的犯罪技巧,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很凶残。”
周巡神色也认真起来:“好,知道了。”
关宏峰挂断电话,看了看郭西乡,两人相对无语。关宏峰叹了口气,走到墙边看任迪。
任迪见关宏峰走过来,上前一把抓住关宏峰的手,整个人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救救他!求求你,救救小波……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面对这样的任迪,连关宏峰都有些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郭西乡的手机又响了。
关宏峰忙打手势示意郭西乡先不要接电话。随后吩咐周舒桐回到工作岗位,最后俯下身,抓起任迪的手,用她自己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语速很快地低声说:“坚持一下,不要出声,如果这电话是绑匪打来的,很重要。我们已经离得很近了,千万别暴露。”
任迪尽管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听懂了关宏峰的意思,一面捂着自己的嘴,一面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悲痛。关宏峰见她准备好了,忙转身戴上耳机,指了下郭西乡。
郭西乡接通电话。
绑匪平静无波的声音又响起:“再拖延,就不止是一根手指了。”
郭西乡显然也有些真情流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们怎么能这么干?我都说了正在准备钱……”
绑匪完全不听他说的:“最后的时限,今晚12点。按我之前的要求,准备好钱,我会通知你交钱地点。”
郭西乡看了眼关宏峰,关宏峰点点头,他忙道:“好,好,没问题,今晚12点,五百万。”
电话挂断。
同时,周巡的短信也进来了:“已找到疑似劫匪窝点,不等支援了,我们现在进去。”
关宏峰看完,看了眼几近崩溃的任迪,回了一条消息。
周巡站在九号楼601门口的楼道里。
小汪低声道:“监控记录案发当天的视频里,那辆无牌照的面包车确实来过这个小区。601是一家回迁户对外出租的毛坯房,两个月前,被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性承租。但是这个人租了这屋之后,既没有入住,也没有装修。不出意外就是这里。”
周巡点点头,见另外两个调取监控的探组也赶到了,低声交待:“所有人,关掉步话机,手机全部调成静音或震动。房间内至少应该会有两名绑匪和人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保护人质的安全。如果遇到绑匪持械反抗,或有伤害人质的意图,不用犹豫,立刻射杀。”
众刑警点头。
周巡一挥手,带头往601门前的楼道里走,走了两步,又转头低声说了一句:“进入房间后一旦需要开枪,尽量保持直线射击。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如果有角度,发生跳弹的几率太大。听清楚了么?”说完,他贴着两侧的墙壁伏下身,冲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递了个眼色,工作人员上前敲门。
此刻,关宏峰的消息也到了。
“拜托你,一定成功。”
周巡看了一眼,把手机放到贴身口袋里,枪口朝下握在手里,脚步坚定。楼道里响起一片声音不大却很密集的解除保险的声音。
留在支队的众人,总算体验了一把“度日如年”的感受。周巡那边已经展开突袭,但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
关宏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的画面上,是已经完成播放的那段视频——由于播放器设置的关系,一遍播放完成,画面就自动回到了最开始全黑的段落。
他皱了皱眉,微微调整了一下笔记本电脑的角度,正好让任迪看不到画面,又点开播放键,重新浏览视频。看着看着,他突然抬手把画面定格,又把视频倒了回去,重新播放,又定格,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天芳小区,九号楼601。
没有人应门。
工作人员求助地望着周巡。周巡想了想,示意他离开。等到工作人员退出楼道后,周巡看了眼小汪,小汪小心地移动到门前,把枪收回腰里,从兜里掏出两根撬针,伸进锁眼,开始撬门。
关宏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电脑上的视频,周舒桐凑到关宏峰身边,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关宏峰,不解地问道:“关老师,怎么了?”
关宏峰小声嘀咕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话说到一半,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窗口一扯窗帘,窗外满天乌云,是个阴天。
关宏峰大惊失色,回过头看了眼周舒桐。周舒桐看到他的表情,扭头看电脑的显示屏,才注意到,定格的画面中任波所处房间背后窗帘的缝隙中,有阳光照了进来。
小汪蹲在门前摆弄着,这时,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小汪转动两根撬针。
门锁打开了。
他回头,冲周巡比了个OK的姿势。周巡看了眼身后的一干刑警,正欲起身,有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吃了一惊,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刑警,最后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周巡看了看屋门和小汪,想了想,右手举枪,左手从兜里掏出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一皱眉,踌躇了片刻,手向下摁了摁,示意众人先不要行动:“老关,你……”
关宏峰听见他接电话,似乎略微松了口气:“别往里冲,这是圈套!刚才绑匪发来的那段视频上传时间是在20分钟以前,但并不是今天才拍的。如果没有人应门的话,那么这个地点很可能是绑匪用做防卫机制的一个陷阱——他们是在试探家属有没有报警!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伙人比我们想象得更狡猾。小周已经联络了特警去增援,等特警到场之后找办法勘查一下房间内的情况。否则我们很可能会提前暴露。”
周巡一听也急了:“那人质呢?”
