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维希自幼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定居,鲜少会在人前露面。
棠柚从来都没有见过萧维希。
眼前的萧则行,无论是身材,还是眉眼,和萧维景都极为相似。
唯独气质不同。
见他波澜不惊的,没承认也没否认,棠柚忍不住提出质疑:“不是说萧维希身体不好么?你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像身体不好。”
萧则行轻描淡写:“医疗条件发展到现在,除非绝症,哪里还有调养不好的?”
“那你早就知道我是棠柚,还一直不说……你什么意思?”
“想看看你为什么不想嫁给萧维景。”
棠柚立刻涨红了一张脸:“胡说八道,谁说我不想嫁给他的?”
此时此刻,这话毫无说服力。
——假如真的喜欢萧维景,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她直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这个男人看透了,这样的感觉极其特别地糟糕。
棠柚闷声说:“那你也不该骗我。”
萧则行微怔,他仔细观察棠柚的神色,沉吟片刻,问:“你会不会很讨厌骗你的人?”
“难道你不讨厌吗?”棠柚反问他,“难道你喜欢被人骗的团团转吗?”
萧则行慵懒坐着,手指抵着下巴;静默两秒,忽而笑了:“倘若我告诉你,我不是萧维希呢?”
棠柚的脑袋嗡了一下。
不是萧维希?
那他是谁?
“柚柚,我们来玩个游戏,”萧则行站起来,“你不是想和萧维景退婚么?我帮你。”
因这一句话,棠柚眼神骤然明亮。
遮也遮不住了。
“你怎么帮我?”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棠柚直视他:“什么游戏?”
男人个子太高,她只能仰脸看。
“很简单,在离开这座小岛之前,猜出来我真实身份,”萧则行摩挲着腕表,酒窝浅浅,“只要你猜对了,我就帮你退婚。”
棠柚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如果猜不到呢?”
萧则行笑容愈深:“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棠柚直直站在灯下,温润的光镀上发梢,柔软而细腻的一层。
送萧则行出去,离开前,他目光落在她腰上,笑:“再教你一句,多少有点防备心。下次别穿成这个样子给男人开门。既然觉着危险,就别让进门。”
棠柚愣了。
穿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她穿的很过分吗?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就是中规中矩的普通睡裙啊,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
不知道这个男人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
真是智者见智淫者见淫。
因为通话突然中断而焦急万分的赵曼兰,终于在傍晚时分才接到萧则行的电话。
听他说完之后,顿时重重地松口气。
“啊,原来是手机坏了啊,”赵曼兰抚着胸口,不住地往下顺气,“那就没事了,我还以为柚柚生气了呢。”
萧则行笑:“怎么会?柚柚脾气挺好的。”
在这一点上,赵曼兰十分赞同。
萧维景都那么作妖了,柚柚一直都乖巧文静的。
她颇为忧愁地叹气:“维景今天一晚上都没回来,唉,他又去了文灵那边……”
一提到这件事情,赵曼兰忍不住心肌梗塞。
虽然萧维景木着脸说自己和文灵只是朋友,可哪里有朋友会做到这么多?只是个小小的阑尾炎而已,弄得是大张旗鼓满城风雨。
不知道的人,还说是萧维景把人肚子弄大了去做流产呢!