关宏峰沉声道:“如果这是圈套的话,人质肯定已经被转移了。”
任迪在旁边木然地听着,眼里又流下泪来。
十几分钟后,周巡那边的消息传了回来。
“601室果然大量触发报警装置,一旦有人进门,绊线就会触发一个高频信号发射装置。持有接收终端的一方就会得知有人进来了。人质确认不在室内,但发现少量血迹。”
“一定要想办法破解那个高频信号发射装置,一旦找到接收方,我们就能定位劫匪甚至是人质的位置。离绑匪通牒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九个小时,我们要抓紧了。”关宏峰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道。
周舒桐问:“关老师,您不要一起去现场吗?”
关宏峰摇摇头:“得有人留在这儿稳住郭西乡和任迪。何况绑匪随时有可能还会打电话过来。”他边说,边往回走。
楼梯口,刘长永和高亚楠正好从楼上和楼下往一楼来,两人同时叫道:“关队!”
关宏峰停住脚步,分别看了看这两人。
刘长永和高亚楠也有短暂的对视,看见高亚楠一副气儿不顺的样子,冲关宏峰摆摆手,嘟囔了一句:“回头再说吧。”说完,他转身往楼上走去。
关宏峰打发周舒桐回会议室,自己跟高亚楠下了楼。
进了法医室的门,高亚楠也不多赘言,径直走到尸检台前,揭开尸体上盖着的布。
是安腾的尸体。她一直把布往下掀,露出了安腾的腿,她一指安腾的膝盖:“我在做尸检复核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关宏峰凑近安腾的膝盖,注意到安腾的右膝外侧有一处略显肿胀的疤痕,他有些不明所以:“是正常的尸体浮肿还是因为腐烂导致皮下气压增加?”
高亚楠摇摇头,递给关宏峰一副手套。关宏峰戴上手套,用手摁了摁肿胀的部分,微微一愣:“积水?”
高亚楠道:“对,这个所谓的安腾右膝关节有严重的慢性骨骼和软组织损伤,导致膝盖以及半月板位置出现大量的积液。你可以注意一下上面的针孔,他活着的时候应该是有定期向外抽除积液的治疗习惯。”
关宏峰想了想,明白过来:“那你是觉得造成这种伤疾的原因是……”
高亚楠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你摸摸他的膝盖骨。”
关宏峰仔细地摸了摸安腾的右膝盖骨,自言自语:“有两处增生……哦不,三处。”
高亚楠点点头:“确切地说,是有三处1乘1左右的圆形愈合增生。说起来这大哥还真是经常膝盖中箭。”
关宏峰恍然大悟:“演习弹?”
高亚楠点头:“从我经历过的类似案例来看,和遭到橡皮子弹创伤后的愈合状态非常相像,摸上去感觉至少是四五年以前形成的。”
“做个切片吧。”关宏峰点点头,“确认一下准确时间,如果这是他在演习或者训练过程中被橡皮子弹击中留下的伤痕……”
高亚楠十分肯定地道:“我们就能确认他很可能曾经是个军人。”
关宏峰也沉默了,半晌,他微带讽刺意味地接了一句:“或者警察。”
天芳小区。
周巡躲在楼道里抽了一支烟的工夫,现场有了新进展。从小区的监控里发现,凌晨1点37分左右,两名绑匪带着人质离开。视频并不太清楚,不过任波的状态明显很不好,被蒙着眼、捂住嘴,还遭到捆绑。两名绑匪开的是一辆银灰色的奇瑞。监控拍到了车牌,港G牌照,车主叫王文卫,五十二岁,住在青山区,以自营的小超市谋生。
小汪在试图联系车主,周巡觉得无端的烦躁,踱步踱到601门口。
房间内,技术队正在现场进行勘验。
赵茜看到他,连忙走了过来:“因为没有找到那半截手指,目前我们手上还没有任波的DNA检样,不过从血型上看的话和任波是一致的。关于门口的这个信号发射装置,确认是发射高频信号的,覆盖的范围大概是三公里左右的半径。如果绑匪想接收到它发射的信号,就必须呆在这个覆盖区域内。我们只要扫描这个区域内的高频信号装置就有可能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周巡:“那岂不是成千上万!连倒车雷达不都是……”
赵茜摇头:“绝大多数生活中会用到的信号发射和接收装置都是低频,甚至没有任何加密格式的,就像您说的倒车雷达或者我们日常使用的遥控器、民用对讲机等等。随便入侵高频信道本身就是违法行为。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城市边缘的区域,高频信号装置应该更不多见。”
周巡眼睛一亮:“那还不赶紧的!”
赵茜道:“我刚打过电话,扫描设备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小汪这时候已经联系上了车主。据王文卫说,他的车在一周前被外甥刘岩借走了。这个刘岩是外来打工人员,在本市并没有固定工作,二十七岁,有过一次抢劫未遂的前科,目前下落不明。王文卫给他打过电话,但他的手机目前处于欠费停机状态。
周巡精神头也上来了,吩咐:“这个叫刘岩的背景情况能查多少尽量查,通知队里所有外勤探组备勤。再调两组人过来,不许穿制服、不许开警车,准备在现场周围的路段立刻展开搜索!”
支队办公室里,任迪趴在桌子上,郭西乡坐在她对面,一脸茫然。
关宏峰叹了口气,在任迪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没能救出你弟,但我们摆脱了绑匪的圈套,就意味着绑匪应该还不知道警方已经介入。而且通过现场留下的线索,我们已经确定了绑匪中一人的身份,有很大希望在短时间内定位到他。”
任迪眼中露出了一丝希望,轻轻点了点头。
正说着,关宏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轻轻拍了拍任迪的肩膀,冲周舒桐递了个眼色,拿着手机离开了会议室,走进楼道里,迅速看了下楼道两侧确
认没有人,接通电话。
刘音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可以畅所欲言吗?”
关宏峰:“……说。”
刘音俏皮地道:“Jerry从我这儿跑了,我拦不住他,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呗?”
关宏峰有些焦虑地一皱眉:“知道了。以后你可以直接说他的名字,我告诉过你,这部电话是安全的。”
正说着,他的手机显示有一个正在打入的电话,他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对刘音说:“我先挂了。”
随即,他接通了另外一个通话:“你怎么回事?跑哪儿去了?”
关宏宇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哥,咱们今天能不能提前交接?”
关宏峰叹了口气:“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现在我们正在追踪一条很关键的线索,随时可能出现要临时应变的情况,你应付不来。就不说会不会穿帮,至少对寻找人质的进度也很不利。你说呢?”电话那边,关宏宇叹了口气,没说话。
关宏峰看了看天,说:“事实上,我尽量在交接之前尽可能把追查到的线索汇总好,等到换你的时候,就可以去全力实施抓捕。”
沉默了一会儿,关宏宇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关宏峰安慰他:“我知道。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回交接地点或至少把自己隐蔽好。”
关宏宇道:“那拜托了,交接的时候再联系。”
这时候,周舒桐从会议室跑了出来,说:“关队,车找到了!周队正带人追着呢!车上只能看到一个人,绑匪跟人质很有可能分离。如果这是绑匪的另一层反制措施的话,那么这个刘岩是不是会定时和挟持人质的那名绑匪进行安全通讯呢?”
关宏峰点点头:“正是因为有这种可能,所以咱们才不能轻举妄动。一旦他们之间定时的安全通讯中断,就有可能危及到人质。”
周舒桐:“我明白,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之间存在某种定时联络的方法,我们有没有可能通过定位通讯信号来找到另一名绑匪的位置?”
关宏峰叹了口气:“在一个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无论刘岩开到哪儿,在他周围都有成千上万的通讯信号,现在的技术,根本做不到精确定位几米范围。”
周舒桐:“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只能等到他们会合?”
关宏峰想了想:“不好说,从他们一贯的表现来看,很可能他们采取的是交接赎金和人质分离的方式。也就是说,在拿到赎金之前,他们有可能不会碰头了。”
周舒桐听完,脸色黯淡下来。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电话上显示的号码,神情有些闪烁,拿着手机,离开了会议室。
关宏峰思索了会儿,深吸了口气,然后把目光投向郭西乡:“郭总……”
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的郭西乡抬起头来:“啊?”
周舒桐从支队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叶方舟。她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个男朋友,或者说前男友,当初违反纪律,被刘长永开除了,之后就主动和她提了分手。
过了这么久,他看上去没什么大改变,正从车上下来,叫了声周舒桐的名字。
周舒桐转过身想走,叶方舟已经穿过车辆,追了上来:“舒桐……你终于肯见我了。”
周舒桐冷笑一声,眼睛继续看向别处没有回答。叶方舟似乎有些无奈,看了看街对面的咖啡厅:“去对面坐坐好吗?”