偏偏萧维景信奉什么清者自清,从来不屑于辩白。
被老爷子打了一顿,擦好药,这还没休息好,那边一个电话,萧维景就又跑医院里去了。
劝都劝不回。
怎么能不叫人头疼。
当初就连棠老爷子病重,萧维景都没去看过。
这样糟糕的消息,赵曼兰不信棠柚没听到。
一想到这点,情绪郁结。
赵曼兰柔声告诉萧则行:“柚柚那边,就先拜托你这个做二叔的照顾了。”
“您放心,”萧则行点燃一支烟,凝视着花瓶中新换的玫瑰花,不紧不慢地说:“既然维景不喜欢,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思,解除婚约算了。至于柚柚,老爷子真疼她,也不应该再勉强她和维景在一起。”
“我倒也是这么想,”赵曼兰愁眉苦脸,连带着声音都透着浓浓倦意,“但老爷子当年在棠老爷子病床前立过誓,说一定要让柚柚嫁给萧家来。老爷子那脾气,你也知道。”
说到这里,她一阵黯然:“只是可怜柚柚那孩子了。”
老爷子做下的决定,至今没有能成功更改的。
就算棠柚不喜欢萧维景,老爷子也会强按着头让两个人结婚。
哪怕婚后萧维景继续和文灵纠缠不休,老爷子也不会因此而取消婚约;在他老人家眼中,只要不闹出什么私生子来,不传出丑闻让人捏小辫子,就没什么。
尽管萧维景和棠柚至今还没能完完整整地见面吃饭,萧老爷子已经开始让人去请相关的婚礼策划师了。
与其说是萧维景和棠柚的婚礼,倒不如说是萧老爷子想要的婚礼。
在这一点上,萧维景和棠柚都是为了满足他老人家愿望的牺牲品。
棠柚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不是萧则行的对手。
这么来回几次交锋,她始终是败到一塌糊涂的那个。
关于萧则行的身份问题,棠柚一开始就想要拿到酒店入住客人名单。
这个最简单了,只要对着房间号一查就可以;然而,哪怕棠柚不得已摆出来“萧维景未婚妻”这个名头来,对方仍旧连连鞠躬,说着抱歉抱歉。
大抵是萧则行一早就吩咐过了。
众人下午钓鱼玩牌游泳都累了,晚上虽然也安排了娱乐活动,但是去的人并不多。
邓珏倒是笑眯眯地过来敲门,邀请棠柚一起吃饭。
“哥钓上来的两条金枪鱼,一条做了刺身,一条香煎,”邓珏笑,“特意从日本请来做刺身的师父,请嫂子您过去尝尝。”
棠柚心不在焉,听着他吧哒吧哒地说着,终于忍不住,问:“你口口声声叫‘哥’的人,他到底是谁?”
棠柚后知后觉自己中了圈套。
眼前的“阿jue”是知情的。
打牌时候,他故意叫“希哥”,叫到一半看她一眼立刻改口。
这些是故意引起她的主意。
都是在演戏。
他们是一伙的。
面对着棠柚的逼问,邓珏笑眯眯:“嫂子,这是您和哥之前的事,我一个外人,您就别问我了。我要是打扰了你们俩,哥能生扒我的皮。”
棠柚哼一声:“才不是你嫂子。”
演戏还演上瘾了吗?!
真当自己是萧维景啊?
棠柚本以为会是很多人在一起吃饭,跟着邓珏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萧则行所住套房的隔间。
同棠柚的套房不同,这间套房装潢极为简单;并无多余的装潢,简约大雅。
正中摆着方桌,而萧则行坐在主位上,身边再没有其他人。
旁边有个小矮炉,造型奇特,正在咕噜咕噜温着酒。
萧则行示意她坐在对面,棠柚谨慎落座,说了声谢谢。
余光瞥见邓珏要走,棠柚懵了,立刻叫住他:“你去哪儿?”
邓珏笑的一脸无辜:“你们俩烛光晚餐,就不需要我这个电灯泡了吧?”
不等两人回答,他贴心地迈步出去,关上了门。
棠柚刚想站起来,萧则行抬眼看她,笑:“不想玩游戏了?”
一停顿,棠柚又坐了回去。
棠柚心里存着气,抱怨:“你这样不行,一点儿提示都不给;外面那些都是你的人,和你一伙,现在都串通好了,要我怎么问?”
“问他们不如直接来问我。”
“可是你也不肯说啊。”
“所以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萧则行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中,在棠柚注视下,给她倒了一杯,“我们玩五局游戏,赢的人可以问输的人问题,上限三个,怎么样?”
棠柚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直接问你姓名?”
“当然不可以。”
“那问工作,职位,亲属关系?”
“这些和直接告诉你姓名又有什么区别?”
棠柚有一点点挫败,不满:“那我还能问什么?”
小炉上的酒温好了,浓郁的酒气迷醉。
“譬如偏好,习惯,过往履历,等等,”萧则行不喝茶,为自己倒一杯酒,笑,“这些信息也很重要,不是吗?”
的确。
一个问题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但是三个问题加起来,能排除掉很多人。
棠柚有点心动:“玩什么?”