周舒桐实在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板着脸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
叶方舟看了一眼刑侦支队大楼,苦笑:“以前我还在这里上班的时候,好像也总对你说这句话……那时候你总坐在对面咖啡厅里等我……”
周舒桐一脸不愉快地打断他:“都过去了,提这些干吗。”
叶方舟语重心长地道:“不管怎样,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希望咱们都能看开些,当初的事儿也不能怪你爸,再怎么说,作为支队的二把手,他也有他的考虑。”
周舒桐反唇相讥:“是对你看开些,还是对我爸看开些?叶方舟,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丝毫留恋。
叶方舟看着这个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的小女孩,表情有些落寞,慢慢走回了自己车里,点起了一根烟。
周舒桐没再多想叶方舟的事,径直到了车库门口,跟随增援的探组上车。任迪脚步匆忙地往外走,关宏峰跟上拉住了她:“你最好留在这里及时了解情况……”
任迪停下脚步打断:“我还待在这儿干吗?继续求那个为富不仁的郭总?如果说你们还在指着他大发善心的话,那我就只能给我弟弟收尸了吧!”她说完继续往前走,来到路边,伸出手来打车。
关宏峰耐着性子解释:“郭西乡确实已经在很努力地配合我们解救人质了,垫付赎金不是他应尽的义务!支队没有资格向一个普通公民提出垫付赎金这种要求!我们是警察,我们自己也必须守法。”
叶方舟的车正停在旁边,看到两人争执起来,有些吃惊,忙扔掉烟头,钻进车里。
任迪又冲关宏峰发了几句脾气,愤愤地离开了。
关宏峰无奈地站在门口,双手叉腰,看着任迪的背影。在他身旁,两辆民用牌照的轿车驶离了支队,第二辆车的后座上,周舒桐冲关宏峰招手告别。
叶方舟看了看两辆开出来的车,又看了看关宏峰,发动了车子,跟上了周舒桐乘坐的车。
周巡的越野车打着双闪,停在停车带上,他脖子上夹着电话,一边解决问题一边打电话:“都好几个小时了,这孙子围着那趟线儿兜了足有八百圈。要我说,干脆直接把丫掐下来,审出人质在哪儿不就结了么?”关宏峰严肃地道:“一旦他们的通讯中断,另一名绑匪就会撕票。这种风险程度的后果,不管对咱们还是对人质家属而言,都是不能承受的。”
“那我们除了继续傻了吧唧地围着他转以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周巡已经系好裤子,点了根烟:“老关,我们不能一味谨慎,这样下去……”
关宏峰沉默了一会儿,道:“等会绑匪再来电话,我们会谎称赎金已经准备好了,然后绑匪应该会告诉咱们如何交接赎金。这可能会争取到一些时间。”
周巡打断他:“好了,你先把赎金准备好了再说吧,别谎称了!”
他说完挂断电话,拿起步话机,对着步话机嚷:“跟到哪儿了?”
这一头,关宏峰和关宏宇坐在后座上,两人换着衣服。
关宏峰挂上电话,把手机递给关宏宇,拉上口罩遮住脸:“周巡这两天一直跟我杠着,他现在破案心切,我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你尽量稳住他。记住,时间是关键。一旦定位到手机信号,就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实施营救。所以务必让特警一直处于备勤状态。如果出现你无法应对的情况,随时联络我。”关宏宇点点头,接过手机下了车。
和炫音乐酒吧里,任迪独自坐在舞台下的一张桌子前,自斟自饮。
还没到演出时间,人明显比较少,郭朋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任迪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凑到她身边,一脸讨好地说:“听我爸说,警察那边好像一直有进展?你着急也没用。你瞧你熬得……”
任迪扭头,盯着郭朋看了会儿,看得他直发毛,正欲起身离席,任迪突然说:“如果我当初跟了你,你爸会愿意出钱救小波吗?”
这话问得郭朋明显有些无措:“呃,这……嗨,这不没影的事儿么?不过你要说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五百万现金,就算是我爸也得……”任迪听到一半就没了兴趣,盯着酒杯发呆。
郭朋又试探性地坐了回去,一只手搭在任迪肩膀上:“别多想,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找个地儿睡一会儿。再这么下去,你自己先垮了。听话,乖,啊。”说完,放在任迪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地捏了捏。
任迪对着酒杯眯了下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带着醉意说:“离演出还有两个小时,也是应该睡会儿……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酒店么?”
“知道!知道!”郭朋先是一愣,随即受宠若惊地笑了,“我帮你安排!”
郭朋其实有些紧张。他坐了一会儿,挥手叫保镖出去,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把瓶里的透明药水倒在桌上两杯茶中的一杯里,然后把这杯茶推到一旁,兴奋又不安地搓着手。
任迪从洗手间走出来,摇摇晃晃地坐在椅子上,郭朋把那杯下了药的茶往她面前推了推,柔声道:“喝口茶,醒醒酒……那个……前台说没房了,正安排看能不能再腾出个大床间来,要没有咱就换家酒店。”
任迪不置可否地看了看郭朋,从兜里掏出烟,郭朋讨好地凑上前替她点上。任迪抽了口烟,端起茶杯,端到嘴边侧头撇了眼对面站在前台旁的郭朋,郭朋也刚好回过头来看任迪,冲她咧嘴一笑。任迪看着他,眼神逐渐变了,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支队。
高亚楠在停尸间,戴着口罩,正在给安腾的膝盖做解剖。
关宏宇在一旁几乎已经要给她跪下了:“我都跟你解释了那么多遍了……你说句话好不好?”
高亚楠拿着个载玻片,放在显微镜下看了看,在旁边的一页纸上做了记录,扭头对关宏宇说:“关队,从切片来看,这个创伤应该是在六年前形成的。”
关宏宇一副抓狂的表情:“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还不行么?”
高亚楠停下了动作,盯着他看,半晌一哂:“还真是一层窗户纸。”
关宏宇没听明白:“什么?”
高亚楠幽幽地说:“不知道的时候,怎么看你俩都是同一个人,自从知道以后,一眼就能区分出你跟你哥。”
关宏宇被高亚楠没来由地这么一说,不知所措地呆住。
高亚楠别过头:“你俩还是祷告这层窗户纸别被周巡捅破吧。”
关宏宇察觉到高亚楠的口气有异,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拉开高亚楠的口罩,才发现高亚楠的脸上已经挂着笑意。
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哎呀姑奶奶……可算让您消了气儿了。”说着伸手就要去搂高亚楠。
高亚楠带着嗔意打掉他的手:“少得寸进尺。我可没说原谅你。”
正说着,关宏宇的手机响了,他拿着手机看了眼号码,脸色微微一变。
高亚楠看了一眼关宏宇,似乎猜到了这是谁,冲关宏宇一挑眉毛。
关宏宇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尴尬地接通电话:“喂?”
任迪正开着车,听到关宏宇的声音,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告诉郭西乡,12点之前,准备五百万,把小波赎出来……”
关宏宇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这样,郭西乡现在能够配合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没有权利要求他们……”他说了许多,任迪就安安静静静地等他说完,轻飘飘地接了一句:“那行吧,我明白了,小波要是出了事,我就让他儿子跟着陪葬,挺好的。”
她说完挂了电话,略微发了一会儿呆,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举着手机转向副驾的位置,“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编辑短信,发送成功。
关宏宇打开彩信。照片拍摄的光线很暗,但他一眼认出了昏迷不醒的这人正是郭朋,双手被捆住,嘴也被堵上了。他顿时急了,拼命拨任迪的电话。
“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任迪摁掉了来电,一个转弯,把手机从车窗抛了出去。手机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亮了一瞬,就完全暗了。夜色中,白色的保时捷911沿着高速公路飞驰而去。
前方路牌上,写着三个大字:
横头山。
两个沉重的旅行袋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周巡看着两个袋子,叼着烟,冷冷地说:“还真是有钱人啊,一个小时不到就凑齐了。”
关宏宇的表情里露出一丝担忧:“他这也是临时东挪西凑。关系到自家孩子,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周巡吐出一口烟,抬起头看着会议桌另一边,郭西乡正在对着刘长永大声责骂,他微微一哂:“有没有觉得这个人质家属看上去特别面目可憎?”
“你缺德啊。”关宏宇道,“一有这种事儿,你就让老刘去,专业顶缸?”
周巡挑眉看了一会儿:“这不让他发挥余热么?你还指望他干什么?”
那头,郭西乡正对刘长永大喊:“非让我配合你们工作,你们那个关队长甚至威胁恐吓我!现在倒好,终于把我们家也牵扯进去了!你们满意了吧?我告诉你,小朋被绑架,完全是你们警察的责任!救不出我儿子,我
让领导撤你们所有人的职!”
刘长永在一旁尴尬地陪着笑,不住地安抚他。
关宏宇凑过去,小声对周巡说:“平心而论,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如果不是应咱们的请求介入到这种程度,可能也不至于……”
这时,赵茜进了屋,她先是看了眼正在大声喧哗的郭西乡,然后快步走到关宏宇和周巡身旁,低声汇报:“根据郭家保镖提供的情况,我们调取了中天假日酒店的监控,发现郭朋和任迪从酒店出来的时候,郭朋就有些踉跄,两人驱车来到另外一家龙健都商业酒店门口后,郭朋下车时身体动作已经完全失调了。任迪扶他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随后开车离开。现在正在扩大监控的调取范围。”
周巡啧啧道:“奇怪了,这么个一把扳不倒的大小伙子,怎么就让个女的给搞定了?”
赵茜早知他有这一问,淡定地道:“哦……中天假日酒店大堂的监控显示,郭朋曾经趁任迪去洗手间的时候,在她的茶杯里下了药。但等到郭朋去前台的时候,任迪调换了杯子。如果仅凭猜测的话,郭朋多少有些作茧自缚。”
周巡听的忍不住“呵呵”笑,冲关宏宇一摊手,意思是说:你瞧瞧你瞧瞧……不能说是我仇富吧?这家伙自己有问题啊!
周舒桐仍旧在追踪刘岩。她边开着车边举着手机说话,赵茜坐在旁边,两个人都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那辆银色奇瑞。
“刚才借刘岩去加油站加油的机会,我们找到工作人员配合打算拖住他,没想到他自己买了箱矿泉水,主动打开了后备箱。能够看到后备箱里有不少食品和衣物,但是肯定没有人质。现在加上我和汪哥,一共六个探组,是不是继续跟?”