萧则行浅酌一口,随意开口:“就玩最简单的比大小,骰子,或者纸牌,你定。”
这是把选择权亲自递到她手里。
棠柚下意识排除纸牌。
萧则行玩扑克太厉害,她下午见识过,现在不敢再和这个人碰牌了。
她说:“那就玩骰子。”
像这种娱乐性的小东西,房间中都备着;萧则行放下酒杯,站起来,从架子上取下。
六枚骰子,两个骰盅。
骰子瞧不出来材质,骰盅是木质的,具体木材辨认不出,有股淡淡的香气。
棠柚仍旧保持着警惕心:“你先让我看看。”
她担心这人使诈,两个都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包括里面的骰子;确认无误之后,才放好骰子,亲自盖好,推给萧则行一个,自己扒拉过来一个。
开始玩之前,棠柚学着港片中的话,问:“你应该不会出老千吧?”
萧则行失笑:“东西你都检查过了,我怎么骗你?”
这倒也是。
骰子是她放的,骰盅也是她先选的。
棠柚不会玩这种东西,笨拙地摇了几下;偷偷地窥一眼萧则行,发现他摇骰子时的手势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像是高手。
看来萧则行也不擅长玩这个。
棠柚顿时放了心。
她自信满满先开了自己的骰盅,眼前一亮。
14点!
棠柚志得意满地看向萧则行,他笑着,径直掀开骰盅。
两个三点,一个一点。
可怜兮兮。
“我赢啦!”
棠柚眼睛亮晶晶,按在桌子上,震的杯中茶晃了晃,悠悠荡荡的波纹。
萧则行笑着把骰盅盖好:“愿赌服输。”
棠柚手仍按着桌子,毕竟只有三个问题,她谨慎地想了想,问他:“你最近几年一直在西京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赢了一局,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萧则行微笑提醒,“该下一局了。”
开场就赢,棠柚对自己的手气十分满意。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一直都好到爆炸,才不怕他呢!
第二局。
开了骰盅。
棠柚六点,萧则行七点。
只差一点点。
棠柚咬唇,有点不甘心。
“现在轮到我了,”萧则行看向棠柚,微笑不减,“诚实告诉我,你想不想和萧维景结婚?”
棠柚沉默两秒。
其实回答不回答的都无所谓了,棠柚回顾自己近期的表现,可一点儿也不像是爱萧维景到死去活来的模样。
他都知道,现在不过是想让她亲口说出来。
棠柚轻声说:“不想。”
萧则行笑了笑。
棠柚发愣。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尽管眉眼和萧维景相似,但棠柚从来没见萧维景这样笑过。
确切一点儿讲,萧维景从来没有对她笑过。
毕竟只差了一点,棠柚定定神,铆足了劲儿把骰子摇的噼里啪啦响。
停下来之后,她警惕心满满:“这次你先开。”
萧则行没有迟疑,开了。
四点。
棠柚松口气。
她总不能比七点再小了吧……
她志得意满地打开骰盅。
三个孤零零的红点,险些闪瞎棠柚的眼。
这得是多差的运气,才能摇出来这个数字啊!
还没等棠柚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则行慢悠悠抛出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想和他结婚?”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棠柚喝掉一盏茶,整理一下心情,回答:“因为萧维景心中有文灵啊,我不能接受未来丈夫心中有其他女人。”
萧则行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意外:“再来。”
棠柚再输一次的话,游戏就结束了。
她难得有点紧张,注意到萧则行身旁的酒,问:“我能喝一口吗?”
萧则行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她,倒了极少的一点进去,把杯子递给她,提醒:“这是白酒,度数高,你尝尝可以,不能多喝。”
棠柚不以为然,一小口下去,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酒很辣,辣的她从舌尖到喉咙都是火辣辣的。
舌尖已经麻木了,压根就没办法再去感知酒后面的那股甜味儿。
皱眉,又喝了一盏茶,才把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压下去。
棠柚想不通为什么眼前人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第三局,棠柚不敢再摇的那么张扬,小心翼翼地晃着。
在打开前,她还偷偷地掀开一条缝,看了看。
十六点。
迄今为止,萧则行还没摇出来过这么大的。
稳赢。
棠柚松口气,抿抿唇:“我数一二三,咱们同时掀开。”
她还是怕萧则行使诈。
萧则行笑着迁就她:“好。”
“一。”
“二。”
“三!!”