电话那头关宏宇点点头:“务必盯住,马上快到他们要求赎金的时限了,技术队已经带着设备在路上了。记住,时间差是关键。在技术队赶到之前,圈定适合监测手机信号的区域,必要的情况下,让小汪通知辖区派出所在区域边缘设卡截断车流和行人。最大限度降低刘岩周围通讯信号的密度。”
关宏宇交待完就挂了电话,周舒桐开着车,忽然注意到后方远处有辆黑色的轿车。
她略微犹疑了一下,问赵茜:“那辆车是不是也一直跟着我们?”
赵茜愣了愣,下意识往后面看:“不是咱们的车?”
周舒桐咬了咬牙:“应该不是。”
赵茜也紧张了起来,赶紧用呼叫器叫了小汪。
“的确不是我们的车,小周,你别慌,保持好车距继续跟踪。过了前面的仰山桥之后,我带一个探组去把他别下来。”小汪坐在副驾上,放下步话机,摇下车窗,对右侧平行行驶的一辆车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前方不到一百米处行驶的那辆黑色轿车。
旁边轿车的车窗摇下来,里面的刑警冲小汪点点头。
这时,驾驶的民警说:“哎,汪哥。”
小汪一扭头,只见前面那辆黑色轿车突然驶离了主路,顺着一条匝道开走了。
驾驶的刑警扭头,看着小汪:“还要跟么?”
小汪疑惑地盯着那辆车的车尾,眼看着车尾灯迅速消失在匝道的方向。
时钟指向12点,郭西乡的手机响了。
所有人都围到了桌子前。关宏宇戴上耳机,看了眼坐在电脑前的小高。
小高点点头:“是网络拨号。”
关宏宇听罢,似乎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
周巡戴上耳机,指了指郭西乡,示意他接电话。
郭西乡紧张地接通电话。“钱准备好了么?”
郭西乡哆哆嗦嗦地道:“准……准备好了。五百万,现金。小朋……小朋怎么样了?”
周巡忙摘下耳机,走出会议室,刚掏出手机,手机震动来电。
赵茜道:“周队,有情况!我们……没有监测到刘岩的手机信号吧?正在查是不是周边有信号发射塔在干扰。”
周巡打断她:“不用了,来电是网络拨号。电话是另一个人打的。”
赵茜边打电话,边看了眼自己腿上放的笔记本电脑。
周舒桐已经把车开到奇瑞轿车的左后方,两人一起望向奇瑞轿车的驾驶席,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刘岩正在一边开车,一边抽烟,并没有在打电话。
赵茜有些焦急地转头问周舒桐:“现在怎么办?”
这时,奇瑞轿车突然并线,驶离了主路,周舒桐忙拿起步话机。
“目标改变既定路线,自顾家庄桥出口驶离北环!”
周巡挂断电话,回到会议室,郭西乡两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抱头,终于显出了真正的焦虑来。
关宏宇抬头一看周巡,道:“赎金的交接地点定在了东环港山高速出口方向。要求在12点30之前将赎金放在双安桥出口路边第三棵树旁边的绿化带里。刚才小汪打过电话,没能检测到刘岩的手机信号。”
周巡道:“刘岩已经离开北环地区,正在向东北方向行驶。看来这伙人非常狡猾,自从离开天芳小区之后,他们就一直采取人质和赎金交接分离的行动策略,以确保即便警方介入,也会投鼠忌器。”
郭西乡听到这儿,忍不住了,挥拳一砸桌子,怒气冲冲地起身,从地上拎起两包赎金就往外走。
刘长永在一旁“哎哎”地去拦,被撞了个踉跄,扭头望向周巡,周巡朝他递了个眼色。刘长永叹口气,叫了几个人,跟上去着。
等他们离开之后,周巡扭头问关宏宇:“那看来如果不立刻拿下刘岩的话,我们就只能等到刘岩取得赎金之后和那名绑匪会合,才有可能找到人质了。但这样就彻底被动了。我们完全不能预测绑匪拿到赎金后是会放人还是撕票。”
关宏宇伸手一指地图:“而且,你看,如果交接赎金和人质自始至终由两名劫匪单独保持行动线路的话,不排除刘岩拿到赎金后短时间内不会和另一名绑匪会合,而是直接顺着港山高速外逃。”
周巡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所以他的后备箱里才会装了那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那结了,说到最后虽然有些简单粗暴,还是按我的招来吧。”
关宏宇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后,伸手一拦周巡:“等等,我有个想法,你能不能联系刘岩周围所有的监控探组?我想安排个临时电话会议。”
“小周,你能做到吗?”周舒桐和赵茜都举着手机仔细在听。
两个人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周舒桐答复:“放心,关老师,我能行。”
她挂断电话利索地靠边停车,赵茜也不啰嗦,拍了拍她的肩膀,收拾好随身的电子设备,迅速下了车。赵茜一下车,周舒桐立刻驶离,又跟了上去。
小汪的车开来,小汪和另一名刑警从第一辆车下来,招呼赵茜上车。
赵茜抱着设备上了车之后,两辆车也开走了。
小汪和另一名刑警站在路边开始脱衣服、裤子,脱到最后,俩人都只穿着背心裤衩,站在路边,只剩下一手拿着步话机,另一手拿着别着手枪的枪套,表情都有些尴尬。
这时,一辆警车飞速地开了过来,小汪忙冲警车招手,警车猛踩刹车,停在路旁,两人抱着衣物,跑向警车。
从车上下来一名刑警,抱着一摞制服。小汪和另一名刑警把脱下的衣服扔到后备箱盖上,立刻开始换交警制服。小汪一边飞快地提上裤子,一边招呼:“上车,快上车!”
关宏宇和周巡等人围在会议桌前,手机响了。
关宏宇打开手机,看了眼号码,冲旁边的小高递了个眼色,小高立刻把一根连接线插在关宏宇的手机上。关宏宇接通电话。
那头先是一阵沉默,关宏宇沉声道:“……任迪?”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下,果然是任迪:“关队,郭西乡付钱了么?绑匪有没有放小波?”
关宏宇:“郭西乡正在送赎金的路上。我们也在想办法……”他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小高。
小高会意,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器上,正在对任迪的电话号码做三角定位,他看着电脑屏幕,愣了愣,扭头看关宏宇。
电话里任迪轻声笑道:“怎么?定位到了?我说过,不会让你们找到我的。”
关宏宇低声道:“任迪,你要相信我们……”
任迪不置可否:“一小时后我会再联系你们,只要确认小波安全,我就自首。其他的免谈。”
她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周巡摘下耳机凑过来:“定位在哪儿?”小高面露难色,一指显示器上地图的位置。
“横头山?”周巡看他手指画出的一个大圈儿,“大海捞针啊。”
周舒桐边开车,边摘下身上的配枪和步话机,一道塞进了副驾的杂物箱里,又把车窗摇了下来,调节车内的收音机,转到一个音乐很吵的频道,把音量拧到了最大。
她调整好情绪,看了眼反光镜,能看见后面跟着两辆车。她迅速地轻踩了两下刹车踏板,高位刹车灯闪了两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她又侧头看了眼副驾座位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一个位置用红圈圈了起来,她看完,把地图叠了两下,塞进扶手箱,抬头看前方,见奇瑞轿车正拐向一条相对狭窄的城市混合道路。
她深吸了口气,一脚踩下油门冲了过去,一边用大灯猛晃奇瑞轿车,一边打方向钻到了奇瑞车右侧自行车道,在拐弯处从右侧借道超车。奇瑞轿车明显向左躲了一下,但周舒桐驾驶车辆的左后侧还是剐在了奇瑞轿车的右前轮上。
周舒桐猛地一脚刹车,把车横在了路中间,推门下车,看着左后车门被剐蹭的痕迹,一脸的心疼。她身后,刘岩也下了车,他先是看了眼周舒桐车子横在前面的样子,敞开的车门里,嘈杂的音乐声震天响。他又看了看周舒桐和她的车被剐蹭的地方,走到车前扭头看了眼自己的车右前轮,转身刚要开口,周舒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抢先问:“你怎么开车的?要右拐怎么不打灯啊?”
刘岩被周舒桐的气势骇得一愣,下意识辩解:“我……我就是在右转车道上啊。”
周舒桐:“我管你在哪条车道上!不打转向灯谁知道你要往哪儿开啊?大半夜的街上又没车,你在右转道上开了一个小时了,这叫堵塞交通你懂不懂?好狗还不挡道呢!”
刘岩被骂得既莫名其妙又有些恼怒:“哎……你怎么这么说话?”
周舒桐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作势拨通电话:“怎么说话啦?让交警过来评评理,看看是你剐了我还是我剐了你!喂?我报案!有一奇瑞剐了我!我们在广成北路,对,是一辆奇瑞。我开的是宝莱,他的车牌号是……港GK2356,我?我是港C42638。好的,好……”她挂上电话,又瞄了眼刘岩,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嗤,会不会开车。”
小汪等人冒充的交警到的时候,周舒桐和刘岩两人已经吵了起来。
刘岩看到警车,明显神经紧绷了一下,对吵也变成了周舒桐单向的斥责。
小汪示意几人将枪套脱下,留在车里,率先下车走到周舒桐和刘岩身旁,冲两人敬了个礼:“你们……这儿怎么了?”
刘岩有些紧张,低头看了眼手表,刚想开口,周舒桐已经在一旁抢着说:“大哥,我开着车正常右拐,他在直行道上也不打灯忽然就往右开,一下就把我车剐了!你看剐成这样……这车还是我同学的,让我怎么弄啊!”
刘岩又惊又怒:“你……你怎么张嘴胡说八道?明明是……”
两人又吵了起来。小汪和另外两名刑警上前作势安抚。
路口拐角的另一侧,停着两辆车,赵茜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上,盯着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打电话啊……混蛋,快点打电话啊!”