同时掀开。
棠柚看清他的点数,瞬间懵逼。
萧则行摇出了十八点。
三个六!
这概率,简直了!
“最后一个问题,”萧则行平静注视她,“假使萧维景心中没有文灵,你会不会嫁给他?”
棠柚微怔。
她从来没想过。
当初和萧维景订婚的时候,她毕竟年纪还小,懵懵懂懂,暂时还没理解婚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萧老爷子权势大,棠爷爷临终前又嘱托她,以后嫁到萧家后一定要好好的,也记得要扶持棠家。
棠柚对婚姻从来都没有过多期待,棠宵把她当作商品一样,争取卖个好价钱。
他们不会考虑商品的想法。
棠柚在试图反抗。
从她的沉默中,萧则行已然得到答案。
他笑,指节漫不经心叩了下桌子:“既然这个问题让你为难,那就换一个。成功退婚之后,你有没有想要嫁的人?”
棠柚摇头:“没有。”
虽然她接连输了三把,但萧则行的三个问题并不是特别尖锐。
比起来这个,棠柚更惆怅的是自己没能问出更多的信息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刚想走,忽然记起一事来。
转过身,棠柚严肃地告诉萧则行:“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就是这段时间的误会,你一个字都不许透漏。”
萧则行原本微阖双眼,听她这么说,掀眼看她,笑了:“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总该给点封口费吧?”
棠柚懵了:“什么封口费?”
她怔怔地看着萧则行,忽而明白了。
如他这样身份的男人,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棠柚现在一无所有,仅有的启星暂时还在父亲那边掌握着。
能够让这个男人看上眼的,估计也就只有她这个身体了吧。
棠柚问:“你有没有未婚妻或者妻子?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有没有心上人?”
“没有。”
她冷静分析。
和萧维景闹退婚是个持久战,现在战役刚刚开始,萧老爷子就开始撮合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据闻初次体验都不会多么好,萧维景对她那样厌恶,万一避无可避,故意折磨她该怎么办?比起来把初次草率地交给萧维景,眼前人似乎是个更好的人选。
至少他皮相好,身材也不错。
棠柚抿唇,没说话,沉默地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
萧则行微笑渐止,微微皱眉。
他站起来,在第三粒纽扣解开之前,按住她的手:“不是这个。”
棠柚愣住。
萧则行拨开她的手,将松掉的纽扣一一仔细扣好,垂眸看她:“既然你觉着十分珍贵,就不应该这样草率地交出来。”
棠柚仰脸。
她被酒精麻痹掉的神经有一点点懵。
虽然的确很珍贵,但是她也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真的要给眼前人的话,或许也不是特别的难以忍受。
愣神中,萧则行伸手,按住她的唇瓣:“这个就足够了。”
手指略有薄茧,顺着唇的轮廓细细描摹。
他问:“可以吗?”
萧则行很好看,天生的眉目深邃,高鼻薄唇。
此时近距离看,她呆愣了半秒。
棠柚受美色蛊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萧则行俯身,手指温柔地贴上她的脸颊;两人身高差过大,只能依靠这样来接吻。
同上一次不同。
更加缠绵、轻柔。
并非掠夺,更加符合棠柚理想中小心翼翼、珍贵而温柔的吻。
棠柚没有丝毫经验,慌了神,呼吸都忘了,憋的脸通红;萧则行察觉她的异常,笑了笑,松开她,俯在她耳边:“乖,呼吸啊。”
棠柚不会边接吻边呼吸。
她紧张无措到几乎忘记自己姓名。
“江沉庭叫你糖糖?是你小名?”萧则行一手捏着她脸颊,轻轻触碰那个不显眼的小泪痣,另一只手仍抚摸着她的唇,低笑,“果然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站在上帝视角指责柚柚啦,在她想法中,二叔就是长辈,就是和萧维景爸爸一样的人物。=v=
火葬场的只有萧维景啦,二叔这边只有蓄意的引诱和宠爱。
25字送小红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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