小汪看了正在争吵的两人一眼,装作走到正在一旁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很大:“对!顺兴路路口!不是东向西,西向东!对啊,还得我们去看?你们看一下告诉我不就完了?对,一辆奇瑞,一辆宝莱,都是银色的……”另外两名刑警正在装模作样地一边比划,一边勘察地上的刹车痕迹。
刘岩看了几个人的动作,明显开始焦虑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了12点25分了,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赵茜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对手机说话,语气和神情都是掩不住的惊喜:“刘岩打电话了!已经找到被叫方号码了。”
关宏宇扭头看周巡,周巡举着手机,说:“把郭西乡拦下来!备勤探组把车开过来。”
时已过午。刘岩对着手机,小声说:“谁知道啊,我尽快……到手之后再通知你……啊?你看着办吧。”
他皱着眉挂断电话,走到小汪身旁:“警察同志,这还得弄多久啊?”
小汪一脸劝慰的笑容:“哎,您别着急,
这责任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说心里话,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胚子,我也瞧不惯。等待会儿监控结果出来了,看她还怎么狡辩。”
他说完,小汪拍了拍刘岩的肩膀,走到周舒桐身边:“同志,看一下你的行驶本和驾驶本。”
刘岩运了运气,两手揣着兜,急得来回溜达,他走到警车旁,不经意低头瞄了眼警车的车窗玻璃,忽然看到,车座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刘岩凑近,仔细看了看,赫然发现车座上放着的是一把别在枪套里的枪。
他立刻紧张起来四处张望,目光从小汪和另外两名刑警身上扫过,又望向车里,发现副驾脚垫上还扔着一张停车证,头两个字是“丰”“刑”。
这个发现让他大惊失色,强作镇定地往自己的车走去。
这时,小汪从周舒桐那边走过来,对刘岩说:“哎,同志,也得看一下您的驾驶本和行驶证。”
刘岩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答应着,坐到驾驶席上。周舒桐注意到他表情有变化,站直了身子,扔掉了手里的烟。就在这时,刘岩突然发动了车,小汪刚要伸手去拦,刘岩猛地关上车门一踩油门,从周舒桐的车头和隔离栅栏之间驾车挤了过去。
周舒桐二话不说,上车开车就追。
小汪拿起步话机,对着步话机喊:“醒了,抓!”
几乎是同一时间,控制室也接到了赵茜的电话:“找到了!在和元路,离支队只有不到三公里!”
周巡骂了句:“居然离这么近!”
在一所废弃的变电站门外,停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一名刑警靠过来,对周巡说:“特警几分钟内就能赶到。”
周巡脖子上夹着手机,一边检查配枪,一边挂断电话,对刑警说:“小汪那边都暴露了,带人封锁所有出入口,一组二组跟我上!”
刘岩边几乎是拼命地踩着油门,腾出一只手,在手机上按了条语音:“跑!”然后甩手就把手机从窗口扔了出去!周舒桐一咬牙,加快速度,在他车屁股上撞了一下。
刘岩在驾驶席上被撞得一个趔趄,脑袋差点顶在方向盘上,他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周舒桐的车。
就在这时,从右侧路口开过一辆车,直接撞在了奇瑞轿车的右侧,把整个车横着顶上了路肩!
变电站的门外,周巡挂上电话冲门前的刑警打了个手势,同时拔出手枪。
刑警用撬棍猛地别开门。周巡带人迅速冲进去,一干人冲进变电站屋内,只见角落里倒着一个人。几名刑警迅速围了上去,其中一人低头探查,回过头来对周巡说:“任波。”
周巡点点头,举枪向前搜索。
变电站内空间并不大,对面,有一扇门半开着。
周巡刚想追过去,忽然听见后面刑警惶急的声音:“周队!人,人质状况好像不太好!”
周巡在心里骂了声不好,冲几名刑警打了个响指,几人迅速地打开那扇门追了过去。周巡自己放下枪,跑回人质身旁,刑警已经摘去了任波的眼罩和嘴上的胶带,正在给他松绑。
任波明显处于昏迷状态,周巡伸手一搭他的颈动脉,发现情况的确很糟糕。
“是不是有什么别的问题?”那名刑警也觉得很困惑,“我检查过了,除了左手小拇指以外,他身上没别的伤。”
周巡愕然。
刘岩捂着流血的额头,推开车门跌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扭头,看了看撞他那辆车,两名刑警正在努力地试图开门出来。
周舒桐也正摇摇晃晃从车里刚爬出来,不远处,小汪的警车和另外几辆车正在飞速地驶向这里。刘岩脸色灰败,拼命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穿过路肩的绿化带,顺着便道跑。
跑了没多远,一辆黑色轿车在他面前猛地刹住。
副驾的门打开了,看不见车里人的样子,但能听到车里人低声喊道:“上车!”
刘岩惊恐又疑惑:“你……”
车里人低声吼道:“不想被抓就上车。”
刘岩咬咬牙,钻进黑色轿车,发动机发出轰鸣声,黑色轿车飞速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